《登顶的决心》观繁星

62、漫长的徒步

　　阿娜山是一座非常特别的山。

　　以雪山而言，体力较佳的普通人能挑战五千米，从六千米开始，仅对专业人士开放。
　　七千米俱乐部，从来都是专业登山选手的专属禁地。

　　而阿娜山是所有精英选手的首选证道之地。

　　原因无他，在七千米俱乐部所有成员中，阿娜山是最温柔、最安全的。

　　雪线一般在海拔四千米左右，跨越这个高度，植物无法生存，山体只剩岩石和冰雪，登山客将面临三重危险：
　　第一重：山脊大风，容易滑坠。
　　第二重：神出鬼没的冰缝。
　　第三重：天气不稳定，变化极快，雷暴、风雪随时可能发生，瞬息之间，登山客便会被彻底吞噬。

　　最危险的，自然是第三重。

　　阿娜山的优点就在这里。
　　每年的6月到7月，山顶天气极为稳定，日日晴好。
　　再加上阿娜山底盘超大，因此山势较为平缓，雪崩概率也很低。

　　总之就是非常安全。

　　阿娜山因此被叫做蛮力山。
　　意思是，只要你有蛮力，你就能登顶。

　　即使如此，游天地仍然反复训话：安全是第一的。
　　无论何时，小心行事。绝对不能被登顶的诱惑冲昏头脑。
　　大家齐齐答应。

　　*

　　5月8日，早晨八点，星星小队正式出发。

　　这一天的任务，是徒步到海拔4450米的大本营。
　　这一段路程，虽然长度超过四十公里，但是坡度缓和，海拔爬升不过六百多米。

　　总体来说，任务轻松。

　　出发后四小时，正午时分。

　　元珍珠忽然发现，道路前方似乎有一抹颜色不对劲。
　　她加紧脚步往前赶去。

　　走出大约一公里，她站在崖壁边，望着对面山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部队从后面赶来。

　　元宝石气喘吁吁：“姐姐，你干嘛呢！”
　　他顺着姐姐的手指方向看去，瞪大了眼睛。

　　侯荣也赶上来，迟疑道：“那是……花海吗？”

　　文意直接大叫出声：“是花海啊啊啊啊啊啊！好漂亮啊啊啊啊！”

　　这里已经是海拔四千米左右，已经接近雪线。
　　这个高度，气候严寒，加上时常狂风大作，稍微有形状的植物都无法生存。

　　一行人一路走来，触目可及大多是纯黑的乱石山体，只有零星的灌木丛和杂草附于其上。

　　这里是荒野。
　　固然辽阔壮美，却充满森严的震慑力。

　　然而这样的荒野中，竟然出现一片延绵不绝、柔美清丽、灿烂恍惚的花海？

　　大家都惊呆了。

　　元珍珠眼睛一热，几乎流下泪来。
　　太漂亮了。
　　这是人间吗？这是仙境吧！

　　来阿娜山的第一天，已经不虚此行。

　　游天地指着那片山坡：“你们看，山体刚好挡住了西北风，创造出了一片小气候。”

　　元宝石：“应该很难得吧？”

　　游天地点头：“相当难得。”
　　“小气候变幻莫测，明年的这个时候，这片花海可能就不在了。”

　　文意转头问道：“游师兄，我们可以去花海里玩吗？”

　　元珍珠一惊，花海那么远，绕过去要花不少时间吧。

　　果然，游天地果断拒绝：“不行，保存体力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偏离路线这么远，会浪费体力。”

　　文意：“怎么会是浪费呢！”
　　她脑瓜子电转，脱口而出：“这才是生活本身啊！”

　　游天地微笑：“这样吧，你站这儿多看一会。”

　　文意：……

　　“我的天！这也太漂亮了吧！简直是仙境啊！”
　　山路下方十来米的地方，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大家齐齐循声望去。

　　大嗓门的主人，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
　　她一身艳丽冲锋服，头却是纯黑的——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墨镜、黑色的口罩，将她的头颅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某种恐怖片里才有的角色。

　　更诡异的是，登阿娜山是超过十天的行程，人人都是重装，这女子偏偏只背着一个小小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包。
　　而她身后跟着两个本地少民，少民牵着骆驼，骆驼背上是小山一样的行李。

　　星星小队的成员们急急交换眼神。

　　出现了！
　　出现了！
　　传说的人民币玩家！

　　本地少民从小在山中长大，体力强悍，熟悉山地情况，对环境变化极度敏感，时常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因此，雇佣少民向导很有好处。
　　但，收费也是昂贵的。
　　一般来说，都是一支队伍共享一个向导。

　　像这样……一个人独占两个向导……还有骆驼！

　　贫穷大学生们惊呆了。

　　人民币玩家手指着花海，脸朝着她的向导们，发话：“我想去花海里玩！”

　　其中一个向导向前一步，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劝道：“那片花海看着近，其实很远，绕过去要花不少时间。万一耽误了行程，天黑之前赶不到营地，那就糟了。”

　　人民币玩家两手叉腰，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今早晨你跟我说，预定是下午四点到达营地。这边山上日落时间我查了，是晚上十点二十。”
　　“只要日落前到达营地就可以吧。这么看，我们的时间绰绰有余。”
　　“我也不难为你们。这样，我们先往花海那边走，如果一个小时没走到，就不去了，原路返回。”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大家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哇，这位人民币玩家，钱多但人不傻哦。

　　对方似乎听到了声音，身体猛地转向这边。
　　虽然她带着墨镜，大家却感觉被她锐利的目光直接捕获。

　　大家眼看着一颗黑色头颅气势汹汹逼近过来，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

　　黑色头颅停在游天地面前，一把摘掉墨镜，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游天地全身紧张起来。

　　女人摘掉帽子和口罩，咧开嘴，露出十六颗大白牙：“小树！是你吗小树！你不记得你王姨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

　　游天地：？？？

　　王姨：“你妈妈一有空就会来我的美容沙龙放松，你小的时候，她总带着你。”

　　游天地眨眨眼，久远而模糊的回忆渐渐泛上来。
　　好像……确实曾经……经常见到这么个人。

　　游天地：“……王姨。”

　　王姨左歪头，右歪头，不断打量面前的年轻人，不胜唏嘘：“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唉，你长大之后就不爱陪你妈妈了。你妈妈可寂寞了。”
　　她突然凑近，挤眼道：“你知道吗？你妈妈每次过来做脸，都会拿你的照片给小妹看。现在沙龙里的小妹们啊，统统是你的粉丝啦！”

　　游天地一时无言以答。

　　王姨作为一个服务业精英，十分具有社交恐怖分子气场。
　　她大声向星星小队的大家打招呼，一个个问名字，聊上几句有的没的，最后大手一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花海？”

　　大金看一眼游天地，礼貌谢绝：“不去了。这边位置不错，我们正打算停下来吃午饭。”

　　王姨一拍手：“看着花海吃午饭？也不错。”
　　她转过身朝着向导宣布：“我们也吃饭吧！”

　　向导：“花海呢？不去了？”

　　王姨挥挥手：“不去了。”

　　向导大喜。

　　*

　　自给自足的大学生们目瞪口呆看着两个向导从骆驼背上卸下大包，有条不紊掏出锅碗、气罐、炉头、各色调料、蔬菜和腊肉火腿，现场开始做起饭来。

　　食材投进锅子里，发出滋啦滋啦的美妙声音。
　　即使是开放空间，香味仍然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大家看着自己手里的牛肉干和面包。
　　明明是精心挑选的喜欢的食物，这时却一点也不香了。

　　王姨朝着这边粲然一笑：“锅太小，一次做不了太多。别急哦，咱们多做几次就行了。”

　　大家眼睛叮的一下亮起来，呼啦啦全围过去了。

　　向导忙着做饭，王姨无事可做，悠闲踱步过来，站在游天地边上聊起天来。

　　王姨看着游天地那个巨大的登山包，啧啧道：“怎么也不找个人帮你背。”

　　游天地笑笑：“也不重，自己背比较方便。”

　　王姨也笑：“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自己背才是真正的登山。无所谓啦，我不在乎，只要登上山顶，谁敢说我不是真正的登山。”

　　游天地：“是这样。”

　　王姨赞许地看过来一眼：“就知道你不是那种顽固。”
　　她自顾自的说起来：“我觉得登山特别有意思。我好几次劝你妈妈和我一起出来玩，她不肯，说工作太忙。”
　　“人生苦短，那能一直忙于工作呢？那样岂非人生都虚度了？”

　　游天地：“人人想法不同吧。也许，对我妈妈来说，工作就是最快乐的事情。”

　　王姨摇头：“我不理解。”
　　“我这样的享乐主义，理解不了工作狂。”
　　她余光瞥到了什么，转头一看，乐了。
　　“小妹妹，你怎么听墙角呢？还听得这么专心？”

　　元珍珠瞬间否认：“我没有！”
　　可是她一脸心虚，眼神游移，脸颊也浮上红云。

　　游天地心头一喜。
　　她还在关注我。

　　同时，他总算有点摸到那个点了——
　　那一天，她问起他小时候的事，但他不想多说——
　　那之后，气氛就有点不对了。

　　游天地一时百味杂陈。
　　他也想把一切和她分享，可是……

　　王姨灿烂一笑：“你们在谈恋爱？”
　　“大家都在说小树带女朋友去了宴会，那个女朋友就是你？”

　　元珍珠吓得一跳。
　　这大姐怎么这么敏锐！

　　游天地全身紧绷，点点头。

　　王姨表情浮夸：“你知道吗？你是小树第一个女朋友！在你出现之前，大家都以为小树是孙悟空，不懂七情六欲呢！”

　　游天地窘迫道：“王姨！”

　　元珍珠更是一下子蹦起来，直接朝着伙伴们那边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