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物》仅零

4、威逼利诱

　　手机一直被周且握着，从亮屏到熄屏，桌面上的消息还在刷新着，不时夹杂几个表情包，也看不见全部内容。

　　纠结的想法在周且脑子里闪过，她在想该不该偷看这几条消息。

　　不看？可上边明显写着是和她有关的，不管会不会被炒鱿鱼，总得有个知情权吧。

　　看吧，这到底属于别人的隐私，更何况这个“别人”还顾非池，她最最最金贵的金主爸爸。

　　周且拧着一张脸，纠结像抹布精上身一样。

　　“算了，偷窥不好。”她想了想，纠结一番，准备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伸出的手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时，腕上多出了一只手，指骨修长而白皙，中指骨节处还有一颗小痣。

　　周且被吓了一跳，急忙举起手闭上眼，一副投降的模样：“不是我不是我，我没看，我打算放桌上的……”

　　举了半天也没听见声音，周且缓缓睁开一只眼，“咦？”

　　顾非池好像没反应。

　　她又大着胆睁开了另一只眼，看清楚床上人的情况后，松了口气：“没醒啊，吓死我了。”

　　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周且重新准备放手机，低头一瞥时，却发现屏幕亮着，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手机页面直接从锁屏跳转到了聊天界面。

　　她就这么误打误撞地，不小心却又十分凑巧地，看见了全部内容。

　　【哥们儿，你也别太难过，再撑半年黎尧就回国了。】

　　【你还不打算跟那个小替身断了吗？】

　　【别等到时候人回来了，看见你身边跟着个新人，那就尴尬了。】

　　【不过这个周且跟你有一段时间了吧，我看还比不上之前几个呢。】

　　周且看着盛礼的吐槽，一边看一边念：“这个周且是我见过你所有女伴里，相似度最低的一个，你居然把她留到现在，真稀了奇了。”

　　她一口白牙差点没咬碎：“这个盛礼嘴真贱啊，完全是冲着砸我饭碗来的嘛！”

　　越想越气，她叉腰跺脚道：“真是什么仇什么怨，你小子最好以后别犯我手里！”

　　怕动静太大把顾非池吵醒，连跺脚都是高抬轻落。

　　右脚踩地却根本没声音发出的瞬间，周且痛苦地闭上眼，她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呢！

　　小说和电视剧里不都说，原主是白月光，替身是朱砂痣吗，正常替身不都是横着走的吗！

　　哪个替身活的像她一样，每天那么窝囊，大屁不敢放一个，不仅会被扔在大马路上，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炒鱿鱼，金饭碗不保。

　　苍天啊，来个人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只想好好赚够钱，然后去当一条没有理想，只会躺平的咸鱼。

　　心里气的不行，但还是不能被发现。周且把手机放回原处，脑子里闪过盛礼对她的评价。

　　周且皱眉，不由得怀疑了：她跟白月光真的那么不像吗？

　　一边想，一边往衣帽间走。

　　认识顾非池以后，她的生活可谓穷极奢靡。各种大牌护肤品、保养品流水似的往身上倒，皮肤被养得细腻通透，简直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啧，果真财气养人，怪不得有钱人家的女儿没有丑的，香奶奶纪大爷都不够泡脚养出来的娇躯，能丑到哪去。”

　　她拉开衣橱，随手拎了一堆衣服出来，扔在沙发上，又挑齐了鞋和配饰，玩上了换装游戏。

　　从礼服到日常裙装，一水的新衣服被她染了个遍。

　　随后，周且照常发出感叹，哀嚎道：“有钱真好啊！”

　　自我欣赏没多久，周且高涨的换装兴质又沉寂下去，她看着一柜子的衣服发出深思：顾非池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风格，也没问过她喜欢什么款式，那这一房间的衣服，都是按照白月光的喜好送来的吗？

　　周且突然就内疚了，吃老板的，喝老板的，住老板的，有些时候还能占占老板的便宜，可却被老板的朋友吐槽她和白月光根本不像。

　　周且感到十分不是滋味，并且生出了一种不劳而获的负罪感。

　　硕大的落地镜前，周且不停地转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到底哪不像了。”

　　想了一会也没得出结论，周且也没了心情。

　　给人当替身这活儿，说白了就是搞快钱的，随时都有失业的风险。

　　这段时间她常常会想，在跟着顾非池见识到另一个，她从前全然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过后，如果某一天，正主回来了，或者顾非池厌倦了，让她卷铺盖走人。

　　她还能接受过去的日子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周且自认为不是圣人。

　　但也没有办法改变，为今之计，也只能努力“工作”，趁现在还在岗，多捞点钱养老。

　　“不像……”她摸着下巴思索，“怎么才能像呢。”

　　正想着，脑子里突然响起赵玥那句话：原来是个A货。

　　A货？顾非池喜欢找替身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具体的内幕，连周且也是之前无意听到盛礼和顾非池的对话，才知道知道黎尧这个人的存在。

　　而今晚的酒会上，赵玥只看见她的脸一眼，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她见过黎尧。

　　周且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对赵玥这种十八线小艺人知之甚少，她上网搜了一圈，也没把人的行程找出来，只好给林秘书打了电话。

　　顾非池并不经常和她在一起，但在生活起居上，他并没亏待过周且，林秘书是他特意派给周且的生活助理。

　　或者说，是每一任“周且”的生活助理。

　　电话很快接通，说明要求之后，周且踏着一地狼藉，返回卧室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顾非池原本睡的位置已凉透，看样子已经离开很久了。

　　周且起床洗漱完，联系了林秘书，她特意让人开了顾非池的私人车，按照原计划出发。

　　迈巴赫一路疾驰，在周且即将晕车之前，总算到了目的地——

　　一处录制综艺节目的摄影棚。

　　早在车子进门时，就惹了不少人围观，有几个资历老的工作人员看见车牌，伸着脖子往车里看了看，就跑到幕后找导演去了。

　　周且从车上下来，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clink春季系列的高定短裙，脚上踩了一双同系列的细跟鞋，精致的脸被墨镜遮挡住大半，却依然难掩美丽。

　　看着面前的大门，周且内心还是慌了一下的。

　　“没事没事，装大牌而已，跟金主Boss参加过那么多活动，他的气质总该学到一星半点吧？拿出一半来就足够应付这点场面了，加油冷静，事关饭碗，成败可真在此一举呀！”

　　暗暗打完气，周且伸出手指推了推墨镜，昂首挺胸扭着腰往门里走。

　　摄影棚内，节目组正在对晚上的内容进行彩排，有几个场务看见周且这阵仗，以为她是哪位特约嘉宾，忙不迭地端茶递水搬椅子。

　　周且也不客气，道过谢后，挑了个看起来最舒服的沙发椅坐下，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往台上看，眼神扫了一圈。

　　没看见赵玥的身影。

　　“噗嘶噗嘶。”她朝林秘书招招手，等对方靠近后，轻声问：“你确定赵玥今天在这录节目吗？”

　　“是的周小姐，我联系过她的经纪人了，对方给出的回答很肯定。”林秘书一脸专业的冰块脸，简直跟顾非池如出一辙。

　　周且点点头，内心暗叹：“啧啧，不愧是顾非池身边的人，跟你们老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美人啊。”

　　随后，周且眼珠子一转，十分大牌地拉了个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地问：“有个叫赵玥的女艺人呢，怎么没看见她。”

　　工作人员：“您说的这个人，是今天的嘉宾吗，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认识人，您稍等我去给您问问。”

　　他回答的时候，周且无意转头，视线扫过角落，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就在工作人员转身，准备去帮她问人时，周且连忙拉住他：“不用了，谢谢啊。”

　　周且站起身，左手食指随意扣着裙子侧边的口袋，另一只手端着场务给的咖啡，看戏似地缓缓朝赵玥走去。

　　角落里散乱地放着几个圆凳，凳子小而低矮，跟周且靠的沙发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赵玥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忙活起来没人顾得上她，就连补妆也得等着其他比她咖位高的小明星弄完，才轮得上她。

　　不过像她们这种十八线，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化妆的。

　　此刻的赵玥就坐在凳子上，因为凳子比较矮，人坐在那就像缩成一团，看着颇为凄凉。

　　赵玥的关注点都在舞台上，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知道眼前被人挡住，她抬头一看，眼前的女人戴了副墨镜，长相看起来很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直到女人把墨镜摘下来，完全漏出了那张脸。

　　赵玥拧着眉叫起来：“是你？！”

　　周且冲她嘻嘻一笑，一口白牙十分灿烂：“是我。”

　　她扫了赵玥一眼，故作惊讶似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呀，没人管你吗？”

　　果然，听见她这么说，赵玥面色一红，脸上生出几分窘迫：“关你什么事。”

　　周且一边摇头，一边啧声感叹：“你知道吗，这个节目，顾氏旗下的子公司有投资的。”

　　赵玥看了她一眼，不服的表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你是在跟我炫耀吗，炫耀傍上了顾总，炫耀你有靠山。”

　　“你说的对，也不对。”周且眯眼笑笑：“我又不进娱乐圈，要靠山做什么，不过现在来看，顾非池确实是我的靠山。你知道吗，我只需要吹吹枕边风。”

　　说这，伸出手，五根手指虚虚捏在一起，成尖嘴状。

　　她把手靠近嘴边，朝手上吹了口气，手指随着吹起的动作散开：
　　“呼——”

　　周且依旧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异常挑衅：“可能连角落里，都没有你的位置了呢。”

　　赵玥没忍住，脚一跺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超她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眼见效果达到，周且瞬间卸下骄纵，两眼冒精光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谈笔生意。”

　　赵玥的眉眼拧得更深了，她不觉得周且有什么好事，毕竟二人在酒会上，也算是有过节。

　　周且：“你昨天说我是A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听周且这么说，赵玥脸上的怀疑和难看转变为嘲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赵玥的反应在周且意料之中，她也不恼，抬着咖啡抿了一口：“说实话，跟在顾非池身边是个意外，顾总拿我当替身，我一直都知道，而也如你所料，我们最近的关系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由于我并没有接触过这位原主，很难利用相似度提高顾非池对我的好感。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而在宴会上，你只看了我一眼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由此我猜想，你应该见过那位小姐，或者对她有一分了解。”

　　周且大方坦白：“所以我来请教了。”

　　赵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事吧？”她看着周且，语气里的嘲笑更甚：“对呀，你猜的没错，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且摇摇头，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她：“怪不得你在娱乐圈征战半生，归来仍是十八线。”

　　“你什么意思！”赵玥被她戳中痛脚。

　　“昨天晚上那位王总不是你亲堂哥吧，嗯…宦妃这个IP确实是大制作，听说要当明年的开年大剧。”周且看着赵玥逐渐变白的脸，轻笑道：“怪不得，王总那模样你也看得上。”

　　周且口中的《宦妃》是今年潜心准备的大制作，也是近三年来，圈内投资最高，规模最大的古装影视剧IP，由知名导演尔路拍摄，男女主都是顶流明星。

　　尤其是女主角顾初，年仅三十四岁，就拿到了影后荣誉。

　　这样一部连女七号都是当红小花的爆剧，要是能拿到一个不错的角色，在上头露个脸，对艺人的知名度提升有巨大帮助。

　　难怪赵玥忍着不满，也要和王总在一起，让他找顾非池开口要个角色。

　　周且在底层待过，最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她接着笑笑，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知道吗，我要是跟顾总开口，别说演什么好角色，你连当个宫女都没门。”

　　“你胡说！”赵玥见她都知道，索性也不装了：“王总投资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就在这胡说八…”

　　“让利三个百分点很多吗？”周且疾言厉色打断她的话：“我跟着顾非池的这几个月里，他光是给我的零花钱，就不止三个百分点。”

　　周且：“坦白说，我俩的关系其实并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人都是贪心的，总想在能索取的时候索取更多，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实际上，你说与不说对我的影响都不大，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罢了。”

　　周且：“但是你，虽然我不混演艺圈，却也知道一个女演员的花期有多短，你不上总有人上，要是抓不住机会，等过了三十岁，你就等着给比你年纪大的小花旦演妈妈吧。”

　　她哼笑一声，嘲讽道：“或许你看谁不顺眼的，能趁这个机会占个便宜，让人家给你长长辈分。”

　　忽略赵玥僵硬的表情，周且挑了下眉，活脱脱像一个挟天子以害百姓的妖精：“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顾总愿不愿意舍弃这百分之三的利润，来哄他现在正宠的情人。”

　　赵玥明显动摇了，眼里的嘲弄褪去不少。

　　威逼过了，接下来就要利诱。
　　周且又凑了一把火：“你想啊。”

　　她语气和缓，带着循循诱导的意味：“你要是告诉我了，我跟顾总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你就是我稳住金主的恩人，为了不让你把我们之间的交易抖出去，我肯定要给你好处的。”

　　赵玥眼里还是带着防备，周身的排斥感却没有刚才那么浓重：“什么好处？”

　　周且：“这个综艺的最大投资方是寰宇娱乐，我可以给你加镜头，包括你手上现有的影视剧资源，我都可以让顾总投资给你加戏份。”

　　周且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但你得告诉我，关于他白月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