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贝尔家的恶犬》梵厌

12、第 12 章

　　纹着古利特家族徽章的豪华马车缓慢驶出帝都，然后沿着宽敞的马路朝赛等小镇出发。

　　希贝尔垫着靠枕，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

　　临近期末，作业多就算了。那些整日就知道在课堂上吹牛的教授们还一下子发了很多资料，说考试内容就在这里语义生硬、宛如天书的资料里。最要命的是，学院还组织了一场关于“历史辩证对文化流派影响”的答辩比赛，要求学生自行组队，最终成绩还占期末成绩的40%。

　　为了确保自己不挂科并且成绩排名前20%，希贝尔只能拼命的学，每天晚上都通宵到一两点。

　　“小姐，关于宝德利家的美发师，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谢灵顿夫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从身旁的公文包里翻出一沓资料，“他名叫麦克，出生在茜茜城，今年刚满二十五，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大概是两年前，他跟着弟弟来到赛等小镇讨生活。弟弟在做木工学徒，而他则进入了理发店学艺，后来在镇长生日宴上，他帮镇长夫人设计了一套别出心裁的造型，从此出名。”

　　“既然很出名，那么应该也有不少美发沙龙去挖人吧？”希贝尔转动眼瞳，觉得慧眼识珠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个。

　　“是有不少帝都的美发沙龙过去接触过，但都被麦克拒绝了。”谢灵顿夫人说。

　　帝都的美发沙龙很多，而且普遍有钱。他们都是做上流小姐和贵妇人的生意，得钱多的同时也很舍得下血本经营，以此留住自己高贵的客户。但他们既然毫无例外都被麦克拒绝了，那么应该不是薪酬的问题。

　　不贪钱的人有些难挖啊。

　　希贝尔贝齿轻咬红唇，有些头痛。

　　“你之前跟麦克谈得怎么样？”希贝尔坐直，杏色的复古蓬蓬裙被压下，向两端鼓起。绑成麻花辫的头发上扎着精美的蕾丝蝴蝶结，轻轻打在肩头随着动作晃动：“他真的不缺钱吗？”

　　谢灵顿夫人曾在希贝尔的指使下先行跟麦克接触，并且开出了所有美发沙龙都无法达到的高价。但是从谢灵顿夫人的汇报来看，那个麦克好像真的对钱不感兴趣。

　　从小背井离乡跟着唯一的弟弟外出讨生活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啊。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他好像不是不缺钱，只是不舍得离开。”谢灵顿夫人是个人精，虽然戴着眼镜，但是眼光狠辣老道，“我总觉得他之所以不离开好像是因为......”

　　“因为什么？”希贝尔的好奇心被勾起，水润的杏眼充满期待。

　　“好像是因为......”

　　“小姐，到了。”

　　车夫的一声呼喊，打断了谢灵顿夫人的话。

　　这位胖胖的可爱女士眨了眨眼，好像卡了壳。宛如红苹果一般的脸蛋泛着粉色，然后无辜地对希贝尔说了一句：“我突然忘记我要说什么了。”

　　希贝尔：“......你在说麦克不愿意离开赛等小镇的原因。”

　　谢灵顿夫人：“是的，但是我忘记我要说的原因是什么了。”

　　希贝尔：“。”

　　下了车，美丽小镇映入眼帘，这里山川如画、风景秀丽，跟帝都冰天雪地的场景完全不同。

　　明明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是气候天差地别，管不得帝都不少皇室贵族都选择来这里过冬。

　　沿着还算宽敞的小路一直向前，在街边格外热闹的小店引起了希贝尔的注意。

　　谢灵顿夫人压低声音在希贝尔身边耳语：“小姐，就是那家理发店。”

　　理发店不大，正好在街道拐角处。被擦得干净到反光的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几顶假发，虽然造型夸张但是十分新颖特别，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家理发店。

　　周围的店铺门可罗雀，唯独这家宝德利理发店热闹非凡，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姐夫人从里面走出来，每个都欢天喜地的，打扮十分漂亮。

　　“小姐，要不我们也假装去排个队？”谢灵顿夫人在一旁提议道。

　　这倒是给了希贝尔一种微服私访的错觉，明艳的少女站在阳光中，倒映的影子娉婷婀娜。她想了想，最终同意了谢灵顿夫人的提议。

　　理发店不大，但是坐满了人。希贝尔跟谢灵顿夫人进去的时候，屋檐下的水晶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雪山融水敲打玉石。

　　“欢迎光临呀。”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姑娘立刻扬起脸，冲着大门露出微笑。

　　她年纪很轻，五官小巧精致，身上穿着粉色荷叶边的毛呢长裙，优美的版型和精致的剪裁衬托出少女窈窕的身姿，海藻般的头发披在身后，如美人睡莲。

　　但这么漂亮脆生生像是新生花蕾般的姑娘，却有着一双格外暗淡的眼睛。

　　“她......”希贝尔只吐出一个音节，后面的话被硬生生打住。

　　“你好露西，我们两位。”谢灵顿夫人熟练的上前，并在收银台的小册子上写下自己跟希贝尔的名字。

　　“好的，”名叫露西的少女活泼可爱，哪怕是个瞎子，却依旧笑意盈盈，像风中坚韧的雪绒花。只是这位少女在摸了摸桌子上的珠子盘之后，略带可惜和歉意，轻声说：“只是前面排队的人比较多，可能要等很久哦。”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希贝尔也上前，她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发现少女的眼瞳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翳，好像是某种眼疾。

　　排好队后，露西就招呼她们坐下，接着就要去倒茶。原本希贝尔还害怕这位小姑娘因为看不见路而摔倒，却没想到露西能熟练地在人群中穿梭，准确到达每一桌的位置，并为客人添上茶水。

　　“露西虽然患有眼疾，但是听力很好，并且对理发店非常熟悉。”或许是察觉到希贝尔的困惑，谢灵顿夫人在一旁耳语解释。

　　“我猜这位露西是不是姓宝德利？”希贝尔扬眉，举起桌上的塑料杯轻啜。

　　杯子虽然普通，但是被洗得很干净，里面的装着的是大麦茶，只是茶味有些淡，估计泡了好几次。

　　“小姐，您怎么知道？”谢灵顿夫人暗暗一惊，她的资料里可没写这些东西。

　　“如果不是在这里从小长大，她怎么可能清楚地了解地板上每一处的坑洼然后精准躲避。”希贝尔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准确推断值得赞赏，露西是宝德利理发店老板的女儿，这结果显然易见。

　　“并且，我再猜......”希贝尔轻轻放下杯子，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位粉色身影，“或许那位厉害的理发师早已跟这位少女互表心意，所以他才不愿意离开的。”

　　年轻又优秀的理发师，明明只要随意接住抛过来的橄榄枝，他的前途就会一片光明。试问能有谁能让理发师心甘情愿窝在这个小镇当一辈子的理发匠，估计只有心上人了。

　　“全中！”谢灵顿夫人拳头击掌，脸蛋红扑扑的：“这就是我之前想说的原因。”

　　“......可是你不是说自己忘记了嘛？”

　　“现在又想起来了。”

　　“......”

　　足足排了三个小时的队，这才轮到希贝尔跟谢灵顿夫人。露西像只雀跃的小鸟，欢快在前面带路，丝毫不害怕前方是否有挡路的树枝。希贝尔亦步亦趋，她也不是担心对方摔倒，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紧点。

　　“这里就是理发室，二位请进。”露西回头，用手撩开了理发室的帘子。

　　“你的这件衣服好漂亮呀，是麦克做的吗？”希贝尔站在露西面前，认真打量这位少女。

　　少女虽然衣着不算华丽，但是样式整洁新颖，叠加穿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缝制着蕾丝边的裙摆垂性极佳，纤细洗白的小腿若隐若现。

　　可以看出制作衣服的人非常了解露西，那对方身材的长处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是啦，是......”露西突然顿住了，娇憨的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是费奇帮我做的。”

　　“费奇？”

　　“对，我所有的衣服都是他帮我做的。”露西甜甜一笑，然后小鼻子翕动，用力闻了闻。

　　“怎么了？”希贝尔好奇。

　　“你好香啊。”露西闭上眼，小心翼翼凑到希贝尔面前嗅了嗅，“好像是雪柏丽雅玫瑰的香气，还有一点点洋甘菊和橙花的气息。”

　　希贝尔微微诧异：“你竟然能闻出来。”

　　这是她自制的香水，用的材料正好是露西说的那三种。

　　“嗯，真的很好闻。”露西用力点头，像是在极力附和什么。

　　“既然你喜欢，那我下次送给你好了。”

　　“真的吗？”露西只开心了一秒，下一秒又恢复正常。低着头，好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和想要，“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能随便拿客人的东西。”

　　“我们只是刚见面的朋友，”希贝尔拢了拢露西耳畔边的碎发，声音轻柔，“朋友之间送些礼物是正常的。”

　　露西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如此，于是又仰起头兴高采烈：“那我也要送东西给你。”

　　“好啊，下次再见面时我们就互换礼物吧。”

　　等到露西走远后，希贝尔的笑容垮了下来。她倒不是故意应付，只是惊讶于露西的不谙世事。

　　露西就像一朵无暇的百合，连花瓣都没遭遇过风的侵蚀。这样的一位少女竟然是个瞎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希贝尔感慨叹气，随后和谢灵顿夫人进入理发室。

　　相比较于理发店的一楼，二楼的理发室则要宽敞很多，并且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希贝尔不怎么去美发沙龙，却也能比较出理发室内工具的简陋。

　　跟帝都豪华的美发沙龙相比，这里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装潢也不怎么样，却依旧让许多贵妇人趋之若鹜。

　　在一面干净的镜子前站着一位青年，他头发微长，有种颓丧的帅气。青年正低头在精心搅拌药膏，裤子上绑着专门放置剪刀工具的皮口袋。

　　“请坐。”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麦克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准备迎客，但他原本随和的目光在扫到谢灵顿夫人后一顿。

　　“是你们。”他平静说。

　　“你认识我？”希贝尔好奇。

　　麦克摇摇头，苍白却格外细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点：“我认识她，谢灵顿夫人。而你跟她一块来，估计是她背后的......”

　　麦克蹙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希贝尔。

　　“我叫希贝尔，是谢灵顿夫人背后的投资人，也正是我委托她来劝说你，让你为我工作。”见状，希贝尔也懒得磨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我记得我已经回绝了谢灵顿夫人。”麦克一看希贝尔的架势，就知道对方是有钱有势的小姐。做他们这一行，见得最多的便是这类人。她们美丽优雅，高高在上，但骨子里却势利至极。

　　鉴于此，麦克对希贝尔的印象并不好，再次说出的话也有些冷。

　　“可你只是回绝了谢灵顿夫人，而不是我。”希贝尔倒是无所谓，她把手上的帽子随意放在桌上，然后缓缓坐下，像一个精明的谈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