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替身先生》像素失帧

5、抽刀怕断水

　　还没等对面做出任何回应，洛如笙就发挥了二十年来优秀的鸵鸟本色。他迅速按下了挂断键，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望着慕楠,酒都醒了大半。

　　果然不能对这块木头抱任何期待。洛如笙的脑袋痛得快要裂开。自己居然会以为他的共情能力无端复苏。

　　在让人失望这方面，慕楠从不让人失望。他此时此刻居然没觉得尴尬，燃烧的八卦之心好像一瞬间占了上风：“我去，这都谁跟谁啊？你跟许知舟啥时候在一起的？为啥要分手？你小子喜欢的不是施落？”

　　一连串的问题让洛如笙头疼更甚。“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施落？”

　　“你不喜欢他？那你学他打扮干嘛？”

　　似乎“洛如笙不喜欢施落”这个事实，比“洛如笙和许知舟在谈”更令慕楠惊讶。他毫不客气地扯扯洛如笙的卫衣袖子，指指他眼角刻意点出的的红痣。

　　“你看你这一身，跟刚拍完哪部校园剧一模一样，要不是咱两熟我指定认错。别跟我说你打算改换赛道，走什么温柔学长路线。”

　　洛如笙沉默地摩挲着手腕。总不能跟慕楠说，是许知舟对施落有非分之想，自己还在做替身吧。

　　慕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收起了八卦的笑容，叹了口气往杯子里倒满酒。

　　“那看来你们这点事，兄弟我也不是完全懂。”

　　“抱歉，慕楠。”

　　被排离在毛线团之外，即使洒脱如慕楠也是会难过的……吧？

　　“算啦算啦，说起来我给你帮了倒忙，应该由我赔不是才对。”慕楠倒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略显轻浮却让人生不出反感。

　　“但如笙，爸爸得跟你说实话，还是原来的样子适合你。”

　　“原来是什么样子？穿批发市场的开线西装跑去试镜么？”洛如笙苦笑。

　　“该说不说，那才是真正年轻学生的样子嘛，是那个导演没眼光。挑的那几个候选人个个戴名牌敷白粉，让人看了就想吐。”

　　即便是过了好几年的事，慕楠也记得很清楚，并保持着骂人话不往肚子里咽的讨打性格。

　　“许知舟那小子，玩玩可以，想跟他玩真的那你就是纯脑瘫。他大学谈了几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平分手的情人得用机器猫的手来数。”

　　“大四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看施落的眼神不对劲，躲躲闪闪一副怀春少女样。这几年我们每次聊天，你也从来不提他，一有他的话题就茬过去，避嫌避得也太刻意了。”

　　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我原本以为是友情变质，没想到是情敌啊。”

　　洛如笙不承认也不否认，垂着眸子抿酒。

　　那些投向施落的目光，饱含着钦佩，爱慕，甚至大概还有一点点的嫉妒。从发型到手镯再到个人口味，他几乎像一个无耻贪婪的复印机，观察模仿着施落的一切。

　　而许知舟是他三年独角戏的唯一观众，站在施落的影子里，把过去的青春啊感情啊全都活埋掉。

　　“我去趟卫生间。”

　　脸色通红，头脑发涨。如果再不去洗个凉水脸清醒一下，洛如笙保不齐自己今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餐厅的空间是超乎想象的大，他扶着额角拐了百八十个弯，才看到走廊尽头洗手间的镶金标牌。他叹口气走进去，却在洗手池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唐老师？”洛如笙犹豫着打招呼。

　　唐冰祁愣了一下，回头讶异地看他，头发和衬衫领口都被水打湿，贴在皮肤上颇为狼狈。洛如笙有些尴尬，但还是腼腆地笑笑：“需要帮忙么？”

　　“洛如笙老师。”他没戴眼镜，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才勉强认出洛如笙来。“失态了，抱歉。隔壁餐厅的洗手间在维修，所以我过来借用一下，没想到这么巧。”

　　唐冰祁在大理石台上摸索一阵，找到眼镜戴好。即使是在如此私密的场合，他的语气还是冰冷刻板，仿佛此处不是卫生间而是会议礼堂。

　　洛如笙表示理解地点头，侧身给他让出道来。

　　唐冰祁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皱着眉打量了洛如笙几秒，突兀地开口：“顾陌是个有鲜明特色的角色，我希望你能成为顾陌，而不是李鹤缤。”

　　“成为李鹤缤？”洛如笙愣在原地。

　　“直白一点说，你不要模仿施落。”唐冰祁叹口气，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就维持现在的状态，比你刻意包装成施落翻版的效果要好不少。”

　　说完这段话，他就拍了拍洛如笙的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现在的状态？

　　洛如笙犹豫着看向镜子里那张脸：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妆容掉了大半，汗水把额发糊成一团，和永远衣着得体的施落应该说是云泥之别。

　　他模仿施落模仿了那么久，他如果不像施落，他还能像谁呢？

　　几乎是麻木地洗完脸，洛如笙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上。慕楠在和一个龙虾钳子较劲，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你怎么脸色还更差了？唐冰祁找你麻烦？”

　　“你认识唐冰祁？”

　　现在惊讶的人换成洛如笙了。

　　“你那一整部剧，上到导演制片人下到和你有对手戏的龙套，我全都知道。”慕楠带着胜利的微笑，把好不容易剥出来的雪白龙虾肉放进他盘子里。“我刚刚看见他从后门走了，你们在洗手间玩打水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洛如笙敲一下他的肩膀，心底沉闷的郁结却散去不少。

　　“唐老师人不错的，就是有点严厉，能看出来他对这部剧很上心。”

　　“我靠，这为人开脱的口气怎么也跟施落一模一样？”慕楠小学生一般打回去，一边打还一边抢他盘子里的薯格。

　　“慕楠。”

　　“干嘛？”

　　“谢谢你。”

　　慕楠用薯格蘸冰激凌的动作顿住，片刻后回给他一个笑容。“跟你爸爸客气什么，有空把我另外两个儿子也叫过来，我按着他俩的头让他们和好。”

　　说完，他和洛如笙一起大笑起来，笑得满桌的瓷盘玻璃杯震个不停。如果是他们的高中班主任看见，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一番，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提着后劲扔出教室。

　　跟慕楠说了再见，洛如笙叫了出租车，等待的时间里开始呆望远处流光溢彩的信号塔。他给施落发了条短信，表示自己今天喝多了酒，一时间拨错了号码说了胡话，希望不会给他带来困扰，希望之后合作愉快云云。言辞诚恳，口气官方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信号塔的颜色变换了五次，洛如笙才又把手机掏出来，给许知舟发了条消息。这次他对着收件人的号码确认了无数遍，才点了发送。

　　消息的内容很短，和他今天趁着酒劲脱口而出的话一字不差。

　　“许知舟，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