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行》一叶之循

28、可她不是你

　　汤艺宁刚下晚课从舞房出来，在更衣室听见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她本无意细听，“沈渝钧”三个字却自发地钻进她的耳朵。

　　“大喇叭最新消息，沈渝钧后座有主了啊！”

　　汤艺宁攥着衣服的手紧了紧。

　　“什么人这么牛啊，不是都说艺院八百美女拿不下一个沈渝钧，这是何方神圣？”

　　八百美女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长艺确实不少人都暗暗关注倾慕着他，沈渝钧身上吸引人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就算不做什么，站在那也够叫人情迷意乱。

　　更别说他跳起舞的时候。长艺最不缺懂得欣赏美的眼睛。

　　“还不知道是谁。”

　　她们还在七嘴八舌猜测讨论着，汤艺宁却想到了一个人。

　　其实他们除了每节课都大概坐在那里，并没有再多的互动。

　　可女人总是会有莫名的直觉，汤艺宁觉得，他们之间就是不一般。

　　那个女生……

　　“赵琨阳行不行啊，都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扒到人啊。”

　　汤艺宁换好了衣服，走到外间，立刻有人跟她打招呼：“汤汤！”

　　她笑得温婉柔和，轻声说，“我先走啦。”

　　等她出了门，女孩儿们的讨论更加热烈了。

　　“我们汤真的好美，仙女一样，沈渝钧那个后座妹妹但凡颜值输一点，我都要大骂他不长眼睛！”

　　“你说得对。我好想知道连汤艺宁这张脸都不喜欢的眼神，到底还能瞧上什么天仙。”

　　汤艺宁的人缘还是很好的，大家即使心知肚明她对沈渝钧有好感，也从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甚至暗暗觉得他们还挺般配，金童玉女。

　　吃瓜群众们不少都押宝了汤艺宁。

　　只不过，她本人是内敛沉静的性格，不会有什么主动追求的举动。

　　他们认为汤艺宁大约也喜欢沈渝钧，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察觉的。

　　大一的时候民舞男女两个班合作过舞台，搭配分组是让女选男，说是女士优先，由她们任挑。

　　轮到汤艺宁选的时候男生们都热情高涨，她却没怎么考虑就选了站在一边反应淡淡的沈渝钧，那会儿一阵一阵的“哇哦哇哦”的起哄声，可不少人还记忆犹新呢。

　　当然也有人说是因为实力相当可以强强联手，可汤艺宁跟他共舞时那个表现，谁都看得出她的开心。

　　还有诸如此类的不少例子。

　　在学校里，汤艺宁的追求者从来没缺过，她一视同仁，全都婉拒了。冷漠得能三天不看消息，答话不超过三个字，只会说“不好意思”的人，唯独对沈渝钧总是笑盈盈的。

　　大家还发现，艺院篮球队的比赛，若是沈渝钧有上场，通常都能在观众席见到汤艺宁。

　　她就像永远高昂着矜贵头颅的骄傲天鹅，只愿向那个叫沈渝钧的人优雅地微微垂首。

　　“哎，有辟谣了，沈渝钧室友说他们是去拍校媒视频的，工作关系。”有个女生手机屏幕一亮，收到消息后说。

　　“这我不信，他在烟火干活也挺久了吧，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带送人的。”

　　“真不真不要紧啊，他能这么回应就说明还不是女朋友嘛。”

　　“呀呀呀，那你还有机会。”

　　“你说什么呢，我才没奢想他，我就是欣赏，崇拜，懂不懂？”被调笑的女孩儿连忙解释道，“大二就能上光华格的，长艺开院至今也没几个好么。”

　　“是，你都是怀揣一颗为艺术陶醉的心，你不是看他长得帅。哈哈哈。”

　　“真是讨厌！你这人……”

　　“诶，话说章章你怎么知道他室友说了什么？你跟他室友很熟？哪个室友，唐奕泽？”

　　叫章章的女生俏脸微红，“不是他。”

　　“那是谁啊，你这是曲线救国探听情报，还是拿沈渝钧当借口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哎呀，怎么扯我身上了，我好心跟你们分享八卦……”

　　“我们现在对你的八卦更感兴趣！”

　　一屋子的娇笑声，软绵绵地传出来，浸透夜色。

　　汤艺宁远离了那些喧嚷，独自一人走在回寝的路上。经过某幢楼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骑着车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她跟自己说，不是他吧。

　　这个想法略过，又笑了自己一下。

　　——

　　周一，徐行有课在向曦楼，沈渝钧知道。

　　他这两天都在赶后期，只剪他跟徐行的部分，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后面还要跟其他主题的穿插在一起，那些是何森带着陈琅在忙。

　　他已经剪出大概雏形了，跟徐行说了下课可以顺便过来办公室看一下。

　　其实，看不看不要紧，沈渝钧心想她除了好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想找个借口见见她。

　　下午，下课铃一响，走廊楼道间就是人挤人挤人。

　　办公室窗外的脚步声过了一阵又一阵，沈渝钧才终于等到那个想见的人。

　　徐行对这儿也算是熟悉了，不那么拘谨，刚受到一番专业课的荼毒，脑累心塞地径直往待客沙发去。

　　见沈渝钧一派悠然闲适的样子，忍不住酸道：“怎么有人周一竟然没课？”

　　“有啊，我翘了。”

　　“啊？”她停下脚步，精神都给他这话弄醒了几分。

　　“逗你的，上了一天了，刚好这节没有而已。”沈渝钧站起身来，朝她招招手：“过来这儿坐。”

　　徐行脚底拐弯走了过去，他把自己的办公椅推出来，很自然地让她落座。

　　沈渝钧桌面上很干净，充作装饰摆件的只有一面木质小画板，贴着他们组员的公式照，写着“摄制yyds！”，还有几张拍立得大合影，看着感觉很温馨。

　　公用电脑屏上还架了个奥特曼，举着“要相信光”的小纸条。

　　徐行看着那个奥特曼，笑说：“是不是有它在工作效率会高一点？”

　　沈渝钧：“你不相信？”

　　“我觉得这么中二，应该不是你弄的吧。”

　　看着沈渝钧默然，徐行诧异：“这真是你的啊？”

　　不符合人设啊。

　　“他们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整的活，挺可爱的，我就随手搁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点了点那个小模型，表情是小男孩看到心仪的玩具时的喜爱神气。

　　徐行觉得稀奇：“我一直觉得你不太男大学生，现在有点像了。”

　　“像？”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

　　原来这么……端庄冷静的他？也会在办公室装饰上别人送他的小奥特曼。

　　徐行好像发现了他身上另类的萌点，还想再打趣几句呢，他略黑着脸，去给她倒茶了。

　　好吧。他刚露出一点可爱马脚，被觉察后就立刻又收了回去。

　　沈渝钧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他端了茶杯过来，就挪过笔记本，点开解锁，要给她看样片。

　　又是那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公子模样了。他的少年感瞬间还真是稍纵即逝。

　　沈渝钧俯身一只手撑在桌上握鼠标，一只手搭在徐行椅背，这个动作，像把她环在怀里。

　　有些暧昧。

　　徐行视线游移，落到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上。是个白瓷圆柄矮杯，之前他们端茶都是用的一次性杯子，这个是……他的？

　　沈渝钧眼睛盯着屏幕，却像能察觉到她的疑惑，道：“新的，没人用过，你放心喝。”

　　他的胸膛近在咫尺，徐行感受着他的体温，喝着他端的茶，终于姗姗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想起来抓重点了？”他低头质问。

　　他果然是偷偷在不高兴她忽略了他话里提到的生日。

　　“你说嘛。”徐行试探出来，愉悦地哄他。

　　“刚刚不问，现在过时不候。”

　　哦豁。

　　“你不问我也知道。”她之所以听他提生日两个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啊。

　　她先动的心，怎么会连他生日何年何月这种基础消息都不知道呢。

　　为了不再吃一次识人不透的亏，徐行发扬吃一堑长一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顽强精神，从知道他姓名后就积极展开了一系列沈渝钧的背景调查。

　　自认已经掌握了他目前在校园里能被知晓的各种信息。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又要被打脸，仍在沾沾自喜着。

　　“又被你知道了？”沈渝钧唇角明显有了笑意。

　　徐行傲娇地答：“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了，请徐军师品鉴一下。”

　　闲话说完，沈渝钧调出预览，点了播放让她看。

　　人还是那两个人，没有精修到给视频里的人像都逐帧美颜的程度。只画面加上了滤镜，还有各主题之间的穿插衔接，配上音乐烘托氛围，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当事人表示很满意。

　　看到最后，徐行给出建议：“Ending这里可以拉远模糊之后再出现那句念白字幕，还可以加上一个类似纸飞机那样的小贴纸，呼应一下，你觉得呢？”

　　她托着脸颊看他，语气真诚，所言也不虚。

　　沈渝钧却有种大意了的感觉。

　　本来是想等她星星眼地看着自己，然后一通夸奖你好棒怎么什么都会之类的。他虽然从不明说，可心底格外享受她的崇拜。

　　比如上次在教室，她说很喜欢风铃花那句话时的神情；比如她看他跳舞时，眼里那满满的纯粹的惊艳和爱慕。

　　沈渝钧拉了另一把凳子过来，“我觉得很对，徐军师‘退位让贤’一下，我来改。”

　　徐行依言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她就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翻开自己的课本温习起来，安安静静不打扰他工作。

　　她没问看过了视频没什么事是不是该走了，他也乐得她待在身边。即使这样各自忙活着不说话，一切也十分安然美好。

　　两人没有发现隔了些距离的另一办公区，有人被这画面刺红了眼，脚步匆匆地，从他们跟前经过，拉开门跑了出去。

　　徐行在屋里闷了会儿，有些坐不住，听沈渝钧的出来透透风。

　　逛到一处僻静的楼道，隔着拐角听见墙那边有道女声在说话。

　　“唉，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沈师兄本来就是可望不可即……”

　　她本想避开的，刚巧听到“沈师兄”这个称呼。许是季琳他们就这样叫沈渝钧，徐行脚步一顿，直觉她们此时说的沈师兄也不会是别人。

　　另一道声音抽着泣，低低地、哀怨地，听得人于心不忍：“可是，我就是为了他才来烟火传媒的啊。”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面试、有多难……”她吸吸鼻子，接着说，“我当时都想放弃了，摄制组我也进不去，平面最后一轮考核，那是什么嘛！三十分钟要做那样一张图，怎么可能！”

　　“对对对，我当时也做不完！简直离谱，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面试什么年薪百万的机构呢，要求真的太多了！”

　　两个女生说着说着语气转为愤愤，不是那种怨气横生的怒骂，更像是无伤大雅的小抱怨，对现在已经进了部门的她们来说，也算自我调侃，在职吐槽。

　　徐行靠着墙安静听着，跟着露出笑意。

　　“我战胜了这重重困难，就是因为他给我递了一张传单……潇潇，沈师兄那个时候的神情语气我都还记得，他说‘同学，有兴趣了解一下烟火传媒吗’，明明没什么特别，可他的笑，他的声音……”

　　“我当晚回去就报了Ps跟Pr的课程，我心想我死也要进烟火。可是、可是他还不认识我呢，就已经有了别的漂亮姐姐了，我好难过啊潇潇……”

　　“不哭不哭啊。”叫潇潇的女孩子心疼地安慰她。

　　她们依偎着，一人拍着另一个的背。

　　徐行在墙后，为那阵如有实质的少女伤怀触动。

　　她心里蛮不是滋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种心情，她也是一样的。她不过是比她们幸运。

　　“之前有次，我中午来办公室拿东西，没有钥匙打不开门，撬了好半天，急得要哭了，他突然出现帮了我。你知道、知道那种感觉吗？沈师兄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她边说边哭，哭得伤心，徐行低着头，感觉五味杂陈，乱糟糟的。

　　视线里的光影轻轻晃动，是有人靠近。徐行抬眼，看见沈渝钧启唇将要出声的样子，反应极快地上前伸手摁住他。

　　她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微凉的嘴唇，目光相触，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徐行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食指竖在自己唇边比了个“嘘”，拉他到角落。

　　沈渝钧也听见了墙后的抽噎声，眼神疑惑地看向她。

　　“可是，原来他不是我的天使……”那哭声断了会儿，又传来这么一句。

　　徐行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他又怎么了。

　　让她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半个向曦楼的空气都给她吸光了吧，还不回来。

　　他来找她，却看到她靠在墙边低着头，有些落寞的样子。连他走近都不知道。

　　这会儿回视着他的眼神，还有点怨怼的意味。

　　墙后另一个女孩知道在这样的心碎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奈叹着气，说不出话。

　　那伤心的女生继续倾诉着：“他对谁都好冷漠，上次我，我看到他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跟他说话，他的态度，好伤人心啊。

　　“他真的不记得我是谁，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别人不会那样的，我一看就知道，他喜……他对那个漂亮姐姐，肯定不一般。”

　　女孩的话有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徐行却理解了大概的故事。

　　她听见，她连“喜欢”两个字，临了了还要改口。对他，不提喜欢，因为知道没有结果；对他的喜欢，更出不了口，因为犹如自怆。

　　徐行抬脚走开，沈渝钧皱眉，默默跟在她身后。

　　回到办公室门前，沈渝钧忽然上前，拉住她的手。

　　徐行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他心头一紧，略有慌张。

　　沈渝钧想解释，可又似乎无从说起。

　　“你……”徐行才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他打断。

　　她听见沈渝钧说：“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

　　有点残忍的是，只有这一句“可她不是你”，能够聊作他惹旁人伤心的注解。

　　因为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之间的故事。是自私，是占有，是独家。

　　在这件事上，他只能顾及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