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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兰湘湘仿佛在做梦,看到一匹毛色乌黑油亮的骏马疾驰而过,马上男子一身玄青色广袖袍服,一个绛红色织金纱裙的女子被他紧搂在怀里若隐若现,看不清面容。徒留下风里传来的只言片语,“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玩,你教我,下次我要自己骑!”“好!”“嗯,你真好!”“你更好!”“你更更好!”……女声软糯清甜,男声低沉浑厚,浸透了缠绵爱意。旁人只是听着,便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梦境一转,这次仿佛是置身于广阔的黑夜,无尽的黑,只有偶尔能看到远处的星星点点,寂静寒冷,又有刹那的光华绚烂,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悠远绵长、亘古不变。突然一切好像都动了起来,一道璀璨耀眼的光芒直射而来,在那瞬间,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子转头看向自己,那女子目光沉静说不出的熟悉。
      兰湘湘陡然醒了过来。
      但是,兰湘湘宁愿自己还在做梦。
      就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成了一把剑更离谱的?
      时不时地翻转腾挪,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无处不在的凛冽寒意,刺得脑瓜生疼的叮叮当当金属击撞声,兰湘湘头晕眼花,耳鸣嗡嗡,无比痛苦地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然后又花了许久的时间冷静下来,兰湘湘欲哭无泪:碰到过离谱的,也听说过离谱的,但从没想到能离谱到这程度。物种之间都有隔离,动植物间难道就没有吗?再说变成什么不好,变成一把剑,打打杀杀的,还怎么岁月静好啊……
      兰湘湘还是不想接受现实,眼睛一闭,就势躺下,摆烂,静默得如一滩死水。
      然而,要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离谱的?有,还真有。比如说一名剑客,在比武时发现手里握着的这把剑,突然之间不听使唤了。更可怕的是,这名剑客还是名不入流的三流剑客,于是傻不愣登地,在对方的剑直抵自己咽喉的档口,还径自在跟自己手上的剑较劲儿。
      “闪开!”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这一声呵斥,只见一道亮光破风而去,瞬间击在了那抹剑锋上,逼得执剑的少年人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而后一个面目平和,神色肃然,一派沉稳的汉子几步到了场地中央,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匕首。
      与此同时,一盏连杯带碟的茶碗破空而来,那汉子刚直起身,略带犹疑下脚步微挪,却最终没有迈开。而那名傻不愣登盯着自己剑的年轻剑客此刻倒是仿佛格外耳聪目明,稍稍一闪,就躲开了那碗茶。
      最后茶碗碎在了被匕首击退了几步正平复气血的少年面前,吓了他一大跳。看了看飞出茶盏的大堂,又看向对面那个拍着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剑客,不知所措。
      幸而此时,那名大汉来到了他跟前,解了他的尴尬。
      少年还梳着总角,身高才堪堪到汉子的腰腹,纤弱单薄,俊秀绵软,此刻抬着头,鹿眼圆睁,殷殷望向大汉:“大师兄,我以为,我以为三师兄肯定能避开……”不等他说完,那大汉就拍拍他肩膀,一边轻声安慰,一边顺着他肩膀往下虚虚扶住了他的手臂,探上他的脉门,悄然舒了口气,道:“还好,小师弟你入门时日尚浅,要不然刚刚大师兄可是要对不住你了!你三师兄自己功力欠佳,不怪你,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抬头扫了眼周围一圈围着的弟子,见他们个个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略感无奈,提了提气,开口:“今日到此为止,都下去自行练习吧!”
      弟子们如蒙大赦,瞬间都活泛了,齐齐应声:“是!”然后眨眼间全都跑掉了。只有这少年小师弟怯怯的,一边走还一边回头观望下,见大师兄朝他露了个笑脸才彻底放松下来,也跟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大师兄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演武场,才默默叹了口气,真想念能插科打诨的二师弟,机灵乖巧的小师妹啊!忽而耳尖一动,瞬间移了几步,一把抓住正要溜走的三师弟,不管他怎么嚷嚷,坚定不移,拎着他腰带就把他提进了大堂。真不像话,都快加冠的人了,居然被一个刚学剑一年的小孩子给差点误伤了。大师兄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将这师弟的耳朵拎起来。
      而大师兄忍住没出口的吐槽,大堂正中的虬髯大汉一字不差地输出了,哦,有一字之差的,大师兄含蓄地用了“误伤”二字,而这名汉子用的是“误杀”,更是直戳心肺。
      而这虬髯大汉是谁,从一声暴喝“孽子!”就显而易见了。
      而兰湘湘正是被这声大喝声给震回神的。
      环顾四周,这大堂真的很开阔,从大堂往外看越过天井能清晰地看到前边用作演武场的一大片开阔地,而大堂两侧有四角角门可通往屋子其他各处。堂正中挂着一幅仙翁驾鹤图,旁白处提有:路转上高台,万里寻春仙翁何处去,人间正是百花开。两边楹联则是“风驱俗驾松扉外,云锁仙丹石室中”。大堂上首是一排高几。其上香烟袅袅,供奉着瓜果点心。下首则是一张八仙桌,桌边坐着的一男子正是那名虬髯大汉。
      兰湘湘看看画,看看那大汉;看看楹联,又看看那大汉。不配啊,真不配啊,这屋子里明明该是个仙风道骨的人物啊。看那大汉四五十岁仿佛正值壮年,坐着也是身形魁梧,穿着灰蓝色道袍都能透出肌肉遒劲,胡须掩映下的面貌难以分辨,但能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及高耸如斧凿般的鼻子中推测出该是名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武男子,奈何实在是没有一丝仙气啊。兰湘湘又看了看他的“孽子”,瓜子脸、桃花眼,鼻子高挺秀气,唇不点而红,实在是位美人,可惜却是个小伙子,不符合自己的口味,还不如他老爹。看了又看,这小子真没继承他老爹的一丝一毫啊,可惜,可惜。
      “池渊,把他领到后边去!”骂完那一句后,当爹的很是干脆利落地处理了“孽子”。
      “是!”大师兄池渊应了声,也是二话不说就再次提起师弟衣领,往右后测角门而去。而被提着的更是从头到尾没发出半个音。
      兰湘湘咂咂嘴,不知不觉再次睡了过去。
      肖岳跪在光可鉴人的青石板地上,看着悬在正堂墙壁上栩栩如生的画像,瞥一眼下首香烟屡屡环绕中的黑金紫檀牌位。那牌位正中刻着“肖琮麟之灵位”,左下角是小字“杨乾敬立”,字是楷书,字体工工整整。肖岳嘴里恭恭敬敬、忏悔认错,心里则暗暗腹诽:流年不利啊,小叔,你侄儿又来了。余光瞟到房门闭上了,又默默数了半刻钟,然后立马身子一矮,屁股挨坐到了脚上,过了会儿干脆坤了坤腿脚,盘腿坐下了,然后随手从供桌底下就摸出了一个食盒。
      嗬,好家伙,满满当当一盒子糕点小食!
      兰湘湘再次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本来心情已经够郁闷了,在这一刻简直达到了顶峰,看着都很好吃啊,想不起自己是有多久没吃过好东西了,看得到吃不到,真是作孽啊,捶胸顿足都不足以抒发自己的悲愤之情。环顾四周,看着这年轻人,人模狗样的,看这行为,简直活脱脱一不肖子孙,纨绔子弟啊,祖宗显灵吧!
      兰湘湘忍不住开口:“喂,有没有点礼貌啊,你祖宗面前这么放肆好吗?”
      “咳,咳咳咳咳……”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这少年手忙脚乱的盖盖子,藏食盒:“谁,谁在说话?”然而环顾四周并无丝毫人影,肖岳环顾四周,捡起自己丢在一边的剑横在胸前:“不要装神弄鬼的,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有种就跟本少爷过几招!”
      兰湘湘惊呆了,迟疑地小声开口:“你,能听到我说话?”
      肖岳循声缓缓看向自己手里的剑,瞳孔放大,“鬼啊!”快速一把扔掉手里的剑,狂吼着奔向门边,拼命拉扯,可惜依惯例为了防止他逃跑他爹每次都是作了预防的,不止是上了锁,还加固了,任凭他死命摇晃,纹丝不动。
      肖岳转过身靠着房门,内心一片绝望,碎碎念:“老爹啊老爹啊,你要害死孩儿了,你再没机会打我训我了,我也成不了武林第一了,叔啊,小侄要来见您了,您老可要和善点啊,您去的早,风华正茂的人,该不会跟我爹一样非打即骂吧……”
      兰湘湘无语,被那小子随手一扔,虽然自己痛是没觉得痛,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习惯成为一柄剑,居然晕车一样的恶心想吐。但是看着这小子吓破胆的样子,还是忍了自己的不适,大发慈悲开口安慰他:“放心,我不是鬼,就算是鬼,我也出不来啊!你怕什么。”
      说的很有道理,肖岳暗暗忖度。于是,偷摸着慢慢掀起眼皮,瞟一眼被他扔在供桌边上的剑,再瞟一眼,咕哝道:“你,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兰湘湘叹气:“如你所见,显而易见,我就是你看的这柄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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