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很好了》鱼的基因

6、第 6 章

　　少年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面无表情的斜了人一眼，又转头去盯着床上的人了，好像这样就能有答案一样。
　　“你不好奇？”来嘉羡有些奇怪，难道他猜错了？
　　“不要嬉皮笑脸的去说别人求死的过程，”少年的语调平稳又严肃。
　　来嘉羡随意的坐到病床上，嘲讽道：”又不是我让他死的人，还是我救回来的呢，小屁孩儿，在这教训我干什么。“这小孩角度挺清奇。
　　少年闻言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的呼出了口气，说：“我不过劝了你一点小事，都没有用，又如何去劝别人不要死呢......"
　　没有一点意外，正常的人不会是这样的，对生活的欲望很低，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话，长大后的自己......
　　他这么想着，手指触上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貌，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最后顺着头发丝滑落。
　　如果自己也救不了他，以后是不是也救不了自己。
　　这可怎么办啊......
　　来嘉羡看着正在捻着他哥哥发丝的少年，不是？现在兄弟间都这么亲密么，算了，看刚才表现，这兄弟俩大概都不太正常，精神病还是让精神病解决吧。
　　男人又匆匆离开了，只嘱咐他有急事再打电话。
　　单人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叫声，病房并没有开空调，即使是晚间还是颇为热燥。
　　这股热燥也融进了少年的心中，真是完全无法休息啊。
　　他不禁有些埋怨床上的人，为什么要留下，又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是想让见过阳光的盲人再瞎一次吗？
　　他不禁握紧了男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像是要把手嵌进男人的指骨之间，我要是咬一口他会不会醒来，醒来也不会抱怨吧，他似乎都有些恨了。
　　但他最后也没有那么做，只是用脸在他手上蹭了蹭，把止不住的眼泪擦了擦，以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等孙随在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掰开开眼时，就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麻的要死，他艰难的动了动，一只手尤其没感觉，难道自己睡了一觉就被截肢吗......
　　赶紧转头一看，哦，被压的。
　　他艰难的抽了抽，很好，抽不动。
　　要不把小孩叫醒？但...昨晚照顾他也挺累的吧，算了，压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时间不早了，本来打算今天带文文去迪士尼乐园的，可惜计划又要推后了。
　　孙随看着睡的正熟的少年，虽然尚为稚嫩，但已经到了抽条的年纪了，身量已然接近一米八了，上了高中还会长的，孙随现在正好是一米八五，还不错的身高。
　　这一幕让他有些出神，自己...如果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有时相爱有时争吵，自己有平平的成绩，有几个狐朋狗友，最后上个普通的大学，找个工作，在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或许...会不会好一点.
　　他想摸摸文文的头，但或许更想抱抱他，但他都没有做。
　　只是半坐在床上，一双丹凤眼柔柔的看着，男人向来挺直的腰背放松地弯曲着，阳光小心地从两人身上漫过，留下了嘴角的微笑阴影。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了，可惜还是...太卑劣了....
　　最后，男人只是微微低头，轻轻吻了吻男生的发顶，一侧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小心翼翼。
　　............
　　虽然延后了，但少年还是如期踏进了迪士尼乐园的大门，虽然中间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搞得两人最后十分狼狈。
　　”安啦，你也是体验过雨中过山车的人啦，很刺激的吧。“孙随边给湿漉漉的少年套雨衣，边安慰着这个过山车刚冲出去就天降暴雨的可怜儿。
　　幸亏夏天的暴雨一般退去的很快，两个人并没有错过最后的大游行，孙随甚至在这种氛围下哄骗少年戴上了大大的米奇耳朵。
　　看着面前挤在人群间踮着脚看游行的少年，真是庆幸能在他还是孩子带他来这里啊，大花车上的演员们还在奋力地朝周围挥手，这将会是美好的回忆吧，他想。
　　大概是这样的想法愉悦了他，所以当头上突然被按上东西时，认真观看游行的男人才发现身前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哎？他摸着头上的同款米奇耳朵，忍不住笑了笑：”真是，想让我带就早说啊。“
　　没想到男人丝毫没有害羞，孙孟文稍微有些不满，但他还是说：”我们来和张影吧。“
　　男人有一点点诧异，但还是乖乖拿出手机,随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照相呢......"
　　少年就当没听见，赶紧凑到男人身边。
　　“笑一笑啊，文文。”
　　“不要。“
　　最后他的相册里多了一张带着米奇耳朵的微笑男人和板着脸的少年。
　　等到准备要走的时候男人问少年，要不要带点迪士尼周边回去。
　　少年冷漠拒绝，并表示不要乱花钱。
　　“走了，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节约啊，这可都是带有美好回忆的纪念品呦~”反对无效。
　　不能改变大人决定的可怜少年还是被拖进了各个纪念品店，终于体会到了被强行陪人购物的痛苦，看着无用的东西一件件被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罪恶的源头还美名其曰：“小孩子就要多锻炼啦~”然后又轻轻松松的逛下一家。
　　经过一间卖公主裙的店，他真是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连这个也要看！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啊？！！
　　然后他就听到旁边的人贱兮兮道：“你看可不可爱，文文要不要尝试一下。”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当孙随最后拎着一条公主裙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已经麻木了，眼睛灰暗了，呵呵，他突然对自己的未来不太期待了呢。。。
　　对此丝毫没有自觉的成年人还在继续调笑着：“我买的成人款哦~文文回去真的不要试一下吗？感觉会很合适哦。”
　　”......明明是你更合适吧”少年继续麻木道
　　“我应该穿不上吧，而且不是只有拥有女生长发的男生才适合穿裙子哦，文文可不能性别歧视啊。"
　　“不要这么恶心的使用我的名字。”而且这算哪门子性别歧视啊......少年已经不想交流这个问题了。
　　等在酒店整理了东西的时候少年看着那条及其童话的裙子，面部肉眼可见地抽搐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到底为什么要买这个，回去也是占地方。”
　　“啊...当时觉得很有趣就买了啊，留着送人或者以后有女儿的时候都可以哦”男人无所谓道。
　　“那也太久远了吧，你很喜欢女儿么”女儿这种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有啊。
　　“还行吧...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或许会想要吧，小姑娘们真的很可爱哦”孙随浅浅思索了一下。
　　“你没有能力吗？”少年反问道。
　　”啊呀呀，养小孩很麻烦的，首先你要有钱，要有家，还要有时间去陪伴他长大，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去向他展示这个世界，小孩子是需要被爱才能好好长大，还是那句话，爱不是那么容易给的啦。“孙随用温柔的语调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少年思考的模样实在可爱，男人尊随内心上手揉了揉，安抚道：”不要想太多，我养你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就养一下吗？“
　　男人被少年的直球搞得一愣，然后不禁笑了出来：”真是...长大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好吗！谁都不会一直陪你的，只有你自己才能这么做好吗，所以对自己好点，别老是跟个小老头一样扣扣索索的，不用给你妈省钱......"
　　男人又开启了絮絮叨叨模式，孙孟文才懒得听那些废话，继续收拾着东西。
　　就只是小小抱怨道，明明长大还要好久好久......
　　既然我们还是在努力的活着，总归还是要回家的。
　　少年在家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还是自己的狗窝舒服啊，全身的细胞都放松了呢......
　　勤劳的大人苦着张脸，还在屋里转来转去打扫卫生，只有经常做家务的人才会知道几天下来会有多少灰尘吧。
　　看着大人马上要抡出火星的抹布，少年人老神在在地在手中地本子又加上一条，然后哼着歌去看书了，让洁癖的大人自己忙活吧。
　　回来后孙随又回归到了家庭主妇的身份，虽然还没来得及将少年养的白白胖胖，但明显精神了不少，温桂花有次突然回家，在蹭了次饭后，神色复杂的表示孙随需不需要零花钱。
　　她看着对面穿着黄色小鸭围裙，神色柔和的青年，这种品相和能力，在保姆市场上行情也会非常好吧。
　　家中是三室一厅，从前明明住了一家人，却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即使是少年常住的屋子，也好像那种随时可以拎包走人的样子。
　　是孙随为这里注入了一丝人气，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还有少年爱喝的酸奶，只不过它不再是主角了；客厅的沙发上铺上了柔软的毯子，还还点缀了一套长毛猫猫的抱枕；少年的床头也多了一个大号的鸭鸭，它可以在夜间发出柔和的暖光，当时买的时候少年似乎很拒绝，但具已经从少年房间搬出去的大人反馈，小夜灯似乎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哦。
　　最后孙随也没有要温桂花的钱，女人也不强求，她不准备在家待多久，本来就只是回来看看两人相处的怎么样，结果当然好的过头了，虽然她确实不太关注儿子的日常生活，但也知道孙随的出现确实是好事。
　　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她就有了儿子，但却不想当母亲，她明明还年轻，还是那是少有的大学生，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被困住，可惜事情很快就被发现了
　　她一个穷山村出来的女孩子也没有钱堕胎，她当时的男人还是负责的，决定马上和女孩结婚，但要求孩子一定要留下，在异地举目无亲的女孩子没有选择。
　　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孩子的父亲倒是也挺喜欢她，还支持她继续学业，他去赚钱养家，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好到她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但男人死了，轻飘飘的，就在她上课的时候，男人被一辆货车一压两半。
　　女人拿着一半的赔偿款，抱着不过一岁的孩子，站在夜晚的桥上，吹了很久的冷风......
　　女人和孩子都被男方的亲人赶出家门，男人是在出门给孩子买奶粉时出了意外，都是灾星。
　　女人没有抱怨，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城市，打工赚钱，中间她觉得一个单身妈妈的身份还是不太好，选择了孙庭结婚，孙庭家还是有点钱的，温桂花年轻时也是美人，两人各取所需，成就了段荒唐婚姻。
　　她虽然实在说不上爱自己的孩子，但也不代表不想他过的好一点，她给不起爱，就只给物质，对儿子的要求只是学业而已，儿子似乎挺喜欢这个便宜哥哥的......
　　“妈，过两天我想回老家看看。”倚在门框上送人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女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