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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   耶路撒冷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在北边。由于加利利这块的兵力空虚,萨拉丁从他的大马士革出发后,很快便攻占了加利利海东南的小型三层洞穴要塞。

      上帝的天平似乎在向萨拉丁倾斜。看着升起的属于穆.斯.林的旗帜,鲍德温四世想起了曾被萨拉丁摧毁的雅各布福特堡,他对所有人下达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贝尔沃城堡。

      连续数日的奔波已经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和精力,双腿内侧因长时间骑马被摩擦得血肉模糊。可他不能停歇,如果他倒下了,那么前方的敌人便会越发猖狂肆虐。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抵御萨拉丁的攻打,但他并没有任何惧怕或者退缩之意,仍然坚持来到城墙上同自己的士兵们作战。

      只有国王在,军心才在,士兵们就不会乱了阵脚。当年,为了能够赢得胜利,他也曾经亲率军队和萨拉丁浴血奋战,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会逊色于当年。

      沙尘漫天飞舞,在那一片荒芜苍凉的沙地中,地平线处出现了一批黑色的穆.斯.林士兵。马蹄扬起了灼热的尘土,像黑色的浪潮正对着贝尔沃城堡席卷而来。

      他们来了。

      鲍德温四世回头朝身后一众弓箭手喊道:“放箭!”

      城墙上射出上百支由希腊油制作引燃的火箭,朝着空中发起了攻击,降下一场火雨。在火光影响下,骑兵胯/下的骏马受惊,纷纷嘶鸣起来,使得它们的冲锋速度顿时降低了不少。

      穆.斯.林军队最前方的一批骑兵被烧得人仰马翻。中招死去的士兵倒在了沙地里,濒死挣扎的人还在艰难地拖着身体爬行。后面追赶上来的骑兵仍然在往前冲,他们手持着长枪、刀剑,口中还在呐喊着自己的信仰。

      鲍德温四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想到一种利用长枪方阵和步骑结合的传统战术。分配骑士往城堡外冲,步兵长矛手密集站位防御近身攻击,弓箭手则守护在城墙上。*

      各骑士团的团长带领自己手下的士兵往穆.斯.林大军中冲去,沸腾的人声与冷兵器碰触的声音混合一起。扑面而来是血的腥咸味,空气中飞扬的尘土都变成了红色。

      只有胜利者能够活着,失败者将会死在战斗之中,甚至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在一片杀戮之后,战局终于呈现出明显的分化。

      可是这时,突然从天空中传来一阵似虫群的嗡嗡声,又似凄厉的鸟叫声——无数利箭正朝城堡飞来。

      “大家各自掩护好!”

      鲍德温四世还未来得及回头,空中一支利箭不偏不倚朝他射来。

      “陛下小心!”

      纳绥尔想冲过去以肉身挡住,结果一支箭从他眼前擦过,只差一点,就射中了他的头。

      鲍德温四世反应极快,在纳绥尔出声前,他便身形一闪以城墙为护盾,没有让箭伤到自己。

      城墙上瞬间倒下一批中箭的士兵,有些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中。伤的不重的把箭折断一截,继续爬起来战斗。这一会功夫,古老的城堡像一只平爬在地面上的大型刺猬。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遭了!陛下,那些撒拉逊人准备用投石器!”

      “准备弓箭!用火攻!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撒拉逊人曾经凭借投石车和弓箭的配合,给雅各布福特堡造成了惨重的打击。而如今,撒拉逊人终于再次动用了他们的杀手锏投石器,但是他绝不会让雅各布福特堡的悲剧重演。

      等第一波弓箭手射击完毕,趁对方军队乱作一团,鲍德温四世握紧了拳头,朝战备在投石器的士兵喊道:“投石机准备!”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飞起三颗巨大的石头,紧接着便听到闷闷的轰的一声,石头打在了城墙上,晃动的地面差点让人站不住脚。

      鲍德温四世依旧站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他早就提前命人用成袋的棉花和干草制作成简易的防御墙,减缓了石块的打击力度,暂时保住了饱经风霜的墙体。

      “投石机准备,放——”

      “是,陛下!”

      随着国王一声令下,投石车被推到前线,一阵轰鸣声过后,巨大的石块在空中抛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又准又狠砸向萨拉丁的军营。

      而地面上,这个时候撒拉逊人的步兵就成了主力部队,他们拿起了梯子,快速攀爬,企图占领城堡。由于城墙上大多数都是弓箭手和负责投石的士兵,这里只能依靠弓箭手压制敌人,他们放下弓箭,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准备迎击。

      “该死,这些人真可恶!”纳绥尔怒吼一声,“陛下,希腊油和火把已经准备好了!”

      “好,现在就倒!”

      纳绥尔准备去拿希腊油时,身旁已经推过来一个木桶,他顺势看去,阿伊莎正和其他士兵一起把装满石油的木桶推过来。

      她的力气还是比不过男人,纳绥尔直接将木桶举起,掀开盖子,把希腊油倒在那些撒拉逊人身上,然而此时已经有几个撒拉逊人爬上来。

      阿伊莎眼疾手快,立刻举起剑朝那个撒拉逊人刺去。这一刻,她似曾相识,像打伤鲁格斯那样,她毫不犹豫杀死了自己的敌人。

      “干得漂亮!阿……伊莱亚斯,就是这样做明白吗?”纳绥尔高兴地朝阿伊莎肩膀用力一拍,此刻他开始对她刮目相看,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士兵。

      阿伊莎也有了更大的动力,她继续帮忙把木桶推上来,然后把火把扔到城下。

      城下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尖叫声,那是人在面对死亡时才能发出的悲鸣和绝望之音。

      风携着一阵血色的闷热包裹着人们,这里没有平淡的烟火人间,只有如地狱般的场景。平原上撕拼的士兵都成了红色,分不清谁是哪个阵营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色。

      她未曾经历过战争和如此残忍的画面,她此时很想逃离,但人群最前方的那道坚定的身影无声的鼓励到她。

      不能逃避。

      她想去拿剑,结果掌心一阵剧烈的疼痛——刚才去搬木桶,从木头缝隙中漏出来的热油烫伤了她的掌心。

      她顾不上疼痛,捡起一旁死去士兵的弓箭,引燃箭头上的石油,对准了还在不断往上攀爬的敌人。她右手一松,敌人像在城墙上开出一朵血色的火花,她的耳朵再次听到了惨叫。

      她选择站在这,就需要去面对这样的场面,在来的路上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此刻是耶路撒冷王的士兵,她不能逃脱,她想和他并肩作战。

      她听到他的呐喊:“所有人,只要能腾出手的、手上有武器的、能站起来继续战斗的,便随我一起将这些撒拉逊人击败!他们没有任何让我们惧怕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死去的士兵倒在平原上。这对食肉的秃鹫来说简直是一场饕殄盛宴,它们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吃到血食的机会。

      一只接一只秃鹫从天空俯冲而下,它们张着巨大的鸟喙撕咬着人类……不,已经是尸体或者部分躯体,它们将这些食物吞到肚里,只余下森冷阴寒的白骨还暴露在外头。

      继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结束后,又卷来一场来自大自然生存法则的屠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萨拉丁和鲍德温四世都在各自的领域对峙。战争不知疲倦的重复上演。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只要被卷入其中便会沦为战火牺牲品。

      人们为了心中所谓的信仰,便自私的用血腥来填满这座圣城,让它成为战火的发源地是为悲哀。

      连续数日久攻不下贝尔沃城堡,萨拉丁开始计划吞并赞吉王朝。不久后,□□军队撤离了太巴列,这次战役不分胜负。

      夜晚,为死去的士兵做完祷告,听修士们吟诵完圣歌,鲍德温四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回房间的路上。泰比利亚斯在一旁及时扶住了他,并叫来了医生。

      当燃烧的火盆把整个房间照亮,泰比利亚斯惊觉鲍德温四世身侧的战袍都被鲜血染红染透,只是被披风挡住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腰腹处被划了一刀。箭伤在手臂与躯干连接处,就差一点,箭就会刺中心脏。

      鲍德温四世褪去身上染血的衣物,任由医生拿刀割开自己的皮肉,拔出一截残留在身体里的箭。

      那么深的伤口,他却连哼也没哼一声,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冷静和沉稳。

      纱布和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由士兵们清理出去,见到他们的王如今的模样,他们无一不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而鲍德温四世却好似没有看到这些,也并不在意,他只是低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终于包扎完伤口,他将衣袍穿回身上,把这具缠满纱布绷带的身体遮盖在衣物之下,泰比利亚斯本想帮忙,他却不让任何人插手。

      “泰比利亚斯,我要见一个人。”

      他的语气很隐忍很克制,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泰比利亚斯太了解他的王了,越是克制,便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思想。

      在战争结束后,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陛下要见你。”

      这是泰比利亚斯见到阿伊莎说的第一句话,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依旧心怀侥幸以士兵的装扮进了房间。

      鲍德温四世坐在那写着书信,他握笔的手有些发抖。他想把最后几句话写完,因为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捷报告知远在耶路撒冷的母亲和姐姐。但他的身体发出了警告——他的右手突然痉挛了一下,导致手中的笔差点滑落在地。

      罢了,他停下笔,把信挪到一旁。然后,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有些唯唯诺诺士兵。
      “伊莱亚斯,对吗?”

      阿伊莎点点头,没有吭声。

      “纳绥尔跟我说,你是他招募进来的一名骑士。”

      阿伊莎再次点点头。

      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无异:“那么,请你回答我,欺骗我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阿伊莎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抱有侥幸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好,既然你不肯说话,我会用军法处置泰比利亚斯和纳绥尔。”

      他站起来,几乎是同时,他的伤口上有一丝丝的红血迹透过纱布渗出。

      “你知道有哪些惩罚吗?收回采邑土地、没收财产,甚至判处死刑。”

      “不……不……”阿伊莎不愿意因为自己一己之私拖累其他两人。

      “那就把头巾和面纱摘下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与愤怒,直到这一刻彼此面对面,见到这双熟悉的眼睛,他终于是没忍住将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

      阿伊莎摘下了那些伪装。当确定真的是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在他胸腔里一直叫嚣着冲出去。

      “我没有允许你来这。”

      作为从小接受贵族礼仪教导的他来说,他很清楚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话是不礼貌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而他一开口便能让她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叫失落与难过的情绪淹没。

      “我……做不到……”

      她的回答无力苍白,甚至无法说服他平息怒火。其实他更多的是气恼自己,某种事情已经不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他有点不知所措,这不像打仗可以有应对敌军的良计。

      在休战的间隙,他听到士兵们讨论新来的骑士与国王一样蒙着面,甚至从来不说话。难道她和泰比利亚斯以为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这样能瞒住他吗?

      在她目光接触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五官紧绷着,透出了数日来的疲倦和隐忍。

      “上帝在创造男人与女人的时候,可没有只用头发去区分他们的性别特征。阿伊莎也好,伊莱亚斯也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她更加愧疚,低下头去:“这件事是我恳求让泰比利亚斯大人同意的,我甘愿受罚,请您不要迁怒其他人。”

      他沉默着,却是看到了她缠绕在掌心的纱布,又瞅她状态还好,应该没有受其他严重的伤了。

      泰比利亚斯把她交给纳绥尔保护是明智的选择,纳绥尔是个英勇的骑士,在城墙上一直辅助他对抗撒拉逊人。或许,他还需要对纳绥尔表示嘉奖。

      不知为何,他莫名感到心烦意乱。窗外总是传来秃鹫的叫声,吵得他绷紧的神经都要崩断了,他能想象得到这些令人恶心的鸟儿啃食尸体的画面。

      火光在银面具上留下晦暗不明的剪影,房间沉闷得快让人窒息。他选择转过身去,重新回到书桌前,拿起了羽毛笔,继续写那封未写完的书信。

      然后,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出去吧。”

      阿伊莎仿佛受到了某种重创似的,心情像一汪被苦涩涌浸的湖水,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沉重。但她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对着那背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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