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知几许》木林栖

69、chapter69

　　彼时，傅延川正思考着，他这些天明显察觉出江知许情绪不太对。她面上仍然若无其事地笑，但傅延川看出她的笑很勉强，像是故意给他看，实则掩饰什么

　　电话响起时，他低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冷哼一声。

　　韩甜甜来找他，其实他并不觉得奇怪，但陈星泽突然消失这些天不联系他，明显是心虚了。

　　他接通，按了免提，不过一秒，电话里传来陈星泽爽朗的声音：“哥，干什么呢？”

　　傅延川避重就轻道：“这不正跟你打电话。”

　　“……”陈星泽被噎了下，“我是问你没接电话之前干什么呢？”

　　“什么也没干。”

　　陈星泽撇撇嘴，也不纠结这个事情，说：“我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了，所以才一直没有跟你联系。”

　　傅延川轻嗤一声，反问：“陈星泽，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陈星泽不说话了，他因为说漏嘴心虚怕傅延川问责，他前段时间直接和朋友出国旅行了，这才刚回国。他沉默了会儿，又跳跃到另一个话题，“哥，我回来听姨父说你前段时间想带女朋友回来？”

　　傅延川没否认嗯了声。

　　“天呐，原来是真的，你这才第一次恋爱就结婚很吃亏的，你不多看看？”陈星泽惋惜道。

　　傅延川鄙视道：“你以为买东西呢，还多看看。”

　　“……”陈星泽发现他说什么都会被傅延川呛，心里刮起风暴，以为韩甜甜那个女人又给他穿小鞋了。

　　“哥，韩甜甜有没有跟你说什么？”陈星泽小心翼翼地问。

　　傅延川轻哼，甩出两个字：“说了。”

　　“我就知道。”陈星泽气愤道，“我什么也没说，我就说你没谈恋爱，她就多想了。”

　　傅延川就知道，也懒得搭理他，没说话。

　　陈星泽开始吐槽韩甜甜，翻来覆去几句话来回说，没完没了，傅延川懒得听，想挂断。可陈星泽在他挂断前宣泄完，忽而又问：“那你为什么后来没带嫂子回来。”

　　傅延川听见“嫂子”两字，嘴角弯起，没挂，施舍地又跟他聊了起来：“你嫂子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陈星泽咂摸出来他哥预期的变化，聪明地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嫂子做什么的，这么忙？”

　　傅延川没再瞒着，说：“医生。”

　　这在陈星泽的意料以外，他以为会是什么模特，或者也是设计行业，没想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医生。

　　陈星泽有点小聪明，开始夸医生：“医生好，医生是天使，治病救人，没了谁也不能没有医生。”

　　傅延川听着没打断。

　　夸着夸着，陈星泽没词了，停了下，想起什么：“说起医生，我最近刷到一个事，闹得还挺大。”

　　傅延川没兴趣听了。

　　可陈星泽突然问：“你还记得我割痔疮时我的管床医生江医生吗？”

　　傅延川欲挂断的动作顿了下，仿佛有了什么知觉般问：“记得，怎么了？”

　　“她被网暴了，起因是著名造型师孙希找她看病，结果第二天有位博主爆料，爆料孙希是同性恋而且因此得了病，那位博主说是孙希的医生也就是江医生爆料的。后来孙希自杀，所有的事都怪在江医生头上，她还被停职了。反正大概就这意思。”陈星泽见他哥愿意听，就多说了几句。

　　傅延川没说话，他回想起最近江知许不对劲，总是走神，精神涣散，昨天切菜甚至差点切到手。
　　这一刻，他都明白了。

　　陈星泽半响没听到傅延川的声音，问道：“哥，你还在听吗？”

　　“多长时间了？”
　　“什么？”

　　“这件事发生多长时间了？”

　　陈星泽想了下，估算了个时间：“半个多月了吧。我也不是很确定，我也是回来后听我朋友说的，他跟孙希关系还不错。所以挺气愤的，但我怎么觉得江医生不像是会泄露患者隐私的人，像是被冤枉的……”

　　“她就是被冤枉的。”傅延川厉声打断道。

　　陈星泽一哆嗦，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这么激动。

　　“一会我回你电话。”傅延川挂断电话。

　　拿起手机，下载微博，登录后，搜索相关事件。

　　他只浏览了几条，当他看见他家姑娘被辱骂、欺负、诋毁、诅咒时，傅延川的情绪差点就绷不住了。

　　傅延川眼眶通红，翻着手机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打着颤。

　　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无数个人欺负，谩骂。

　　傅延川第一次生出想杀人的冲动。

　　他不知道那个娇娇软软的姑娘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又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些。

　　还要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心疼、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的惭愧，无数个情绪交织，傅延川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遏制住，周围空气都稀薄了。

　　十分钟后。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条条翻看着，截图保存。

　　半个小时后，他回了电话给陈星泽，直言道：“我要见孙希。”

　　陈星泽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她是被冤枉的。”

　　“不是，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跟你有甚关系，就算江医生被冤枉的，现在闹得这么大，谁相信，你管不了……”

　　“管不了也得管。”傅延川打断，缓缓道，“陈星泽，她是你嫂子。”

　　“谁？”陈星泽越听越迷糊，“江医生？开什么玩笑，她是我哪个哥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想起刚刚傅延川说他女朋友是个医生，结合现在他比当事人还气愤的心情。
　　终于反应过来。

　　“哥，你的女朋友是，江医生？”陈星泽确定般问道。

　　傅延川嗯了声：“你跟你朋友说一声，安排我跟孙希见一面。”

　　“嗯…好…行。”陈星泽还没回过神，更像是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看对眼，他住院时，江医生被医闹，他哥还爱答不理呢。

　　而且肛肠科的医生，可以说是最脏的科室，傅延川不是有洁癖吗？
　　他受得了？

　　傅延川挂断电话，点开微信。
　　【江七七，我明天送你上班。】

　　一分钟后，傅延川收到回复：【你不是答应不送我了吗？】

　　傅延川轻笑，回：【我反悔了，行吗？】

　　吃晚饭时，江知许不断暗示他，让他不要接送她。那时，他还不明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半分钟过去。

　　那边没说话，应该又在想什么办法应付他，傅延川又气又心疼，发了一句：【早点睡，明天楼下等你，不用回了。】

　　楼上。
　　江知许还没想到拒绝的措辞，屏幕上又收到傅延川的微信。
　　她抿了抿唇，叹息一声。

　　算了。
　　反正也没有事，再去图书馆待一天。

　　—

　　转天。
　　傅延川送她到医院，在她下车前，拉住她的手问：“江七七。”

　　江知许回头嗯了一声：“怎么啦。”

　　傅延川看着她，问：“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江七七认真想了下，凑上前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笑着说：“路上小心。”

　　“……”
　　傅延川轻笑了下，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江知许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她下车后走到住院楼门口，看见傅延川的车已经离开了。她没继续往里走，而是同前几天一样来到图书馆。

　　打开电脑，点开微博，找到博主私信，依然没有收到回信。

　　她挫败感更重了，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些天，网上的热度没有随着时间而降低，关注这件事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骂她的人也越来越多。

　　医院不得不碍于孙希粉丝的威胁继续给她停职。

　　江知许滚动鼠标，看着发给博主的上百条私信，她不知道对方是不看，还是看了不想回。

　　她在想要不要去京市找一下博主，她有在其他地方搜到这个博主是京市人。

　　她很纠结，该怎么跟江涛和周女士说，又该怎么跟傅延川说。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江知许，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男人。

　　傅延川垂眸扫了眼她气鼓鼓的脸颊，看她眉眼蹙着，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一脸无计可施。

　　这刻，傅延川都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

　　“江七七。”

　　听到他的声音，江知许如惊弓之鸟，惊得立刻回头看过来。

　　平时两人站在一起，都有二十公分的身高差，现在她坐着傅延川站着，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你你你…”江知许惊讶地语无伦次，半晌没说完整一句话。

　　“我怎么在这？”傅延川听不下去了，替她把话说完。

　　江知许点点头，傅延川盯着她，反问：“那江医生怎么在这？”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现在应该是你的工作时间。”

　　说完，扬眉看着她。

　　江知许抿唇没说话，大脑高速转动。

　　说什么？
　　说来查资料。
　　感觉不太行。
　　说记错了，今天应该是晚班。
　　这个好，就说这个。

　　“对，好好想想，这次打算用什么借口糊弄我。”傅延川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掀起眼皮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

　　“……”江知许的话，因为傅延川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她偷偷摸摸地抬起眼睛看他，留意到傅延川漆黑的眼睛仿佛按捺着什么，脸色也不太好，好像随时都会发火。

　　这一刻，江知许不再抱着侥幸心理，她知道傅延川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傅延川瞅着她，没吭声，仿佛真的像在等她说出什么谎话。

　　但紧绷的情绪又好像告诉她，再骗我你就死定了。

　　江知许收回视线，实话实说：“傅延川，我骗了你，其实我被停职了，没地方去，才来这里。”

　　傅延川脸色好了点，嗯了声：“还有吗？”

　　“还有，我被误会泄露患者隐私。”江知许错开视线，垂头低声道。

　　“还有吗？”

　　“还有？”江知许愣了下。

　　她疑惑地看向傅延川。
　　都在这了啊！
　　没有了吧？

　　“确定没有了？”傅延川沉着嗓音问。

　　“本来确定，现在——”江知许看着他比平时更冷的眼神，在纯黑色衬衫的加持下，显得有点冷酷无情，她更加心虚地缓缓道，“不确定了。”

　　傅延川盯着她，没吭声。

　　江知许大脑再次运转，思考了几秒钟，突然灵光乍现，她知道傅延川真正生气的点在哪里了。她转过头，看向电脑屏幕，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傅延川脸色彻底转晴。

　　“江七七，小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不怪你，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你这样——”傅延川停顿，黑长的睫毛低了下，别扭地吐出几个字，“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江知许愣怔一下，抬头看他，急切地解释：“不是的，我担心你被卷进来，你肯定会帮我说话。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看你被骂。”
　　舍不得。

　　可现在，她才意识到她的行为对傅延川来说是隐瞒，是不信任，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其实，换位思考想想，如果是傅延川遇到事情不和她说，她会怎么想。

　　是不是会以为自己走不进他心里面，所以他才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说。

　　意识到问题的江知许低下头，眼眸眨了下，没再解释什么。

　　傅延川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最终没舍得再说什么。

　　“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吗？”语气缓和，不似刚刚低气压。

　　江知许再次认真想了想：“没有了——”说到一半，又觉得有个事还没有说，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不敢把话说死，结尾蹦出来一个字，“吧？”

　　“嗯？”傅延川尾音上扬，带着威胁。

　　“我想起来会告诉你。”江知许讨好地笑了笑。

　　傅延川也不计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

　　“需要什么？”

　　“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傅延川捉过她的手，捏了捏。

　　“这件事能解决吗，这个博主都不回我。”江知许心里极其不安，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能解决，不用理他。”说着，拿过江知许的电脑，速度极快地敲击键盘，江知许看过去，见他发了一行字给博主。

　　【我会走法律程序，你的话可以留给法官。】

　　发完，收起电脑：“不用再理他。”
　　江知许点头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