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知几许》木林栖

33、chapter33

　　早上八点交班结束，江知许从医院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津桐市市区最大的菜市场。
　　按照前天晚上记录的笔记买最新鲜的食材。

　　正所谓，食材好，食才好。

　　挑挑捡捡将近一小时后，江知许在笔记本上划掉最后一向。

　　食材买齐后，路过卖鸡蛋的店铺，广告牌上写着“无菌蛋，更健康”。江知许想了想，周女士前两天好像买了鸡蛋还没有吃完。
　　但好像不是无菌蛋。

　　她犹豫一番，又看了看广告上的宣传内容，700多项检测合格，0抗生素，0激素。
　　又想了想傅延川挑剔的性格，江知许缓缓走近店铺。

　　出来时，提了一袋鸡蛋。

　　回到家刚好十点，江知许洗了个澡，吃了早饭。睡觉前定了个下午四点的闹钟，怕自己睡过头，会显得没有诚意。

　　心里装着事的江知许没等到四点，三点左右就睡醒了，起来后洗了个脸，开始处理食材。
　　提前洗了两三遍，等会儿，当着他的面再洗一遍。

　　四点过半时，江知许微信傅延川：【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傅延川回复得很快，像是在等她的微信似的：【休息好了？】

　　江知许很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总是关心她休息的问题，难道她休息不好真的会影响他的食欲？

　　于是，江知许回：【休息好了，不会影响你的食欲和口感，放心吧。】
　　傅延川：【很好！来吧！】

　　“……”

　　江知许提着大包小包准备出门时，从客厅的镜子里看见穿在自己身上、同上次一样的居家服。
　　动作顿住。

　　回想起上次无意间走光的窘迫事件，傅延川已经明言提醒过她，如果她这次还穿着同一套衣服下去，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会怎么看？
　　傅延川多半会认为她是故意为之。

　　江知许十分庆幸自己在出门前发现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回房间换了一套正常的衣服，走到全身镜前扎了一个丸子头。整体干净又利落。
　　重新拿起东西，下楼去。

　　傅延川等在门口，见她走过来十分流畅且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顺便垂眸扫了她一眼。
　　眸光淡淡，没有任何意味。

　　江知许注意到他今天穿着居家服，款式和布料同上次来还衣服时，他洗完澡穿的那件睡衣有些相像，只不过这件是黑色，垂感十足，光看着就很舒服。

　　她抿一下唇，收回视线，拿过拖鞋换上，温吞道：“主食吃米饭可以吗，还是你有其他想吃的？”

　　“米饭。”傅延川端着食材往厨房走，布料随之微微摆动。他将食材放在料理台上，转过身看过来，突然喊她的名字，“江七七。”

　　江知许抬头看他，疑惑：“怎么了？”

　　他轻扯唇角，缓缓道：“能吃饱就行，我不挑食。”

　　这话让江知许愣了下，不知怎么回想起上次他搬家时请客，面对五星级饭店大厨的菜都没吃几口的人，竟然跟她说他不挑食。

　　若不是知道他有多挑剔，江知许都差点信了。
　　江知许沉默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

　　傅延川挑眉，追问：“不相信？”
　　江知许揭开保鲜膜，偏头，坦诚道：“不相信。”

　　其实她想问，你自己信吗？
　　又觉得这话带有攻击性，遂没问出口。

　　傅延川听到回答也没当回事，往后缓缓靠在擦得油光瓦亮的料理台上，模样斯文坦然，不紧不慢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知许手里的活没停，闻言也没多想，淡淡嗯了声回应他。

　　傅延川站在旁边看着她忙碌，漫不经心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江知许将洗好的菜摆在旁边，“我自己可以。”

　　食材是用他的钱买的，做饭的厨具和调味料也是用的他的。如果再让人家帮忙，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

　　傅延川视线在她垂着的眼眸扫过，看向她饱满的额头，没有说话。

　　江知许把菜洗好，抬头，“能帮我多拿几个盘子吗？”

　　傅延川没应话，转过身俯腰到下面的柜子拿出一碟盘子，放到她手边，江知许把洗好的菜装进碟子。

　　又开始洗下一个，旁边傅延川的视线在她洗白的手指上，突然问道：“为什么会选择肛肠外科？”

　　江知许动作一顿，不过三秒又继续，胡言道：“调剂的。”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语气不详道：“江七七，你不骗我会死？”

　　江知许稍愣，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眉眼，眸光里尽是了然。她知道估计周女士已经跟他提过了。

　　“……”说谎被拆穿的次数多了，江知许竟然没有再羞愧的无地自容。
　　脸不红心不跳的。
　　也有可能是他从来没有计较过她的敷衍。

　　江知许收回视线，眨眨眼，“说了你也不会信。”

　　傅延川：“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信。”

　　江知许没说话，男人的视线还集中在她脸上，强烈到无法忽视。而后她慢吞吞道：“想为女性患者提供选择，因为肛肠外科女医生很少很少，所以——”

　　傅延川明白，顺着她的话接道：“所以不想让患者因为医生性别而不就医。”

　　江知许再次看向他，只一眼便垂下眼皮，看向他质感极好的居家服。
　　他懂，他竟然懂。

　　“是这样”她点点头，随即温吞问道，“你会不会觉得——”
　　“——觉得矫情。”

　　傅延川闻言疑惑，看她垂着眼皮，睫毛浓密，忽闪忽闪地映在下眼睑上。

　　问话的时候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傅延川想起重逢后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她因为工作被相亲对象挑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反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说话时，俊秀的眉头轻蹙，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在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个想法很奇怪。

　　他话说完，江知许转过身继续手里的工作，没有立刻回话，三秒钟后嘴角弯起弧度，声音里染着轻松，“没什么？随便问问。”

　　“江七七。”傅延川顿了一下，又换成轻描淡写的语气，“在不触犯法律和破坏公序良俗下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值得尊重。”
　　“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评论。”

　　其实江知许没有过于在意别人的评论和看法，即使在上大学时期，不止一个人说过她装，矫情。

　　作为班里唯一一个自愿选择专业的女学生，老师很是欣喜，加上江知许努力好学，勤奋聪明，自然深得老师的亲睐。

　　这让其他调剂被迫的同学们给她挂上“这娘们真矫情”的标签。
　　她也因此被孤立了一段时间。
　　但江知许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被孤立也无所谓。她是去学习的，能交到朋友固然愉快，没有也没什么好难过，正好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此刻，跟他问出这句话，大概是——
　　——在意他的看法。

　　幸好。
　　江知许浅笑，头仍然垂着，轻声：“我知道。”

　　傅延川没再说话，江知许洗好菜，看他，“电饭煲在哪里？我把饭先闷上。”

　　男人没说话，而是俯身打开身后的柜子。

　　俯身时，领子离开锁骨，从江知许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男人的腹肌。

　　江知许随意扫了一眼。

　　八块。
　　线条分明，强健有力却不贲张。

　　她感觉到脸颊发热，她侧过身去，抿唇不敢再看。男人把电饭煲拿上料理台，插好电。而后简单介绍使用方法：“按功能键选择煲饭，点开始就可以。”

　　江知许淡定嗯了声，便不再说话，脸颊还红着。想让傅延川出去等，他在这里江知许感觉自己动作都僵硬了。
　　可却不知怎么开这个口，这可是在他家，让人家回避，好像不太合适。她平复一下浮躁的心情，思考着合适的说辞。

　　但傅延川在她开口前，目光从电饭煲重新移动到她脸上，低声问：“江七七，你脸红什么？”

　　“啊？有吗？”江知许假装不知地用手腕碰碰自己的脸颊，有些热。“可能太热了，现在不是供暖了吗？”
　　不动声色的胡编，次数多了，经验也丰富了，说谎也有模有样，傅延川没有怀疑。

　　他漫不经心地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缓缓靠在柜子边上继续看她做饭，眸光淡淡，视线随着她移动，却不再出声打扰。

　　可江知许却有些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一直看着我？”话赶话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能不能换身正常的衣服？”

　　“……”傅延川没说话，却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气氛，非常安静，安静得此时掉落一根针都能清晰的听见。

　　其实话一出口，江知许就后悔了，她后面那句话完全没过脑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出来。但现在话也无法收回了。她的大脑疯狂想着办法，挽回现在的静默的场面，视线却淡定地凝视着他。
　　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傅延川。

　　可江知许想差了，傅延川又怎么会尴尬，他平静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一分钟过去后，江知许缴械投降，指着他的衣领，同他上次的动作极其相似，“你刚刚走光了，露点了。”
　　语言却更加露骨。

　　谁知男人并没有像他一样害羞，连眼风都不动一下，不以为意道：“哦，是吗？”顿了一下，换了个语气补道，“没关系，随便看，不让你负责。”
　　后面这句话，语调微微扬起，显得有些不正经。

　　“……”江知许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男人沉着自若的眉眼，从容的表情，好像真的不在意，很无所谓。
　　那样子同她刚刚强装镇定的姿态如出一撤。

　　哦！
　　装的呀！

　　江知许了然，然后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太直接，让他下不了台。为了活跃气氛，她顺着傅延川的话调侃道：“那还挺遗憾的。”

　　傅延川倏尔看向她，眸光微闪。

　　“不过像你这么优秀的外表还是要注意一下，怀璧其罪。”

　　正常人只需要防一个性别，而他都得防。
　　这样一看，他还挺危险，叮嘱道：“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

　　这话江知许是真心的警告，前天傍晚那个尾随他回家的女子就是最后的证明。

　　“……”傅延川愣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江七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让你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别随便露。

　　傅延川冷嗤一声，“江医生，你想太多了，真有意外发生，对方也不是我的对手。”
　　“还有——”

　　江知许看他。

　　傅延川淡淡地挑眉，揭穿道：“你刚刚脸红，其实是因为看到我的点吗？”而后咬字加重叫她的名字，“江—医—生。”

　　“当然不是。”江知许张大眼睛，立刻否定。

　　傅延川嗤之以鼻，那表情看上去明显不信：“是吗？”

　　此刻江知许可不能抱着“你爱信不信”的心态，而是“你不信也要信”。

　　江知许点头，“那肯定是啊。”为了增加可信度，不还不忙地补充，“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每天接触的又是什么？”

　　“怎么会看一眼你的胸就脸红。”江知许声线细腻，语速较快，中间还顿了一下，“你这，太小儿科了。”

　　说完还啧啧两声，那表情大剌剌写着，跟我平时见到的，你这啥也不是。

　　“……”
　　傅延川听到“你这太小儿科了”时，愣怔一瞬。

　　片刻后，咬牙切齿道：“江七七！”
　　江知许甜甜诶了声。傅延川竖起拇指，凉凉道：“好样的。”

　　转身出门了。
　　空气中不知名的因子随着他离开的方向逐渐消散，只余下一片如擂鼓般的心跳。

　　江知许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睑。

　　一段时间后，江知许收回思绪专心做饭。
　　没了傅延川的“监视”，江知许动作很快，只是做最后两道菜时需要用到鸡蛋。

　　她去料理台上翻找自己买的无菌蛋。
　　翻来覆去找了两遍，也没有看到。忽然想起，自己单独把鸡蛋放在副驾驶下面，而下车的时候好像忘记拿了。

　　看了下时间快六点了，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打开傅延川家的冰箱，找来找去，竟然也没发现鸡蛋。

　　没办法她只好出去拿，本想与傅延川说一声，去书房时发现他在打电话。江知许没打扰，拿着钥匙出门了，出门前留了一条门缝，回来时省得麻烦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