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你》郭妙茹

5、第五章

　　江昱琛的话像块石子，投进了顾唯内心那座深潭，泛起涟漪之前，还溅起了一小片水花。她毫无避讳地看向他，清澈的眸里，有戒备，有探究。而更多的，是隐隐冒出来的惊讶。
　　或者，说惊喜更准确些吧。

　　他的意思，是不是要跟她私下谈？
　　肯私下跟她谈，是不是表示，她还有救？

　　顾唯微微启唇，想说点什么，但是江昱琛比她先一步考虑到，眼下的时间场合，都不适合谈那件事。所以在旁人注意到之前，他又开口：加我微信，在班级群里。
　　说完，江昱琛便拿着标本走开了。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顾唯从一开始的刻意回避，变成了明目张胆地直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讲台处，那道忙碌的身影上。
　　下课铃响起后，她看见江昱琛放下了手中的器械，拿出了手机。
　　这时，顾唯也像想起什么一般，从包里将手机翻出来，跟着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信里的班级群……

　　课后的走廊上，陷在自己思绪里的顾唯，全然没有发现身旁的女生那难看的脸色。
　　“我说你怎么这样？”张梓娟突如其来的动作扯得顾唯站住了脚。
　　顾唯蹙眉，明显是不悦的神情。
　　“什么事？”她冷言道。
　　“刚刚在课上你干嘛那么对人家江学长？”很激动的语气，似乎事态严重。
　　“就是，那么多人看着，你一点面子都不给，过份了吧。”白可欣难得发表看法。
　　顾唯却有点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在说什么？”
　　“……”
　　张梓娟和白可欣同时翻了个白眼，连抬眼皮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人家江学长好心好意把笔借你，你不接受也算了，你还转头找庄晓飞拿。”
　　“就是说，这是江学长来的第一堂课，你这么对人家，你让人家江学长怎么想啊。”
　　两人一口一个“人家江学长”，要不是顾唯迟钝，估计已经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顾唯如实道：“没有谁规定，他借我东西我就得接受。”
　　两人一听，脸上又是一副难以置信与义愤填膺的杂糅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说得好，谁说他借，我们顾唯就得接受的。”
　　忽地，沈薇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亲昵地挽住顾唯的手，笑靥如花。
　　张梓娟一听，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按道理，她现在不是应该跟白可欣一样，和自己统一战线的吗？毕竟明眼都看得出来，她对江昱琛也很是崇拜。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沈薇拉着顾唯走边边说：“我们中午去吃校门口那家常德牛肉米粉好不好？好久没吃了。”
　　“不要了，我胃不舒服。”
　　“怎么又不舒服了？不是好些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张梓娟和白可欣面面相觑。
　　张梓娟：沈薇怎么……跟我想的不大一样。
　　白可欣：我还以为看到顾唯那样对江学长，她也会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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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沈薇回过头来，冲她们喊道，“再不过来我们就不等你们了。”
　　“来了来了。”
　　两人连忙追了过去。

　　出于对顾唯胃痛的考虑，沈薇提议吃粥。
　　其实胃部的隐隐作痛让顾唯没吃午饭的打算，但不知为何，沈薇今天对自己异常热情，她没能招架住，最后勉为其难地在食堂点了一碗很清淡的咸粥。

　　“你们看，赵丽丽又找我吐槽苏珊了。”餐桌上，白可欣把手摊在桌上。
　　沈薇漫不经心地拿起来手机，张梓娟也凑过去跟着看。
　　“还说什么别骚扰人家江学长，一回头马上就在群里加人家微信了。”
　　“加上了吗？”
　　“没有，江学长设置了隐私，群是加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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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顾唯喝粥的动作一顿。
　　此时江昱琛的微信号，已经安静地躺在她的通讯录里。

　　“真的假的？”张梓娟边说边点开微信。
　　果不其然，添加不了。
　　“还真的是……沈薇你看，真的加不了。”
　　“我说你们，干嘛一个个那么花痴啊。”沈薇讪讪然，“江学长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如狼似虎，还不吓死。”
　　这时，张梓娟忽然撞了她一下，一脸阴阳怪气。
　　“你怎么了？我记得你刚知道江学长来当助教的时候，也很激动的。”
　　“……”沈薇一顿。随即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这不是没接触过，图个新鲜，现在接触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才不会让她们知道，刚刚自己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添加江昱琛的微信号，却收到那条设置不可添加的信息时，自己有多失望。

　　顾唯也开始关注自己的手机消息了。
　　刚刚加了江昱琛，对方通过后就没说话。而在听完她们的讨论后，顾唯忍不住阴谋论起来。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跟她谈？
　　这是不是他的一种手段？因为苦于无证据，没办法给自己定罪，所以给自己来一招请君入瓮？自己要是真的跟他见面了，不就等于自己把自己卖了……

　　不对不对。
　　顾唯转念一想，他堂堂的学生会会长，不至于这么狗吧……

　　不管怎么样，顾唯很想这件事有个了解，不然这就像有个炸弹悬在胸口，让自己担惊受怕。
　　在一阵短暂的思考后，她给江昱琛发去了一条信息。
　　——我在启贤楼后面的露天篮球场等你。

　　午间的校园很空旷，也寂静不少。
　　自从去年篮球馆扩建完后，这个小球场就空了下来。此时外围长了一圈杂草，看起来有些荒凉。
　　顾唯却喜欢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没事的话，她可以在这种地方待上一整天。
　　刚刚只跟江昱琛说了在这个球场见面，单具体也没说那个位置，索性待得显眼一点，她也好找。
　　只见她走到球场中央，席地而坐，两只手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后倾，仰面朝天，半闭着眼。
　　柔和的光洒在脸上，可却仿佛是从她白皙的脸庞透出来的一般。微风习习，日光暖暖，周遭又安静如斯，给人一种时间过得很缓慢的错觉
　　顾唯眉眼舒展，露出难得的惬意。

　　慢慢的，一股睡意袭来，惹得顾唯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耳边一道细碎的动静，顾唯的睫羽颤了颤。下一秒，一道阴影便覆盖过来，她睁开眼，表情带着一丝迷惘。
　　此时此刻，自下而上的视角，江昱琛正低着头看她，浅抿的薄唇似乎带着笑。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亮的原因，这张柔和的脸竟晃得让人有点睁不开眼，似乎这一地的阳光，都跟着变得炽热起来。
　　顾唯维持着这样的坐姿看他，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江昱琛屈身蹲下，她才后知后觉地坐直了身子。
　　“抱歉，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来很久了？”跟课上清凛有力不同，此时江昱琛的声音显得有些轻，以至于顾唯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戒备与敌意了。
　　“没有，我也刚到。”她说，随即危襟正坐，因为她已经完全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见状，江昱琛也瞬间了然，他盘腿而坐，一副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模样。
　　“我想确认一件事。”江昱琛单刀直入。
　　“……”闻言，顾唯内心的不安又冒了头。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什么？”
　　“你这么躲着我，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顾唯语塞。
　　上次的事指的是什么事，他们心知肚明。
　　“如果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我已经不在学生会了。”
　　“……”顾唯一顿，冷淡的双眸终于泛起一丝光。
　　她看着他，那种百分百的目光既纯粹又干净，像星辰大海，让人忍不住流连。
　　沉默少许。
　　“那……”顾唯试探性开口，“你不向学生会……揭发我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那么做。”
　　“为什么？”
　　“……”
　　江昱琛盯着她眼数秒。

　　可……他找寻了好久，都没能在她那双纯粹的眸子里找到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的唇角依旧泛着一丝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
　　只是那双墨眸却悄然爬上一抹黯然，
　　末了，他淡然一笑，“不在其位，不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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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一下子将顾唯从连日来的惶惶不安解救了下来。顾唯终于不再那么紧绷，清澈的双眸里，那抹感激十分明显。
　　如释重负的同时，她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不客气。”
　　顾唯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自认为简单的三个字，对江昱琛来说却沉甸甸，刚刚心里的那小片阴霾，也散了些。
　　“还有就是，对不起……”
　　顾唯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让江昱琛有些莫名了。
　　“怎么了？”
　　就在刚刚，顾唯忽然想起上午课上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下课后，张梓娟的那通指责。自己似乎对江昱琛做了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就是你借我笔的事情……”顾唯斟酌用词，想着能够给出对方满意的解释，“当时我对你的态度不清楚，所以就想着不去跟你有什么接触，绝对不是故意想让你难堪的，希望你别介意。”顾唯说得认真，“你放心，以后你借我东西，我一定会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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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说完，顾唯就觉得哪里怪怪，可是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奇怪。
　　特别是对方忽然笑起来，让顾唯更加确定自己应该说错话了。
　　“嗯，那就一言为定。”
　　“……”
　　两人距离有些近，他身上有股很干净的味道，就像被阳光晒过的被子，里面充盈着的那种温暖气息。
　　顾唯发现这个人的脸上，似乎总是带着一层薄薄的笑，包括他的声音，也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温柔，不刻意，像从骨子里冒出来一样。
　　而且……之前都没细看，他长得倒真是出奇的好看。

　　喵——
　　一声猫叫，将顾唯的思绪拉了回来。
　　循声望去，此时那只朝自己跑来的小奶猫，可不就是小灰。
　　不知道是这小家伙天生不怕人，还是认出顾唯，总之正毫不畏惧地往顾唯这边跑。
　　小猫可能真的认出顾唯，跑到顾唯的脚下喵喵叫，还用身体蹭着。

　　“你怎么总是乱跑。”顾唯将它抱起，一脸严肃，细看的话，眉间还有一丝责备之意。
　　“这小猫哪来的？”
　　“一只母猫生的。”
　　这回答，让江昱琛想笑，还是换个问法吧。
　　“这猫你养的吗？”
　　“算是吧。”顾唯说。
　　其实顾唯一开始养的是一只橘猫，顾唯叫它小橘。当然了，也不是刻意要养，起因是顾唯有次看到小橘在翻垃圾桶找吃的，顾唯便把手中的半个包子给她。后面，每次碰到它的时候，只要顾唯手上有吃的，都会投喂。久而久之，小橘似乎认定了顾唯，有次竟还跑到顾唯教室的走廊。
　　两个月之后，小橘的肚子越来越大，明显怀孕了。后面居然还消失了几天，再来找顾唯时，小橘的肚子消失了，它领着顾唯到自己的窝，就是那个废弃的自行车棚。
　　“它生了5只小猫，可是有两只没活下来。”顾唯一边摸着小猫的脑袋，一边说着，很平静的口气，听不出什么语气。
　　“所以你现在养着4只猫？”
　　顾唯摇摇头，“小橘带我去看小猫没多久，就失踪了。”
　　“丢了吗？”
　　缄默少许，顾唯依旧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不知道，应该是死了吧。”
　　不然怎么可能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江昱琛一时语塞。

　　这时，顾唯从她的外套掏出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就是一些猫粮。
　　只见顾唯在地上放了张纸巾，随后抓出一小把放在纸巾上，小奶猫嗅了嗅，打了几个喷嚏，随后大快朵颐起来。
　　江昱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女生低垂的脸庞，似乎柔和了些。
　　每当看着这些温顺柔软的小家伙，顾唯的内心都会前所未有的平静。

　　少倾。
　　“这猫，可能得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
　　江昱琛的话，让顾唯一愣。
　　他手将小猫抱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吃美味被打扰，这小家伙似乎不高兴的，冲着江昱琛叫唤着，奶凶奶凶的。
　　“怎么了？”顾唯问。
　　“你看它的眼睛，眼周都有液体，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红。”
　　江昱琛这么一说，顾唯很快也看见了，小猫的眼周似乎有一层黏膜，有点发白，眼周内侧尤为明显。
　　先前见它们，大部分是在晚上，视线不好，看得也不仔细，所以一直没发现。
　　“应该是感染了，有点发炎。”江昱琛说。
　　顾唯恢复以往的严肃，思忖少许，她问：“你说给它滴点眼药水会不会好一点？”
　　沉吟少许。
　　“想听真话吗？”
　　果不其然，顾唯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你看它，除了眼周的炎症以外，还有鼻腔。”小猫在江昱琛的手上不安份地动着，“鼻腔的内分泌明显增多，我怀疑是‘猫鼻支’，就是猫传染性鼻气管炎。所以我建议，最好检查一下，让兽医对症下药。”
　　“……我知道了。”
　　可是……上哪儿去找一家经济实惠的宠物医院呢？
　　就在顾唯踌躇的时候，她又听到江昱琛说：“我有个朋友就是开宠物医院的，可以带去他那儿看看。”
　　“你朋友？”
　　“嗯。”
　　顾唯冒出了一个想法，“可以打折吗？”
　　等问出口的时候才觉得，唐突了。
　　江昱琛勾着唇，笑道：“应该可以。”
　　又想了想。
　　顾唯很认真地对江昱琛提了一个请求。
　　“你能帮我一起再看看另外两只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