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拿捏不》大聪明

2、第 2 章

　　才进凤藻宫，转过影壁，桐阳就听高处传来一阵稚嫩的呼声。
　　“阿姐！”
　　后背灌来一股风，桐阳的脸上浮起笑意，果不其然，下一秒腿就被人抱住了。
　　年仅八岁的赤王殿下抱着二姐不撒手，一边蹭到她前边，一边“姐姐”“姐姐”地叠声喊着，黏糊糊的样子，活脱脱年糕成精。
　　桐阳被他拱得站不住，拉过人要他好好站着，“又爬树，待会就告诉母后。”
　　小殿下撒娇，“不嘛不嘛。我一直跟着许统领学本事，我要上阵杀敌！把突厥人赶到库里木河对岸去，才不让他们把姐姐抢走！”说到最后，他已是气愤不已，小小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桐阳被他叽里呱啦一番话弄得晕头转向。幽州一直在打仗她知道，这段时间父皇与哥哥都忙得焦头烂额，一家人少有时间能坐在一起吃饭。战况如何，也没有人会说给她听，只是从气氛上来看，估计是不太好。
　　但是桐阳想不出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会打仗啊……难道是——
　　桐阳睁大了眼睛，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忍不住就要惊呼，却被如意打断了。这位掌事宫女一手轻柔搭在桐阳肩上，一手牵起殷砂，和颜悦色地开口：“两位殿下先进去吧，皇后娘娘可等好一会了。”
　　“如意所言极是。”一道女声响起，桐阳看去，见是两位尚宫立于廊下，看样子从殿内出来。终于被注意到，两位尚宫施施然一礼。未开口的另一位尚宫姓白，她对桐阳宽慰一笑：“殿下有话不妨问问皇后娘娘，切莫自乱阵脚。”
　　桐阳震动的心神一下安定下来，她朝两人点点头，“多谢白尚宫。”说完，她便提起裙摆，像一只终于归巢的鸟儿，飞入母后所在的地方。
　　“阿姐，等等我！”殷小砂焦急地喊道，后又惴惴地看向如意，“如意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稚嫩的脸庞露出失落的表情。
　　如意摸摸他的头，收起复杂的神色。她既没赞同也没反对，而是牵起殷砂的手，“殿下，我们也进去吧。”
　　桐阳一进殿便看见母后正闭目养神，身后站着司药司女官替她揉肩捶背。
　　听到动静，皇后睁开眼睛，见是桐阳，招手唤她过去。
　　桐阳便坐在脚踏上，头枕在皇后膝上，“母后……”
　　皇后抚摸着小女儿的发髻，替她把散乱的珍珠坠饰理好。“谁告诉你的。”皇后淡淡地问，语气柔和。
　　“所以是真的吗？我真的要……”桐阳猛地抬头，“……和亲？”她的声音极低，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两个字跟大燕，乃至于自己联系在一起。在她心里，大燕被父皇治理得井井有条，万国来朝，百姓安居乐业，实是河清海晏。这样的大燕，怎会沦落到要靠公主和亲呢。
　　“怎会如此……”桐阳低声道，替自己，更是替父皇感到悲伤。她一直觉得父皇无所不能，是庇护全家甚至大燕的高山。十五年，一直无忧无虑，长于深宫的小公主第一次被迫直面外界的恶意，她彷徨，无助，不知所措。
　　皇后看着她红通通的眼圈，心下疼惜，但不得不直言，要她知道现如今的形势。
　　“镇守幽州的骠骑大将军陆平你可记得？”皇后还是忍不住循循诱导。桐阳勉力回忆，她想起来了，急忙道，“是去年上元宫宴来过的，胡子很多，很高，他的夫人看着很严肃，儿子跟哥哥差不多大的那一家人？”
　　皇后点头，“前日急报，陆将军战死，突厥已拿下数城，现兵临石阳。石阳城一旦被攻破，太原府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父皇便要求和了吗？”桐阳噙着泪问道，她不敢听那个回答，生怕自己是被舍弃的人。
　　“非也。是突厥人自己找上来的。”
　　桐阳和皇后均看向来人，太子殷硕大步流星，身后跟着的弟弟亦步亦趋，畏首畏尾。
　　“哥哥……”看见兄长，桐阳又要哭。殷硕赶紧上前，捧住妹妹的脸，“莫哭莫哭，为兄肯定不让你嫁过去。我们桐阳这么漂亮，才不去那大漠受苦。”
　　殷砂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生怕被责骂，一头扑进母后怀中，埋首想藏起来。闻言，又忍不住探头说：“兄长又说大话，你最多纸上谈兵，如何能打仗。”
　　一个爆栗让他“哎哟”一声，殷砂委委屈屈地钻回母后怀里求安慰。殷硕收回手，仍旧安慰妹妹，“别听他瞎说，你信哥哥不信？”
　　这一打岔，桐阳不知该哭该笑，纵是想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弟弟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们全家上下，武艺最强的居然是八岁的幼弟。太子惊才绝艳，治国理政无一不精，但就是这个武艺，与皇帝一脉相承，可谓手无缚鸡之力。
　　殷硕看妹妹吞吞吐吐，“嗐”一声便起来，坐上宫人搬来的胡凳，打算好生与桐阳说道一二。“你可知，就算和亲，为什么不是从宗室里选一个，必须是你吗？”
　　桐阳被如意扶起来，坐到他对面。闻言，她偏头思考，不确定道：“因为突厥要的是正经公主？”
　　“说的也不错。但你不知道，东阳已经找过父皇，提议让她去和亲。”
　　“姐姐怎么？”桐阳惊呼，不可置信，“璋儿才两岁！”
　　殷硕点头，他与东阳是一胎双胞，从小到大已习惯了直呼姓名。虽然不忍心，他还是说：“谁都舍不得你嫁去。但东阳，她能搅得突厥王庭不得安生。”
　　“……”桐阳沉默，虽然很感动但觉得怪怪的。
　　但并没有人提到和亲公主是东阳，因为，“突厥指明了是我。”桐阳很快想通了个中关窍，但，“为什么？”
　　“对，关键在于为什么。”殷硕引导着妹妹思考。
　　桐阳紧皱眉头，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突厥人认识我。”她试探道。
　　“你从小养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长安几个高门命妇，谁知道你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可是世人皆知父皇有两位公主啊。”桐阳试图反驳，以此找出漏洞。
　　“既然如此，突厥人为何指明了是你。帝二女，桐阳公主。”殷硕盯着她，一字一句。
　　因此，突厥人不仅知道皇帝有两位公主，东阳与桐阳，还清楚后者年幼，天真烂漫，貌美娇憨。白话说，就是美丽花瓶。
　　“因为，因为，”桐阳努力思考，“有人告诉他们?”她试探道。见哥哥点头，她忍不住惊呼，“这不是通敌卖国吗!”
　　“所以，我已向父皇请命，明日一早便启程。我去幽州，父皇坐镇朝堂，我们里应外合，一定把贼子揪出来。”
　　他看向桐阳,“别担心，我和父皇还在呢，必不让你受委屈。”
　　“你今日是来跟我们告别的？”皇后一直旁观着，此时才开口。她见到儿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决定。“既然如此，便传膳吧，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额……母后，父皇说让我们等等他。”好大儿殷硕传达道。
　　“等什么等，自己不知道时间么。堂堂皇帝还怕没饭吃？”皇后一拂袖，带着儿女落座膳堂。
　　宫娥鱼贯而入，席间不乏殷砂挑衅殷硕不成反被嘲讽，殷砂又向皇后哭诉撒娇之声。桐阳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不发一言。其他三人都注意到了，以为她需要时间消化，贴心的不做打扰。
　　不到半刻钟，皇帝负手踏入。正用饭的四人，皇后抬了一下眼，其余人中，殷砂乖乖挥手喊“父皇”，殷硕默默让出了母后身边的位置。而桐阳，自轻轻喊了一声“父皇”后，便一直若有所思。
　　皇帝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坐在大儿子让出的位置上。宫人摆上碗筷又退下，静默侍立在后头。陛下一家并不喜欢用膳时被打扰。
　　一家人自幽州战事以来第一次齐聚用膳，偶有吵闹但其乐融融。一顿饭近尾声，桐阳忽然搁下象箸，站了起来。
　　其余人都看着她。
　　桐阳直视父母，轻言细语但坚定的说，“我跟哥哥一起去幽州。”
　　殷硕和殷砂惊讶，皇后看着她，无声但温柔的眼神鼓励着桐阳，她便继续补充，“父皇，我想带上嫁妆。如果我们能成功抓住奸细，打胜仗，我就和哥哥一起回来。如果不能……”她声线颤抖，泪水漫上眼眶，但仍旧坚持说完，“我便嫁去突厥，平息战乱。”
　　一时间，无人说话。
　　皇帝站起来，轻轻搂住女儿，“桐阳长大了……”他喃喃道。感受着小女儿在怀中无声哭泣，这位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皇帝心中涌起疼惜。欣慰女儿的懂事，又心疼她的长大。
　　“好。到时父皇一定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