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不诚》闲笔二三

2、认主

　　不用面对那些恐怖的妖魔鬼怪，从高空跌落竟也成了一种好运。李兰心苦中作乐到。她还有心思去想昨日没听完的那场书，那六个字是什么呢……

　　“…啊！！”李兰心猛然惊醒，发现床边围了一群人，其中一个医师模样的正给她扎下第一根针。

　　众人见她醒来，都神色一松，面露喜色，她娘更是扑上来紧紧拥住她。

　　“我的儿啊…终于醒了，阿娘再也不去找那劳什子道士了…”兰云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兰娘！孩子醒来是好事，哭什么哭，莫要让人看了笑话。”李审见这场景不禁数落道，可也是松了好几口气，转头悄悄抹了抹泛红的眼睛。

　　李兰心感受着父母的关心，鼻头一酸，她这才有了自己醒来的真实感。但奈何阿娘关心太紧，她悄悄挣脱出兰云的怀抱，并且将手臂上那根针拔了下来。

　　“爹，娘，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那个道士呢？”

　　谁知，李审听完脸色一变，没有直接回答李兰心的问题，而是心不在焉的转移了话题。

　　“他已经畏罪自杀了。这下兰心也醒了，都出去吧，让她好生休息。小翠，你照顾好小姐。”

　　兰云还想说些什么，可对上李审严厉的双眼，也止住了话语。一时间，众人散去，房里只剩下李兰心和小翠两人。

　　李兰心明显的察觉到他们有事在瞒着她，问小翠也不知道。心下烦闷，借口道自己想多休息，挥挥手便让小翠也离开了。

　　小翠缓身退去，不小心绊到了桌子的一角。一团明亮的烛火晃了又晃，最终，才慢慢熄灭……

　　李兰心睁眼躺在床上，此刻她一个人躺着才有闲心去思考一些事。她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了，李兰心随手一抓，眯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

　　两颗黑亮亮的珠子赫然出现在她手上，沉睡的记忆猛然苏醒。

　　“……”这一定是梦吧。

　　“我还没醒，这是梦…这是梦…”李兰心痛苦地闭上眼，嘴里重复念叨着。她回忆起昨日发生的一切，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

　　李兰心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带有前世的记忆。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和平的世界，人人平等，信奉科学。她在七岁那年得过一场很严重的风寒，病好以后就多了这么段记忆，她认为是自己在地府走了一遭把前世回想起来了。

　　李府不是什么世家，他们是由商贾发家的，即使自立门户了也难免带有市井气。李家家主为了更好的融入那些世家门族，从小就要求独女李兰心按照世家女的标准学习礼仪。

　　于是，七岁之前，李兰心一直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直到那场大病。等她熬过来后，多了一段自由自在生活的记忆，她自然不愿再当笼中鸟，加上父母对她这个孩子还是疼爱的，于是底线一再放低，随她开心快乐就好。从此，爬墙捉鸟无所不干，混的像个男娃一样调皮。

　　也正是那场大病，她的母亲兰云认定她是犯了邪祟，开始时不时求一些方术道士来驱邪，结果自然都是假的。因此，李兰心见到兰云带着道士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认为又是一个江湖骗子。

　　谁知，这次是真正犯了邪祟。

　　而现在，她又多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并没有按那个古怪的声音所说的那样忘记那场“梦”。

　　李兰心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在说书先生那听过许多志怪故事，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立刻叫小翠进来服侍她更衣，打算去打听打听。

　　此时李审正在书房里踱步，神情焦虑，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家人说起地牢的事。面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件，纵使他是县老爷也没辙，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压下去，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

　　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鬼神？平日里任兰云荒唐，是不忍她太过担忧，让她求个心安，便对她求神拜佛找方士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碰了壁就知道悔悟了，却不曾想招致了如此大的麻烦。

　　突然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几步快走到书房角落，摩挲着墙上的一幅不起眼的挂画，轻轻摘了下来。挂画后有几张泛黄的信纸，他端详着纸张，仔细分辨那将要模糊不清的字迹。读到最后，他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面色惊异，最后竟是颤抖着将纸掷了出去！！

　　李兰心躲在书房外的一棵歪脖子大树后，鬼鬼祟祟的捱着脖子往窗户望去，只看见了李审点起火折子，将几张纸焚了去。好奇心上来，她弓起身子挪到了窗边，探着头偷看。

　　“谁？！”李审大声喝道，锐利的目光射向窗外。他推开窗，看见自家女儿傻兮兮的对着他笑。

　　“嘻嘻，爹，我就来看看你。”李兰心拍拍身上的灰，毫不心虚地说道。

　　“进来吧。”他深深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将复杂的目光掩去。

　　李兰心很少进书房，因为李审酷爱收藏古籍，爱书如命。只记得儿时有一次她玩闹闯入书房，无意中毁损了一本李审最钟爱的书籍后，平日里温和宽厚的父亲像是变了个人，少有地对她呵斥打骂，她便从此再也不敢随意进书房了。

　　她走进书房，乖乖低头站在李审面前。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爹，你说，妖魔和仙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李兰心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审没有作声，只是看了她一瞬，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她。

　　“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这古籍就赠予你，作为你明年及笄之礼。”

　　李兰心手忙脚乱的接过书，匆匆看了一眼。只见封皮上写着《清心诀》三个大字，俨然一副道家心经的样子。

　　但更令她惊讶的是，这就是当初她毁损的那本书，可现在一看，却是完好无损的样子。还未来得及多问，李审就佯装不耐烦，将李兰心赶了出去。

　　“莫要在此扰我，昨日的事不许再提。”

　　等他看着李兰心的背影渐渐远去，面上的镇静与威严也不再维持下去，而是望着地上那被烧掉的黄纸灰烬出神。

　　“时也，命也......”

　　李兰心回到房中，翻着父亲给的书，左瞧右瞧还是觉得这只是一本普通的道经，还是能让人清心寡欲的那种，和仙家术法更是沾不上边，只随意翻了几页就失望的将其抛之脑后。

　　她又将那两个黑珠子掏了出来，尽量忽视掉这是从怪物脸上扒下来这件事，忍着内心的嫌恶拿在手上把玩。片刻后，她轻轻咬破了手指，挤了滴血出来，喃喃道。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准没错。”她小心地将血滴在了一颗珠子上，面带期待的紧紧盯着它。

　　鲜红的血液滴在上面，缓缓浸入其中，黑与红交相辉映，泛着瑰丽奇幻的色彩，就当血液要被吸收完毕时，摊在桌上的古籍突然发出强烈的白光，似是有灵般飞了起来，扑向珠子。

　　李兰心一惊，伸手去抓，还未愈合的手指带着血痕印在了书上。那一刻，她听见了许多声音，那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悠远又不失威压，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李兰心此时还难以承受如此深厚的道，耳朵像是要炸开来，眼尾和嘴角也隐隐流出了血，她瘫软在地上，死死地堵住耳朵。

　　刹那间，一道童音气急败坏的响起：“快把那颗没吸收你血的黑珠子喂给书！不然你就要爆体而亡了！”李兰心听罢，来不及做他想，就把珠子扔到书上，白光很快就把珠子完全包裹，渐渐沉寂下来，那贯耳的声音也渐渐消去......

　　李兰心以为事情就结束了，谁知，先前染了她血，却在她危急之刻装死的珠子，又活了过来，闪进她的眉心，《清心诀》也不甘示弱，猛然撞进她的额头中。

　　一阵眩晕过后，李兰心再也承受不住，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