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孩子伤心吧》江辞我

2、第 2 章

　　下了台后林如灼才皱起眉头。

　　手疼，胃也疼。

　　“林如灼啊林如灼，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录制中间偷偷出来吃两口东西。录制这么久，那些小孩顶得住，你这胃病顶得住吗！”

　　林如灼在角落里蹲了会，经纪人纪景顿顿顿跑了过来，没好气地把胃药塞进身边的人手里，一脸恨铁不成钢。

　　林如灼没接话，继续伸着手：“水。”

　　纪景这才没好气地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他，还顺道塞了一袋面包。

　　“又不是你出道，那么用心干嘛。”

　　林如灼默默仰头，把胃药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显著，一直在抽搐的胃瞬间安稳了不少。

　　眼看着身旁的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林如灼只祈祷这人不会发现自己早上也没好好吃东西的事情告诉他，不然这人少不了还得再说三天三夜。

　　纪景看他一直没答话，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该不会是为了跟温执较劲才这么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焚膏继晷宵衣旰食夙夜不懈……”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背词典这爱好。”林如灼眉毛皱得更紧，“别想太多，我只是单纯敬业。”

　　要是别人纪景也就信了，但偏偏对上的那人是温执。

　　这俩冤家纠缠了这么多年，林如灼现如今说自己一点不受对方影响？

　　鬼才信。

　　这一次参演同一部综艺，节目组的目的就是借他们二人的关系作为收视噱头，于是这次索性干脆设置成了两人指导的选手组成小组一一对垒。

　　这么一来，林如灼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作息愈发昼夜颠倒。

　　看着他的表情，林如灼就知道这人又打算开始啰嗦，当机立断地转移话题打断了他：“行了，我让你跟节目组说别播那段，你办好了没。”

　　“这你放心，已经交代过了。”纪景拍拍胸脯。

　　林如灼知道他虽然嘴碎了点，但好歹办事靠谱，不然他也不会容忍他在身边这么久。

　　“行了，走吧。”

　　两人抬脚要走，忽然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声音。

　　“是啊刚刚淘汰啦，所以给你打个电话。”说话的人林如灼听得出来，是宋末，“是啊，还是跟之前一样，温执给了红灯。”

　　林如灼没打算偷听他打电话，把水塞给纪景就打算转身。

　　“是啊，真倒霉，谁能想到我上个综艺居然招偶像恨了呢。”

　　意料之外的话让林如灼原本不自觉上扬的唇角沉了下去。

　　宋末的偶像是……温执？

　　“是啊，谁能想到啊。明明我吉他、创作都是学的温执，结果却被人嫌弃。”

　　“林如灼？林如灼现在什么名声谁不知道啊，打保安被人唾弃的家伙，被他看好有什么用。我来就是为了蹭温执，他新专刚爆火不是？谁想到……哎！”

　　“不过你定的路线真的不错，蹭蹭那个过时组合，好歹有点话题度。”

　　林如灼深吸一口气，准备加速离开。

　　但纪景却忍不下这口气：“妈的，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

　　林如灼拽住了他。

　　“没必要。”

　　他现在负面新闻缠身，也能理解。

　　有着那么多光辉事迹的温执，和有着那么多黑料的他。

　　两相对比，任谁都会更喜欢另一个人。

　　“你总是这样才让他们这些人……”

　　“纪景！”林如灼稍微提了点声音，止住了纪景，“节目组付了出场费，我尽职做好该做的事。”

　　“钱货两清，这就够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你呀。”纪景看着他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庞，最后只叹了口气。

　　“走吧。”

　　另一个声音反问：“为什么要走？”

　　那声音平静，却隐藏着波澜，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这声音不是纪景。

　　林如灼闻声望去。

　　不远处灯光晦暗不明，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的男人双手环胸轻倚在安全通道的门旁，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厌恶，明明只是随意站着，却气势惊人，仿佛一匹蓄势待扑的狼。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是光线太过暧昧，林如灼眼前闪过几段并不曾在现实中存在的片段。

　　一会是自己和温执围坐在客厅里拥吻在一起，一会是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还手牵手，甚至在晚上……

　　是他这几天莫名其妙的梦境。

　　温执并没有压着声音，他的存在很快被不远处的人发觉。

　　“温老师好！”

　　只看到门前的温执，宋末小跑过来打算跟他打招呼，脸上的笑意异常恳切。

　　直到看到了林如灼。

　　回想起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宋末如坠冰窖。

　　任谁都知道，还未出道就得罪前辈是什么后果。

　　更何况，得罪的还是这位脾气出了名差的林如灼。

　　出乎意料的是，林如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并不言语。

　　反倒是温执若无其事般地冲宋末问道，面带微笑：“哎呦，不好意思啊，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就好像目前的场面不是他一手推动的。

　　说实话，林如灼本人的长相跟他传说中的脾气并不相符。

　　他容貌俊秀，五官柔和，天生带着一对酒窝，笑起来莫名地讨人喜欢。甚至有粉丝说他跟早就退圈的天后侯恬有几分相像……不过这种说法也早被其他人以碰瓷的名义骂回去了。

　　可惜他总是不笑的，平日里冷着脸时候的那副生人勿进模样，只让人如在寒冬难以接近，才让人想起那些传言。

　　霸凌、耍大牌、讨厌粉丝……

　　“对不起！林老师。”宋末心下一横，猛地弯下腰，“刚才的话都是我乱说的一时冲昏了头脑您千万别当真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指导也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我……”

　　林如灼不想听他的这番话，沉默着转头，任他在原地垂着头解释。

　　路过温执的时候，这位一切的始作俑者看着他。

　　“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林如灼刚想回嘴，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垂下去扫过温执的手臂，像是在寻求一种印证。

　　果然，他虎口上方有一颗小痣，跟梦里一模一样。

　　就是他梦里受不住时总是咬上去的地方，好像是某一种坏心眼的报复。

　　梦里格外真实的感受刹那复现。

　　林如灼喉头轻轻滚动，他飞速收回目光，想要争辩的想法瞬间消失，转身离开。

　　都是什么破梦，自己可不会跟这人做那档子事。

　　*

　　纪景看得出来，林如灼情绪不太好。

　　他慢吞吞地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林如灼，想找个由头让他换个心情：“所以你们当年到底是……”

　　当年的事情，就连作为经纪人的纪景也不清楚。

　　然而目的没达到，反而雪上加霜。

　　“那么想知道的话。”林如灼扬眉，“你明天就到温度娱乐去问温执怎么样，需要我给你内推吗？”

　　纪景看身后这人模样打了个激灵，瞬间刹车一踩，打开车门下车，逃之夭夭。

　　“我去超市买点菜放冰箱里，你先在车里待会！”

　　买什么菜，他俩都不会做饭。

　　林如灼实在懒得戳穿这人拙劣的谎言。

　　纪景停在了小区门口超市一旁的停车位上，车的一侧人声鼎沸，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另一侧面对着墙壁，倒是安静。
　　他看四周无人，便降下车窗，任凭微风吹拂。

　　因为怕被认出来，他能够降下车窗吹风的时间并不多。

　　但就这点来之不易的时间，没过多久还是被人打扰了。

　　“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叔叔你好，我今年七岁了”

　　“你爸爸妈妈住这个小区吗？需要我你找他们吗？”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老套的拐骗方法。

　　关键是这小孩家长是俩傻子吧，一点基础的防拐骗技术都没教孩子，小孩老实得跟幼儿园听老师讲课一样，问什么答什么，恨不得还举手讨一朵小红花。

　　林如灼深吸一口气，他既讨厌小孩，却又做不到装傻看不见。

　　只能打开手机喊纪景快点回来。

　　然而，纪景没回复。

　　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没看见。

　　林如灼不耐烦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的路边。

　　他一直看着小区进门的地方，似乎在找着哪个人是自己的家长，浅蓝色短袖配米黄色背带裤，再搭上那个深蓝色的帽子。

　　就算是林如灼这样讨厌小孩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有点可爱。

　　“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来帮你找。”在男孩的旁边，一个眯眯眼中年大叔蹲在一旁，他头发不短，却没打理，乱蓬蓬地的卷在一起，连笑容都让人觉得恶心。

　　“我爸爸很高，很帅，优点是会做饭。”

　　“我妈妈也很高，也很帅，优点数也数不清，就是亲我的时候胡子有点扎人。”

　　“他们很爱彼此，也很爱我。”

　　林如灼：？

　　长胡子的女人？

　　坏了，这小孩也是个傻子。

　　眯眯眼很显然也因为男孩的话有一瞬间的宕机，但瞬间恢复。

　　“哦，那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他用拙劣演技试图糊弄男孩：“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可是……爸爸妈妈让我在这等他们啊。”男孩终于表示出了拒绝，“叔叔你是他们的朋友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呀。”

　　被气得快犯高血压的林如灼听到这句话终于缓过劲来。

　　眯眯眼委屈地撇撇嘴：“宝宝这么快就忘了我，我好伤心啊。”

　　“可是……”

　　“我现在就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走，我们先去凉快点的地方。”

　　林如灼烦躁地动动手指，敲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回来？这边小孩快被卖了。”

　　“啊？哪里的小孩。”装死半天的纪景终于回复了：“我堵在收银处！等我五分钟。”

　　林如灼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没五分钟可等了。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下决定。

　　可是，万一又被人拍下来……

　　那小孩有点迟疑，但还是慢吞吞地抓住眼前人的手，他不愿意跟着人走，可眼前成年男人力气太大，他完全抵抗不了。

　　眯眯眼看他还在抗拒，拿出纸巾。

　　“很难受吧？过来这边，我给你擦擦汗。”

　　是眼前的声音。

　　“很难受吧？过来这边，我给你擦擦汗。”

　　是回忆的声音。

　　两道完全来自不同人的声音在那个瞬间重合，翻滚的记忆蓦然沸腾起来，热血上涌，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折断。

　　等林如灼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被踢倒在路上，脸上的是林如灼被砸过去的手机。

　　“电话都给你了，怎么还不打啊。”

　　此时的林如灼戴着墨镜，身上还穿着从节目组带回来的演出服。

　　今天的录制主题是怀旧，嘉宾们也照样穿了同风格服装。眼下林如灼深棕色的皮衣上大半都是铆钉，甚至额角还有刻意画出来的战损妆，活像是从港片里逃出来的街溜子。

　　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眯眯眼原本就心虚，再一看出来这人的模样，头都不敢回就爬起来往外跑。

　　林如灼冲过去捡起手机，顺便补了对方一脚，这才回过身来。

　　趁不远处超市门口的人还只是往这边看，没掏出手机拍他们。

　　林如灼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身高与小孩平齐。

　　“小家伙……“
　　看着战战兢兢甚至红了眼眶时刻准备发射泪水的小孩，一直冷着脸的林如灼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和善点。

　　他去掉墨镜，把酒窝笑了出来，拿出自己最柔和的语气。

　　“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电话多少吗？”

　　然而适得其反，看清楚他的脸后，小孩的眼睛突然变亮，但往下撇的嘴更加显得委委屈屈。

　　林如灼有点怀疑人生。

　　他长得就很吓人吗？

　　终于，小不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

　　“我好想你——”

　　“你不能不要我啊——”

　　林如灼：……？

　　啊？谁是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