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安》辞囿

4、囚境

　　四更天，颖阁。
　　滦寒面前摆着的不再是残局，而是一壶刚泡好的雪前龙井，和些许尚冒着热烟的糕点，似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滦寒拾眸望了眼窗外，晓得了时间，不免染上几抹失望，嗤笑一二，起身正要将糕点收走之时，半掩着的门被一只素手推开。
　　原是顾熙。
　　她着了一身玄袍，青丝仅用一根竹簪挽住，手里提着一壶酒，裹着寒霜便踏了进来。
　　“姑娘请坐。”
　　滦寒笑道，抬手正想斟茶，摆着的茶杯却被双双抢过，倒满了酒。
　　顾熙挑眉，挑衅似的看了眼滦寒，将其中一杯推至他跟前，之后便抬手将另一杯一饮而下。
　　遂又拿起了糕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滦寒失笑，并未顺着顾熙的意愿，将酒饮下，反而起了身，走到柜子前，翻了几瓶药出来，拾起一旁的笔，沾了沾墨，认真在瓶身上简略写下使用方法、禁忌吃食、一日用几次。
　　写完后，轻轻吹了吹，见干了之后，才用纸包好，递到了顾熙面前。
　　“手上的伤，再不好，就要落下病根子了。”
　　“一瓶伤药即可，何须如此之多？”
　　“有备无患。”
　　顾熙垂了眸，思虑片刻后，伸手将递给滦寒的酒拿了过来，一口饮下。
　　复又拿茶冲去了残余的酒，才又斟满茶，递到了他跟前。
　　“公子是不会饮酒吗？”
　　“不会。”
　　“真可怜。”
　　“不可怜，姑娘不也不会品茶吗？”
　　滦寒端起茶杯，转了半圈，就着顾熙饮酒的地方，饮下了这茶。
　　烈酒算是毁了这茶的清香，品也不是，饮也不是。
　　“可怜，确实可怜。”
　　可怜她本欲翱翔，却被围困囚牢；
　　可怜这盛京繁华，却如黄粱美梦；
　　可怜世人苦心孤诣，却是水中捞月。
　　可怜，真是可怜......
　　太和殿。
　　顾熙着了玄袍，端坐在御座之上，殿下便是满朝文武。
　　之前先皇驾崩，行国丧，一连数日，不举朝政。
　　今日，是顾熙同臣子们的第一次会面。
　　顾熙失神地看着殿前唯一空下的位子，接受着大臣们虔诚的朝拜。
　　她如他愿坐上了这位子了。
　　“众爱卿请平身。”
　　不过多时，便有一身着红袍的大臣，手持玉笏，站了出来，躬身鞠了一礼之后，便张口道，“臣近来听闻一个十分有趣的乡野故事，不知陛下是否想听臣细细道来？”
　　“爱卿请讲。”
　　“本来胡中有三只狼，一只老狼，两只小狼，而其中一只小狼因为贪念玩乐，竟走丢了，叫猎人认作犬狗，拴于家中，日日仿着小狗的模样。而另外一只精于学习，不日便从老狼那儿习得了狩猎之术。
　　之后，过了许久，老狼寻到了那只困于家宅的小狼，将他解救了出来。老狼深觉愧对他，便让他带领狼群，将学富五车的小狼抛之一旁。
　　之后陛下猜怎么着？”
　　未等顾熙开口，他便接着扬声道：
　　“那犬狗贪恋美色，吃喝嫖赌，无一不沾。
　　后来，狼群在那犬狗的带领下，逐步走向了灭亡。
　　这故事，可真令人唏嘘啊！”
　　在朝的都是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懂那大臣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只是，无人出声反驳，因为，事实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