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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险象环生 ...

  •   万柱岛实则并非岛屿,而是因有万根长柱从海中破出而得名。

      这长柱形似石,却刀切不断、雷劈不裂,实乃奇物。细细看来更令人惊骇,柱身通体漆黑,却在光线下折射出五彩华光,粗细各不相同,高度参差不齐,高的似要捅破云霄,矮的不过支出水面几米。

      “太过平静了。”阿乌蹙眉喃喃道,“这不正常。”

      “的确,我们已经进来两个时辰了。”我隐约觉得不安,“什么都没发生……”

      依稀记得,我前世来南海的一路上可谓风波不断,差点连万柱岛的边都没见着。

      “是你的气息起作用了?”

      我扬着下巴示意她看不远处的巨轮,“他们也没事,我这点气息能有这么大能耐?”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谨慎为上。”我沉吟片刻,道,“离那艘灵舟远些。”

      “如此大架势,也不知是哪家的手笔。你说得对,此地甚是古怪,是该警惕。”阿乌认真地附和,又不知是夸赞还是猜疑般来了句,“染姑娘心思缜密,倒真不像十六岁的孩子。”

      十六岁的孩子……

      我几乎挂不住脸上的表情……

      “小白菜地里黄,七八岁没爹娘。”我笑唱着,“没办法啊,脑子不好使些怎么能养活自己呢。”

      “对不起,抱歉……我不是……”阿乌脸色发白,她的手慌乱地握住我的手臂,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角的殷红。

      我把她弄哭了?

      阿乌的五官不算精致却是小巧,搭上一张窄小的脸,倒能称声小家碧玉,却总是用锐利的眼神看人,硬生生把秀气削去了六成,再生得一双出鞘冷剑般的眉,又削了四成去。

      她将所谓的女儿家的样子全弃了,却在我面前挂上了眼泪。

      我愣住了,便见阿乌道:“我也是孤儿。”

      “为了活着,小偷小摸过,也曾做过乞丐。”

      ……

      “小乞丐?我不喜欢这么叫你,你有名字吗?”

      “等我回了家就给你一口饭吃,你日后再也不用做偷鸡摸狗的事了。”

      我看着阿乌一张一合的唇,脑子里却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稚嫩青涩,却如清风般轻扫去我心头的滞涩。

      我想要呢喃出那个名字,疼痛却突然席卷而来。

      “染剑!!!”阿乌迅速把浑身瘫软即将跪地的我半抱在她的怀里,“你怎么了?!”

      “无碍……”

      “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几日前就突然昏倒过一次,这又是……不要瞒着我。”

      “我,儿时生过一场重病,险些丢了性命……应当是那时留下的隐疾,这几日太过劳累给诱发了罢……”我强忍着疼,磕磕巴巴地编造着谎言。

      “当真如此?”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好处。”我强撑起自己,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再去检查一下结界吧,我缓缓就行。”

      “我去给你取些水。”

      见阿乌离开,我才靠着围栏缓缓跪下,这一次的疼痛比前几次来得都要凶猛,像是要生生掏烂我的脑髓。

      疼……
      好疼……

      我喘着粗气,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便在脑海里愈发用力地回想着些什么。

      我前世因何去往南海?
      又为什么要研制焚魔种?
      那道声音是谁的?
      他是谁?他是谁?!!

      疼痛更加汹汹,我却笑了。

      “猜对了……果真是失忆了啊……”

      可我究竟忘了什么?

      我忘了谁?!

      我揪着衣襟,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蜷缩,手肘砰一声磕地,只好这样支撑着自己,眼前模糊,耳际失声,汗珠一颗颗砸下,在甲板上积起一小片水滩。

      画面一幕幕回闪,眼前晃过一道朦胧身影,那人身穿素净白衣,墨发如瀑,抱着把古琴伫立在檐下。

      “那是谁?”我哑声质问自己,不出所料没得到任何回应。

      画面再一次动了,眼前寒光乍现,我听见噗嗤一声,是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不!”我下意识嘶吼,“不要!!”

      “不!不要!!”

      对面灵舟之上,澹台楼雅浑身一震,女人的嘶吼声如同一声巨雷在耳畔炸响,一瞬间将他拽入那个冷寂的宫室,他再一次看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和毫不犹豫刺入胸膛的利剑。

      “应罗星!”澹台楼雅召出长剑左右环顾。

      风吹长发,衣袂翻飞,他双目冷然,飞至船尾,目光定定看向对面狼狈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烟紫色道袍,腰挂枣色酒壶,墨色长发半披半绾,白净脖颈掩在发下,隐隐绰绰看不见全貌,消瘦单薄的身体在不断战栗,如折颈白鹤匍匐在甲板之上。

      澹台楼雅沉默半晌无言甩袖,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道狠厉的目光陡然刺向他的背脊!

      澹台楼雅迅速看去,只见那女人抬起了头,她面色死白,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但很快的,浓重的情绪消退,顶上无措与茫然。

      令人刻骨铭心的眼神,却出现在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上。

      “真丑。”澹台楼雅面无表情地评道,下一瞬蓦地眼神一凛。

      女人摇摇晃晃起身,手搭在栏杆上,下意识捻了下指尖,随后朝他作揖,神态似被人撞破难堪的窘迫,嘴唇一张一口,“是在下失礼了。”

      “应罗星……”澹台楼雅不由自主地念出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名,很快蹙起眉,曲指敲了敲百晓镜,“醒醒。”

      “别吵……”

      “哦?”

      白泽的瞌睡瞬间一扫而空,它谄媚道:“啊哈哈,我是说,我在!”

      “那个女人是谁?”

      “铁树开花?”

      “呵。”

      “我错了!染剑,字霜戈,家住莲城柑柠巷,年十六!”

      “她和应罗星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应罗星一个孤儿还能有亲戚不成……等等,你该不会在怀疑她是应罗星吧?”

      澹台楼雅没吭声,白泽自顾自地道:“你别问我,我得补全了魂魄才知道。”

      “废物。”

      “你又来了!分明是你把我砍……了……”白泽预备据理力争时忽地沉默,随后疯狂尖叫,“啊啊啊娘嘞!鲛皇醒了!你站稳些!把我揣好!!”

      话落,天幕飞速聚起黑云,不多时便牢牢遮住太阳,暴虐的闪电在云海中翻腾。鸟群惊散,凄厉哀鸣。

      澹台楼雅脸色不太好,他握紧了栏杆,失神间额心花钿悄无声息窜出一丝黑气直直飞向黑沉的天空。

      暴风雨骤然砸下,狂风肆虐,激浪翻滚,海浪高高抛起两只灵舟,就如耍绣球一般轻巧。

      无论多么巨大的灵舟,在海上皆为一叶孤舟。

      “染剑!!起结界!!!”阿乌拼命嘶喊,“都来推舟,快!!!”

      我立即催动阵盘,结界瞬间裹住整艘灵舟,旋即飞身站上栏杆,眼睛紧盯前方状况。

      “向左拐!前面有石柱!!”

      “左边有大浪!”

      我的千盾术被冲开了!!

      “该死!”感受到微微冷风扑面,我果断扯开储物袋,大把灵石化为齑粉落在甲板之上,手贴上结界,涌出源源不断的灵力开始修复结界。

      阿乌似是察觉到了意外,呐喊着指挥道:“分一半人加固结界!”

      瓢泼大雨顺着结界流下,视野里一片模糊,我失控怒斥道:“死老天我去你二大爷的!”

      “嘭嘭嘭——”

      “嘭嘭嘭——”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是冰雹!”

      “咚、咚、咚。”冰雹一颗颗砸下,眼看结界多出一条条裂纹,我咬牙道,“升船帆!”

      “你想做什么?!”阿乌艰难询问。

      “结界要碎了!不要浪费灵力。”我向身后扔出一沓符箓,“防御符!都管好自己!”

      巨浪再次袭来,又一次将灵舟吞入腹中,水下是令人窒息的黑暗,蓦地,我的视线和一双发光死鱼眼对上。

      我:……

      大鱼张开了大嘴,它离我不过半寸距离,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咔擦咔擦的破裂声,似乎是从我前面传来的。

      南海的诡谲之处不在少数,最骇人的便是——无论多么强大的妖物或修士在海中皆若目盲。

      幸亏我知道一套锻炼神识的秘法,放出一缕倒也能勉强看清一些东西。

      “是你啊,溅了我一身水的臭海鱼……真是该死……”我低骂一声,同时手持长剑,杀气毕露。

      大鱼的嘴张越大,猩红的口腔内部暴露在我眼前,我抬手,剑尖直指它的喉咙,偏异象突生,巨浪托起船底,将灵舟送出了海面。

      我眼前巴掌大的裂纹飞速向四面八方爬去,接着,四处皆响起碎裂声,犹如瓷器开片。

      “哗啦——”结界彻底碎了。

      呼啦啦的狂风吹得我身体后仰,发簪随之掉落,头发在空中张牙舞爪。风像是要把头发连根拔起,我忍着脑子里的钝痛,画出灵盾抵挡。身上用了防御符,冰雹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皮质的船帆猎猎作响,与头顶噼里啪啦的闪电呼应。

      “雷要劈下来了!”

      “阿乌收舟!爬柱子上去!!”

      我瞅准时机飞到离自己最近的柱上,见她们各自爬上了石柱,我拿出避水珠和避雷符依次扔给她们,“抓稳些!”

      “阿乌!”

      我心跳一滞。阿乌还在灵舟上!她被冰雹砸晕了!摇摇晃晃的灵舟甩得她像陀螺一样滚来滚去。

      “阿先手!”有人惊叫一声,我暴斥道,“别下去!我救她!”

      眼见灵舟越来越远,我利落扯开系在腰间的长鞭,一脚蹬地,跃上一个个石柱。在灵舟将要撞上巨柱之际,扬手将长鞭甩出,捆住阿乌的腰把她拉了上来。

      “嘭!”与此同时,水桶粗的雷电劈下,灵舟瞬间炸开,残片漫天飞舞。我一扭腰,将阿乌护在怀里,不知什么砸在了我的背上,烧痛袭来,我闷哼一声咽下痛呼,爬上柱子时嘴中满是血腥气。

      防御符没剩几张了,我干脆全扔给了阿乌,补了些灵力支起一个薄薄的结界。

      终于能呼出口气,我左右张望一番,看见澹台家的灵舟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依然坚//////挺着,我忍不住自嘲,“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染姑娘……”阿乌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向我的目光迷茫呆滞。

      “你怎么样了?”

      “天雷来了……”她艰难开口。

      我烦躁地啧了一声。这条死鱼,看我不把他捞上岸剁烂煲汤……

      “别担心。”我覆上阿乌的额头,灵力缓缓修复着狰狞的伤口,“会带你们回去的,我说到做到。”

      用到灵力枯竭也只勉强治好七分,我叹息一声走出结界,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危险下。

      发丝抽打着面颊,冰冷透湿的衣物裹紧全身。我看着蠢蠢欲动的数万雷霆,嗤笑道:“杂种,有种就劈死我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鲛族有令,鲛皇不可伤害同族,既然我身上有鲛人的气息……

      打个赌吧。

      我嘴角噙笑,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坠入海中,一道天雷也在此时劈在我的背上,我感觉到背部传来火烧一般的灼痛,看见血液飘散在水里。

      跟鸡蛋花似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笑到,咧嘴就呛了口水,好在没自乱阵脚,立马翻出避水珠塞进口中,游到一个石柱边,把身体死死扒在上面。

      雷声和风浪渐渐平息,我吞咽了口唾沫,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赌对了……

      等了片刻才准备游上去,却隐约感觉水在颤动……

      不对!是石柱在动!

      我心一惊,蹬着石面想要借力游走,可身体就像被吸在了上面似的,我扯!我跳!我撕!可使出吃奶的劲也挣脱不得。

      二大爷的!

      我无声咒骂那条死鱼。眼睁睁看着石柱带我浮出水面,空气立刻灌入鼻中,暖意抚平脊背的疼痛。

      风波过去,海面风平浪静,天空好似被撕裂,阳光从黑云的间隙中泻下,宛如壮丽的瀑布。

      可我无暇顾及风景,一心只想把自己拔下来。看着海面离我越来越远,石柱底面逐渐浮出水面,我不禁瞪大了眼,一个大脑袋缓缓转了过来,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子呆呆地看着我,我登时啐了口脏话,咆哮道:

      “恁爹的!我们在龟背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修仙背景放别的文可能就是末法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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