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也》步惮

2、第二章 水中望月

　　东流碧水携映月，洗月白，残璧碎。

　　在苏灵叶治疗伤口睡下后，尉迟晟毅看着她的房间，久违地笑了。

　　终于……找到你了……我唯一的家人……

　　魏大夫也在门外，尉迟晟毅向他道谢，魏大夫说道: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告退了。”

　　接下来，尉迟晟毅便再次回到苏府，火已经被大雨浇灭，只剩下一片废墟。但是他在找到苏灵叶的那片空地上，发现了一个香包。一个蓝色的香包，上面绣着百合。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倾泻而下，客栈里，苏灵叶醒了。

　　她起身，显然那些刀伤只是划破了皮肤而已，黑衣人并没有想杀她。

　　她走到桌子前，发现了一件叠好的绿色的百褶裙。她穿戴好后，便照镜子随意梳着自己的发型，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容貌不是雨前的黑发蓝眼，而是白发异瞳。

　　此时，尉迟晟毅正在屋外等待苏灵叶。待苏灵叶换好衣服出来，他便转向她，对她说:

　　“昨夜，我有一个发现。”

　　苏灵叶连忙问道:

　　“什么?”

　　尉迟晟毅拿出一个香包，对她说道:

　　“一个香包。

　　“南方有一国，名蓬，尊百合为信仰，常绣与香囊之上，随身携带。”

　　苏灵叶神色一紧，说道:

　　“尉迟你的意思是线索在蓬国?”

　　尉迟晟毅说道:

　　“是。”

　　苏灵叶看着尉迟的眼睛说:

　　“尉迟，我不太明白。”

　　尉迟晟毅有些奇怪，

　　“嗯?”

　　“你为什么要帮我复仇?”

　　尉迟晟毅心想到，不论来几世，你都是这么多疑啊……

　　“我先问你一句，你不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儿时的记忆吗？”

　　苏灵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尉迟晟毅继续说:

　　“你是魔族公主玉瑶，因为与史册中的魔君长得相似，不论是在他国还是你的国家，你都被视为不祥。”

　　苏灵叶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忆，但是眼前的人似乎认识以前的自己。

　　“那我以前是怎样的人?”

　　尉迟晟毅先是沉默，后来开口说道:

　　“如果说是玉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魔君，是一个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人。”

　　说完，尉迟晟毅便转身招呼苏灵叶跟上自己。

　　“等等，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我姓琼，名叫琼斓。”

　　琼斓说道。

　　对于琼斓抛弃自己苏的姓氏，尉迟晟毅并不感到奇怪。

　　于是二人来到楼下，琼斓率先发问:

　　“你有银子吗？”

　　“有，不多。”

　　“那我们怎么去?”

　　“走去。”

　　“蓬国怎么去你知道吗？”

　　“不知。”

　　琼斓无语住了。

　　“二位可是要去蓬国?”

　　从他们后面传来一清亮的女声。于是他们转过身去发现是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堪比姑射神女，冰清玉洁，目若桃花争艳，眉似雾水笼山。

　　她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我名柳玊，儿时曾在蓬国待过一段时间，或许我可以效劳。”

　　尉迟晟毅皱了皱眉头，玊么?

　　看见这样主动帮忙的一位女子，琼斓心生警惕，尉迟晟毅也不例外。

　　两人正打算拒绝的时候，柳玊却说:

　　“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是这位阁下有剑不是吗?有意外情况，你们大可杀掉我。”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琼斓很直白。

　　“原因么?因为此去蓬国凶险，我需要这位执剑之士的帮助，可以说我们各取所需。”

　　柳玊这样一说，琼斓和尉迟晟毅觉得颇有一番道理，便同意了柳玊的加入。

　　由于柳玊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他们只好步行。

　　在路过莣月驿站的时候，天色已晚，太阳已经下山了，唯留一抹淡淡的水粉色。

　　三人决定就于此地入住，暂时休整休整。

　　柳玊和琼斓一间房，房间布置简陋，却宽敞的很，二人睡下是没有问题的。

　　柳玊正睡下，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眼前是一片茶叶地。

　　那是一片茶叶地，阳光普照下，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在地里劳作。那女孩皮肤被晒地黯黯的，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旁边是一位老太太，

　　容貌已不复当年，皱纹爬上了她的脸颊，她已然70多岁了。

　　女孩名为柳玊，取玊之意，在于有残缺之美，不求完璧。

　　柳玊一脸倦态，哈欠不断，终于忍不住她向她那奶奶说道:

　　“奶奶，我好累呀，可以休息一下吗？”

　　奶奶没有理会。

　　柳玊懂事地不再吭声。

　　夕阳西落，唯留残霞，鸟雀归巢，行人匆匆。

　　柳玊正坐在门口，耐心地等待她卖茶叶去的奶奶的归来。

　　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未曾看见她奶奶的身影。

　　她急了。

　　她马上动身前往集市，希望在那里能看见奶奶。

　　夜晚的集市有些冷清，最近战火频发，资源紧张，处于夹缝中的潋族自然是经济受到影响，许多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生怕在这乱世之中惹到什么。

　　柳玊找了好久，终于在一拐弯处，看见了人间灯火。

　　她看见许多人围在那里，口中叫到:

　　“给我打啊!狠狠地打!”

　　“最近的偷盗事情一定也是她所为!”

　　“除害呀！百姓们!”

　　“……”

　　柳玊心中好奇，便挤进人群，好不容易看见那躺在地上的布衣妇女。

　　是她的奶奶!

　　柳玊哭喊着让乡亲们住手，可是对战争的厌倦，食物的匮乏，都让他们心中愤愤不平，哪里肯听一个孩子的言语?

　　他们只是顾着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随着棍棒落下，奶奶发出一声又一声哀嚎，她承诺了无数次，保证了无数次，求饶了无数次，可是没人听她的。

　　乱世里，没人在意一只苍蝇的死活。

　　于是，过了些时候，柳玊阻止大人无果，眼睁睁地看着她奶奶慢慢地被他们打死。

　　泪水从柳玊的眼中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等乡亲们散去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瞪眼瞧着这群人。

　　柳玊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把奶奶的尸体运回了家，埋了起来，立了一块板子，上面什么也没写——因为柳玊不知道她奶奶的名字。

　　那位好心人长着一头褐色的头发，与众不同，耳边别着蝴蝶发饰，清纯脱俗。

　　柳玊暗暗里记住了她的样貌。

　　她默默地回到家，边哭边入睡。她不害怕，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的了。

　　在这个悲伤痛苦的夜晚，少女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一直湿到心里。

　　她的内心好似经历了一场大雨，一直是湿漉漉的，到现在，到以后，都是。

　　少女终于在天明时醒来，她先是到奶奶的墓前拜了一拜。说道:

　　“奶奶，我走了，你一个人多加保重。”

　　柳玊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南方有国，人族所建，名蓬，君王贤明，百姓乐居，是她心目中所向往的桃花源。

　　于是柳玊带上行李决定启程前往蓬国。

　　她蹲下去思考了片刻，似乎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琼斓……是谁?尉迟晟毅又是谁?我……是谁?”

　　她忽然站起来，叫到:

　　“不对!我不是在驿站吗？怎么会?出现这些事情?”

　　幻境破碎了。

　　碎成了一夜的星星，数也数不清，捡也捡不起。

　　柳玊忽然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这次的场景又变了。

　　她环视周围，这次是一排排金碧辉煌，红墙黄瓦的建筑，美不胜收。

　　此时，柳玊正处于一间小院子内，院内植物诸多，仙藤异草显得又冷又苍翠。再定睛一看，发现前面院门前有两个女子，身高差很大。

　　柳玊认出那个人就是琼斓，至于琼斓旁边的那个人她实在认不出，但是柳玊知道一点，那就是，

　　琼斓不可以跟她走。

　　于是柳玊快速地冲过去，却不想有一道无形的墙把她们隔开了。

　　柳玊急得直跺脚，赶忙大喊道:

　　“琼斓!琼斓!你不要和她走啊!”

　　琼斓这边，她正笑嘻嘻地询问她皇姐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以前去哪里了？你那回受的伤重不重?

　　突然琼斓听见有人在喊琼斓，她愣了愣，

　　啧，聒噪。

　　琼斓接着对皇姐说道:

　　“星疏皇姐，你那回听到父皇议事的内容是什么?”

　　普通的幻境是依照那个人的记忆所建，如果那个人记忆里没有这件事，幻境就不会呈现。

　　但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的话，制造的幻境一定能做到。

　　星疏思索了一下，然后对琼斓说道:

　　“父皇说，神主大人留给灵国的玉，盒子里是空的，他猜测，真正的‘玉’指的不是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人，而魔君玉无瑶就是那个人。”

　　琼斓陷入沉思，随后对星疏一笑:

　　“我明白了，谢谢你皇姐，那么，我也要回去了，希望……不要再见到你了。”

　　又一个幻境破碎了，琼斓和柳玊在驿站醒了过来。

　　二人醒来时，天已微明，眼前似乎有些朦胧，微弱的太阳光显得有些倦怠。

　　柳玊正想表达自己对于幻境的疑惑，琼斓不等她说话，就出门了。柳玊一直盯着琼斓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陌生，似乎，琼斓不再是琼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