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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没有需求制造需求也要强塞、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硬上”是刑柯对我的定位。

      二十岁之前我对二者都不能苟同,并一度觉得刑柯夹杂了很强的个人情感私人恩怨,立场不够客观立意不够中肯。二十岁之后言不由衷地发现第一条竟然十分适配我在徐迎峰身上的所作所为,于是此后三年都在抵制第二条定位力图不让刑柯一对再对。然而当开过一茬动员会又开下一茬高管会的会议室门被我礼貌一带却带得再蛄蛹不开,刑柯千里送鹅毛送来的钥匙被我接过一拧然后拧断了头,去而正复返的任平生在电话中表示门内毫不知情的领导亦没法用里边报修了有一阵但一阵了还没修的门把手自救时,我想起刑柯五年之前就盖棺作出的第二条定论,一时不愿回答是谁高瞻远瞩又是谁有失偏颇。

      等待任组长赶来救民于水火的过程中,刑柯三番演绎自己为什么做狗腿只能做到狗和错拍到大腿:“大小姐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官不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把就烧到廖云深廖副总和他手底下的一帮人,廖总不愧为徐总的对头,恨不得徐总前脚还没走他后脚放着那么多会议室不用就要用这个会议室,但却不愧不过大小姐你,反手给人锁里面了,真叹为观止。”

      我:“……”

      又三番调度他成语和俗语都使得不太到家的功夫:“不过昨晚之前我都以为你单对徐总情深不寿,没想到实际早就和任组长暗度陈仓了,还对徐总脚踏两条船。啧,女人心海底针。”

      我:“……”

      最后三番挥洒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话说回来你这个下巴该不会是徐总勒令整改‘不良聚会’背后的真正典范和诱因吧?谁给磕的?看得出是对徐总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否则他也不会亲自下场发通知……就算徐总心疼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嘞,脸不是这么用的。”

      我:“……”

      正在苦思冥想该怎么结果刑柯比较好杀人不见血的时候,后背似被人虚触着接近,却又堪堪只接近两根静电撩拨上虚空的头发丝,我回过头,就看到任平生上去认真端详了下断头在锁芯的赫赫然匙身,恰好朝着我的右脸脸上酒窝深陷:“年轻人潜力无穷啊。”偏头对上我的目光,连带下行的眼尾也弯了一弯,“还以为平时饭吃得不多呢,原来是走内生路线,没少长力气。”

      我愣愣看着他,知道他是指第二次打天台上,他一面去拉防火门一面把我隔出开门会晃伤的范围,那时候他不晓得我拽不动的不是门而是落了锁的门,侧貌莞尔一笑,颊边酒窝动人:“还小呢,应该多吃点儿长力气,不要像大人吃一些轻食。”

      被晾在一旁的刑柯不承想任平生讲的是黑话,一心不想令任组长的话茬掉地上:“她啊,她一向可吃得不少哇。”眼风滴溜溜往任平生身上一转,“叶声她有直梯搭乘障碍,不吃饱饭爬不动楼梯,哈哈。”

      任平生于是从善如流拨过了两副保温袋,转了个弯交到刑柯的手上:“廖总钦点的这家店风味确实不错,点多的,回工位去吃吧。”看回我一把欲言又止的眼神,又温文尔雅地抬了抬手腕,“修锁师傅待会儿该来了,你们先走,我正好在这里等师傅开完门拿饭进去。”

      廖云深廖副总指名要在午餐会享用且不支持外送的川菜馆制出来的川菜竟然是甜口,我停住筷子,一时就是该对廖总这种曲高和寡的口味感到几分海内存知己还是该对任平生恰如其分的点评生出一些高山流水知音意深觉为难,只不过为难到了任平生这里,原本很是滋味的鱼香肉丝也变得颇不是滋味,我叹了口气,调出任平生负责配音的入职章程介绍视频,仰倒在工学椅上闭着目养着神想提取一些公司对犯上作乱事宜的处理手段,但听着任平生抚毛边一样字正腔圆的发音,最终只提取到自己屡屡犯上对任平生作乱的几幅闪回。

      转岗到人事部第一天,就耍流氓摸人家大腿,此后和徐迎峰被同事们撞了个捉奸在电梯门口,人群中他将拉夫劳伦穿得像优衣库,没有炫耀的油滑,将手扬得妥帖又拘谨:“让你去找的资料是放得不太好找,你先过来一起。”似春风里最和煦的那么一线,微微笑着无中生有,“等下我自己回去找找。”

      怎奈我见不得他那尴尬场合总赔得僵住的一抹笑,抿了点舌尖想跟他对视,被他提前一秒将眼神聚焦在旁边的吊兰。做不成职场狐狸精的一个人,只知道隔日不计隔夜仇地例行下关怀:“下巴也是工伤吗?”余光里他明明正专心得不能再致志地做会议纪要,不晓得什么时候得了空替我把水瓶拧开递过来。

      就这么瞥见了自己在我的备注里做狗……风尘仆仆去给廖云深的午餐会跑腿回来还得为我擦屁股,于是笑得败絮尽现从断锁上转回头来望着我,说出的话终于兴出些被得罪的领导该有的阴阳:“年轻人潜力无穷啊。”如果后面没跟上那句,“还以为平时饭吃得不多呢,原来是走内生路线。”

      我将手覆在眼前,开始思考从前从没觉着“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硬上”的这条定位作得恳切,到底是因自己没有在夷为的平地里创制过苦难,还是因没人会在创制的苦难中令我感到愧疚,得出的结论是我没有对谁常感到愧疚,只有对自己常感到失眠。然循环播放的背景音里真不知任平生是在怎么念,羽毛拂尘埃似的横扫在耳尖,直把人扫进了不知做过多少遍的梦里去。之所以能一刻也不耽搁地认出眼前所见是为梦一场,不过是必经之路上那部屡坐屡栽的扶梯已沦为梦魇很多年,诡异的是现实中镇压着我的始终是招之腾眩而不去的直梯,扶梯我一向乘搭得好好的,可见梦从反中来,讲得半点不假。就这么准备踏出那一步再根据过往无数次经验从梦境中滚落,却被一双手握得悬而未决在半空,于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没有自阶梯跌落。

      我睁开眼来。

      午休时间,办公区周遭无人,日光别过树影的斑驳余亮迎面打在任平生脸上,而他就着握住我的姿势在工学椅前半蹲下来,视线得以齐平地望住我,却没有将手抽开。

      我费好大劲,才终于想起要问他什么:“修锁师傅……赶在领导开完会之前把门打开了么?”

      他正着色摇了摇头:“没有。”看见我心如死灰,内眼角的褶皱都在镜梁下挤起来,“中途领导撑不住要去上卫生间,我就把门踹开了。”凝望到我有缕头发扎眼睛,边伸手替我拨去,“你没看到那些领导逃命似的往外跑,男卫生间满员了就去女卫生间,助理还在后面喊云深总跑慢点。”边留下洗手液的尾调柑橘香。在那群臭气熏天的男人中间,他像玉做的神仙。

      而我那样盯着他,盯到他水红的唇峰就闭起了眼睛:“组长,反正你都瞧见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你知道自己皱鼻子的时候很像挤眉弄眼的柴犬吗?”

      他的语速和人一样温吞:“那是……因为我的鼻炎。”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谁家好人家鼻炎是这样的?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合着眼也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的一副怔愣神情:“你这……也转得太快了,就算是请客吃饭,也应该我……”被我截住了话头,“你还不如请我相亲。”

      昏昏然中只闻得任平生嗯了一声,没有来得及听他说明嗯的是吃饭还是相亲,我就给暖风熏得好想睡过去了,诚然任平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职场礼仪把握得很到火候,快下班才叩了叩我的桌沿让我下楼送个文件,叫我送完就直接到大厦外等着他就可以,思及停车场那一幅绿幕的确是个容易追惜抚今之地,加上两个人人均不太想勾起当初那番稳重不足惊惶有余的回忆,我从容就范,一举行到大厦百米开外好停车的一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如期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却绝对不是任平生的嗓音叫出了我的名字,于是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对方却下车关上了车门。

      然则此刻不是下班高峰但快要到高峰,此地不是诚成但统共百步到诚成,我忍耐地转过身,换了副笑貌眉头都舒展:“徐总,找我有事?”

      就见得徐迎峰颔着首闭了下眼睛:“你叔明婶婶的侄子今天结婚,邀请你去观礼。”

      的确是听过那么一耳朵婶婶的贤侄近来要结婚,但就是天可怜见他怎么今晚想不开地要结婚……边不胜惋惜地跟徐迎峰朝车走了两步边给任平生发信息,抓住华点审慎地停下来:“徐总,您晚宴要带女伴吗?”

      徐迎峰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车,闻言整个人又退了回来:“啊?”

      四十多岁的徐迎峰比起他三十多岁,也就在眉宇间添了抹成熟光辉,毕竟他头发的发色历来是那样,比对着黑发显银灰无从比对的时候就又显着是黑,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凡响。而在四十来岁的男人堆里,他也一直是很显年轻那一种,尤其一双清亮眼珠望得人每每怀疑他事先滴过什么养肝明目滴眼液。一度我都觉着他无可挑剔了,独独此刻拣出来,他知情解意的能力在下降,“我是说,您最近有女朋友吗,晚宴要带吗?”

      时过境迁纵然已有很多事变得不是那么想承认,但徐迎峰日常对别人是命令式,对我是服从式的这桩事实还是要承认,因服从得不那么情愿归根结底它也是一种服从。就比方说现下虽然令徐迎峰摸不着头脑,不妨碍他服从式回应:“没有啊。”

      我点了点头:“好的徐总。”自顾自地上了车,“那我坐副驾驶了,不然坐后排会显得您像我司机。”

      留下徐迎峰倚着门无语地拍了拍车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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