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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从前 ...

  •   李曦雯很久都没有睡着。

      黑乎乎的看不清凌锋睡着没有,她将身体分为不同部位,一点一点地挪蹭着,努力一次只动一个部分。

      然而铁架子床的动静不小,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还是轻轻一动就嘎吱一声响。

      “还瞎琢磨呢?”
      终于,凌锋像是忍无可忍开了口。

      李曦雯侧过来面对他的方向,脸枕在他的掌心里,被挤出一点点嘟嘟的肉来,同时挤出的还有一滴连她自己都不知所谓的眼泪。

      “我睡不着。”
      她发觉自己有点哽咽,立即收声止住。

      凌锋顺手揪了把她脸上被挤出的肉肉,声音很平淡:“害怕?”

      “有一点。”李曦雯说着话翻了个身,两只空洞的眼睛望向天花板,心里白茫茫一片,“只有一点,更多的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怕什么?”他笑了下,语气恶劣,“你是怕我打不过他们还是怎么的?”

      显然是在用故意逗她的方式缓解她的情绪,李曦雯都知道,但她还是慌忙坐起来辩解:“不是!我相信你,你很厉害的!”

      “别,你再这么夸几句我都要膨胀了。没事,打不过我就把人拖住,反正让你先跑,行不行?”凌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她的脸玩,“再说,实在不行就报警呗,现在是法治社会,还能让他们乱来?”

      也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有点欠揍好笑,就连今天一直深陷在情绪沼泽里的李曦雯都忍不住笑了,一把拍掉他作乱的手,“你正经点。”

      凌锋也笑,比她笑得放肆多了:“说说看,我怎么不正经了?”

      李曦雯没被他带偏,想把话题引回来,一时又没想到说什么才好,盯着地上一团庞大的黑影发了会儿呆,突然呆呆地问:“你说我要不要学一点防身术?或者短跑?还是长跑?”

      凌锋怔了半秒,噗嗤一声,身影在黑暗中甚至笑到抖动,笑得十分夸张:“练吧,都练,想练什么练什么,我看你都挺有天赋的,等明天睡醒再练也不晚。”

      李曦雯也跟着咯咯笑。

      关上的阳台门像一个结界,夜市的嘈杂声变得远远近近,衬得屋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她的笑声在狭小又空旷的房间里制造出的空灵单薄的回响。

      笑着笑着,她不知不觉叹息一声,枕着手臂轻轻眨动着眼睛,问他:“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就没有任何东西会让你感到害怕吗?”

      凌锋没答,翻了个身,悉蔟动静停后才开口:“怎么没有。”

      “嗯?”李曦雯好奇得撑起身体靠过去追问,“是什么?”

      回答她的,是跟这间屋子里堆积的灰尘一样沉重的沉默。

      沉默太久,久到李曦雯以为他睡着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好热,热到只是平躺一两分钟就感觉后背被黏在了床单上。

      她小心翼翼翻了个身,难免听见床腿嘎吱一声。

      凌锋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吓了李曦雯一跳。

      依旧很难辨析神情,气势汹汹的嗓音却无比清晰:“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听起来很凶的样子,不过李曦雯很早就不怕他了,镇定地回答:“我睡不着。”

      她爬到床边坐好,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在床沿上晃荡着,是终于能看清凌锋脸庞的距离。此刻他深深拧着眉,表情比声音还要凶。

      “告诉你我怕什么你就能睡了?”
      他抱着胳膊,像是很不好惹地看着她。

      李曦雯用力点点头,措辞非常严谨:“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凌锋就那么直勾勾与她对视,眼神不善。

      李曦雯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她对凌锋几乎一无所知,实在太好奇了。

      夜晚沉静,月色却温柔,有什么正在像这个房间里尘封的灰尘一样被搅动。

      最先在这场对视大战中败下阵来的人居然是凌锋。

      他偏开视线,挺不屑地哼了一声,顿了半天,才冷冷抛出一个字来:“车。”

      “车?你怕车?”李曦雯的第一反应是凌锋在逗她玩,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就是在路上跑的那种……车?”

      凌锋:“嗯。”
      声音比平常更低。

      “什么车,汽车?火车?摩托车?”

      “汽车。”他重重躺回地铺上,手臂重新遮住眼睛,“小轿车。”

      李曦雯真的很惊讶,她试图遮掩,但是完全掩饰不住,她脑海里很多关于凌锋的记忆都发生在车里,她喜欢凌锋开车时熟练专注的模样,更别提他在职高里还学的是汽修专业……

      “睡吧。”
      凌锋低声说。

      像一句低沉的午夜咒语,很奇妙地让李曦雯进入了朦朦胧胧的梦乡,这一晚她睡得不是太好,做了很多很多梦,整个人像从水里被捞起来,很重、很倦怠。

      直到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的时候,她才慢慢做了一个温和的梦,一个在她刚认识凌锋的时候就做过的梦,雨下得很大,她被一个人牵着向前一直跑一直跑,雨水大到她睁不开眼,但她知道牵她的人就是凌锋,他没有转过来,她却听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承诺,吊儿郎当的:“怕什么?这不是有我么。”

      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包裹着她……李曦雯觉得她被凌锋接住了。

      好奇怪,她明明稳稳当当地躺着,这座危楼暂时还没有坍塌,这张旧床也没有坏掉的趋势,她根本无从坠落,可是被他接住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

      第二天早上,李曦雯在早市的喧嚣声中迷迷糊糊醒来,天色才亮起不久,朝阳冉冉照射着大地,世界热烈明亮到像是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李曦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拨开黏在脖子上的发丝,只觉得好像四周的空气不复昨晚燥热。

      一架立式风扇在床前缓慢摇着头,吹来轻缓温柔的凉风,降低了炙热的暑意。

      她记得昨晚还是没有的,昨天进门时只有墙上挂的一个风扇,不用想都知道已经无法正常运作,他们甚至都没去尝试开启。

      床下凌锋睡过的临时地铺已经被收起来,床边的厚重写字台是屋里唯一可以承载作为“桌子”作用的物品,压了一层厚玻璃的桌面被擦过了,透明塑料袋里装着几个散发着热气的包子,两个带着碎壳的茶叶蛋,还有一杯豆浆。

      “醒了?”凌锋坐在沙发上,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帮我个忙。”

      他身上黑T恤和大短裤显然都是刚买的,标着盗版“Cucci”的吊牌还挂在上面。

      李曦雯在抽屉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剪刀,打开自己背包拿出了指甲钳,拍拍肩膀示意他蹲下来些,翻着领口将白色的塑料线剪断,小心不让线头掉下去,会扎得他很痛。

      在李曦雯专注与盗版吊牌斗争的过程中,凌锋一直低着头摆弄手机,李曦雯余光瞥见,然后意外地看他,昨天她在路上亲眼看见他把手机卡处理掉。

      她发怔的目光有点明显,凌锋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他们在恋爱后的短短几天里已经形成默契,凌锋对她解释道:“收了张别人不用的。”

      李曦雯不知道还能这样操作,不过既然他有办法,她也不多问,无论从任何程度上看凌锋都是被她牵连的,他有他的事,肯定需要一个与外界沟通联系的渠道。

      她点了点头,收起指甲钳,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有一个对着外面走廊的狭小气窗,昨晚两个人换下来的脏衣服都堆在窗台上,现在已经被洗干净挂起来,水滴答滴答滴在生锈的防盗护栏上。

      李曦雯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她觉得以后自己不能理所当然靠凌锋做这些琐事了,她也应该要承担起来一些事,她也想尽她力所能及照顾他一点。

      她用洗衣粉把斑驳脏污已经不能照人的镜子擦干净,才开始刷牙洗脸。

      这间房子的隔音真的很差,隔壁奶奶在和小孙子吵架,奶奶的每一句破音怒骂、小家伙每一句含泪嘶吼,李曦雯都在哗哗的水声里听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人的习惯并没有那么难以改变,仅仅一天而已,她就已经养成了微微踮起脚尖走路的习惯,避免自己被发现——不被任何人发现、不被整个世界发现。

      她踮着脚走出卫生间,走得很轻。

      阳台上烟雾缭绕,凌锋塌着腰背靠在红砖砌成的围栏上,皱着眉跟铁奶奶打电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听着,偶尔简短回应几句。

      他那个手机漏音严重,铁奶奶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伴随着刺啦声传出来——
      大鹏旅店被人砸了。

      铁奶奶年纪大了,记性却还很好,事无巨细将一切细节原封不动描述出来,那几个人是怎样抢过前台的电脑,怎样一间一间挨个撞开楼上的房间,连露台上的洗衣房都没有放过,旅店是民居改的,房间的门锁就是普通人家的内门门锁,后来也只是多加了个插销,成年男人稍微用点力就能撞开。

      阿尤很快报了警,几个闹事的人认错态度极好,无论怎么被逼问都坚称是喝醉了,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该拘留拘留,满脸惭愧,什么惩罚都肯认。

      李曦雯如同雷劈,浑身僵硬,全身的血液都冻在血管里,化为冰冻的恐惧。

      其实之前她也害怕,但那种害怕像是隔着一层看得见摸不着的水膜,这一刻恐惧才真真切切有了实感。

      她知道,凌锋也知道,那几个人很有可能是在找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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