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夏剑起》湖边七号

16、第 16 章

　　寒休湖必须得承认，自己确实被噎住了。

　　“小环，这是你的身契。”他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来，递给了小环。

　　“这，是小环的身契。”小环像是有些怔住了，她一只手腾出，缓缓接了过来，只见上面的字迹，十余年后依然清晰，纸面的一角，还留着一个小小的红指印，在一众经办人的大指印中，显得格外突出。

　　苍中洲的凡俗并不禁绝卖身为奴之事，更没有能力去管辖超凡脱俗的修行宗门之事。只不过正道修士行事，多少还是要遵守一些凡俗的规矩，顾及一些脸面，该走的流程都不会少。

　　修行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合意境修士，作为修士中数量最多的群体，其实自身并没有实现本质的变化，在一些高阶修士看来，依然未脱凡胎，只不过修炼出了一些法力而已。

　　即便到了合意大圆满的地步，窥得一丝造化之妙，也不过是寿元一百八的凡修而已。

　　修炼一途本就艰辛，而合意境修士还要面对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自身又不具备神通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那么自然需要将一些事物分发给凡人处理，才好挤出时间埋头修炼。

　　讲究的宗门，如寒家堡，就是以聘请、购买等手段，不讲究的，自然是直接掳了去，不过那就算是邪道了。

　　而小环，便是自小被寒家堡收为奴仆，一直在寒休湖身边服侍至今，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环，你以后便不再是丫鬟了，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听我说，陆明山虽不是你的故乡，但你自小便生活在此间，也结识了不少朋友，想来在这里早已过的习惯了。这里虽然会有一场大战，但我料想寒家堡才会是最终获胜的一方。你可以呆在山下的寒家镇里。”

　　寒休湖又以严肃的语气说道：“最重要的是，我出行之后，只怕将来要面对的生死劫难不止一次，可能无法顾及于你。”

　　“那小环更要跟着少爷了，小环能保护少爷的。”小丫鬟看看寒休湖还要张口，连忙道：“少爷去哪里，小环就去哪里！少爷不要再劝小环走了，小环不想听！”

　　小丫鬟脸上露出哀求的声色，像是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猫咪。

　　寒休湖也只得把口边的话再咽了下去，无奈笑道：“好吧，那你今天收拾一下行礼，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少爷放心，小环一定收拾的妥妥当当！”小丫鬟像是怕寒休湖会反悔，小碎步一下子便跑没了身影。

　　寒休湖摇摇头，却见小丫鬟连身契书都没带走，只好先帮她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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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寒家堡宗门大阙前，一身富家翁装扮的司行房管事，笑眯眯地对寒休湖道：“休湖少爷，族长昨日可是好生吩咐老金我要好好准备为你送别，没想到少爷今日就要走了，许多事情准备不周，还望休湖少爷不要怪罪啊！”

　　“金管事此言可太过折煞休湖了，休湖也是听闻那百川学宫，在数月后便要开典招生了，恐路途遥远误了期限，故而急不可耐，万不成想竟给金管事造成麻烦，还望管事多多包涵。”寒休湖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

　　其实这金管事亦是寒家修士，只不过名字里带个金字，平日里又好穿戴金饰，一副凡俗富家翁的样子，故而这个别称才流传开了，他本人倒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么老金老金的称呼自己。

　　“哎呦少爷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些都是老金的分内之事。不过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族中库房往日就准备了一些物品，此番取来赠予少爷倒也合适。”

　　“这……”

　　还没等寒休湖拒绝，金管事便拍拍手，就有一盘的侍从将一个托盘端来，上面摆放着三样物品。

　　“休湖少爷此行艰难，族长可是特意吩咐过的，可莫要推辞族中好意啊！”

　　“那，长者赐，不敢辞，休湖便愧领了。”

　　金管事满意地点点头，一样一样为寒休湖介绍起来：

　　“此乃千里甲马，拴于腿上便可日行千里。”

　　“此乃金甲盾，平日只得巴掌大，注入法力便可长至二尺。”

　　“此乃定波剑，闻休湖少爷修习剑典，配得此剑正当合宜。”

　　一件法器，两件灵器，在这个时候送出，可以算得上是大礼了。

　　寒休湖也不免动容，真心实意地说：“族中之恩，休湖铭记。”

　　“祝休湖少爷此番旅途一帆风顺，进入学宫后步步高升！”

　　“多谢金管事！”

　　两人最后道别，寒休湖接过礼物，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小环也到前室，充当起车夫来。

　　“小环，照顾好你家少爷。”

　　“好咧，金伯伯您放心吧！”

　　寒家堡宗门大阙到山下小镇，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金管事看着马车走出了数百米之外，才带着侍从转身返回宗门内。

　　寒休湖在马车的车厢内坐着，倒是非常稳当，他仔细地打量着定波剑，只见这把灵器长有三尺，在剑柄的首部，镶嵌有一颗湛蓝色的宝珠，他将剑身从剑鞘中拔出，车厢内瞬间便闪出一道黯金的光芒来。

　　剑身上共有八个棱面，在那剑脊处，刻画有浅浅的“巜”形纹路，如同湖中的微波一般。

　　“不错，是一把好剑。”他合上宝剑，又拿出盾牌看起来。

　　这定波剑和金甲盾皆是灵器，所谓的灵器，便是相对于一般的法器，多出了一道灵光来。正是这道灵光，使得铸造成灵器的各种材料融为一体，整体便有了一种脱去匠气，宛若天成的感觉。

　　这也使得灵器的威力要比法器大上三成来。

　　寒休湖拿起两件灵器细细研究着，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实物，以往也只能在典籍中看看资料，却不曾实际上手过，所以心里也是有些好奇。

　　“休湖师兄，休湖师兄，寒休湖，寒休湖！”马车已是快要到山脚下了，寒休湖却听得传来了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小环也一拉缰绳，停下马车，转过身问道：“少爷？”

　　寒休湖和小环两人都下了马车。

　　两人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山势奇俊的东来峰顶，正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登高而招，在他的旁边，还趴着一只牛状灵兽。

　　寒休湖会心一笑，正是寒尚仲这小大人。

　　今日一早，寒休湖和小环关上那小院的大门后，便将一封信夹在了门缝中间，正是留给寒尚仲的。

　　信中先是和他作了一番告别，然后便言及要将小院子托付给他看顾，包括书房里的一应书籍等。

　　而作为报答，寒休湖也让小环做了一盒洛桑酥，存放在院中寒窖内，同时留下了这点心的制作方法。

　　就是没想到寒尚仲会这么早就把书稿誊抄完就来还书，赶在寒休湖离开之前见上了这最后一面。

　　寒家堡早已严令弟子不得踏出山门，最后的送别便只能在这跨越百丈的云山之间进行了。

　　“寒休湖，不告而别，是与友无信也……”

　　山风之中传来了寒尚仲稚嫩而又中气十足的童音。

　　“小环姐，谢谢你的洛桑酥……”

　　小环也举起手摇动示意起来。

　　寒休湖将双手叠抱，站在峰顶处的寒尚仲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相对一揖。

　　而后，看着寒休湖转身而去的背影，寒尚仲忽地想起了书稿中的一句话，心中便涌出一股难耐的冲动，朝着寒休湖喊道：

　　“寒休湖，汝为君子修，毋为小人修……”

　　同样就在这一天，无论是隐藏于何处，以何种面貌存世，此界之中最为古老悠久的几个宗门内，那些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见证过璇夏界太初萌动的存在，纷纷下达了旨意，传唤来门中得意弟子，并亲自赋予了他们一个至高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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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休湖和小环终于踏入了在山脚下的寒家镇，只见镇中来来往往的居民虽然面有忧色，但却极力在营造着一种热闹的氛围。

　　“再怎么说，今天还是要过节的喽！”年长的老者不顾劝阻，将刚刚粘好的青色龙灯递给了欢呼雀跃的孙儿。

　　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童子们，便用手高高将其提起，在街巷之间欢闹奔腾起来。

　　寒休湖这才想起，原来今天乃是璇夏世俗中的龙首节啊。

　　是夜，若是远眺东方天穹，可见苍角二星从地上升起，便是那潜渊已久，无可睥睨的博大生灵，正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攀登回祂的王座。

　　届时，地上所有的生灵，都要在祂那无言的宣告下，蒙受其恩泽，回应其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