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山》深海鲤

12、再现

　　叶岱青眉眼弯弯，“没事，我不挑。”

　　“灵儿的呢？”叶岱青两指衔起白瓷玉杯，问。

　　无韵将茶壶放回原处，“只有两个杯子。”

　　“没事，灵儿用我这个吧。”叶岱青将眼前的白瓷玉杯移到了叶西灵面前。

　　叶西灵看了桌上那形制一样的两只白瓷玉杯，没动，心里有些无语。无韵这目不斜视的样子是当我透明人？

　　“那是你的。”无韵说了一句，不辨喜怒。

　　“我知道，灵儿爬上来的时候就喊渴了，灵儿先喝吧。”叶岱青温润地看着叶西灵。

　　叶西灵：……

　　“用这个吧。”无韵从正在沸腾的滚水中衔起一个看起来款识很旧的茶碗递了过来。

　　“青都瓷？”

　　无韵微微颔首，提起紫檀茶壶满了一碗。

　　“花色如新，精致典雅，我用这个也行。”叶岱青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笑吟吟地看着无韵。

　　无韵不置可否，两指一推，直接将满满一碗茶的青都瓷推到了叶西灵面前。

　　叶西灵：？？？

　　叶西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难看，她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了，憋下了想吐槽的话。敛了眼睫，然后极度自觉地端起青都瓷碗喝了两口，烫得舌尖都有些发麻。

　　心里更是一阵莫名，无韵禅师怎么是这样的？

　　无韵上一世分明就是个死人，这一辈子感觉像是活了，还能干出这种幼稚的事来？上一世，系统借林朝露的视角看到的无韵禅师，分明就是惜字如金，毫无表情，一脸漠然的活雕塑啊。

　　叶西灵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前头忽然一阵喧闹。在安静的禅院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着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师叔，小师叔，有人闯进来了。”

　　“说是什么……什么皇子，还带了好多穿铠甲的当差官爷来，二师叔让我来请示你，这下可怎么办？”

　　那人慌慌张张，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

　　他大老远就在那喊，“皇子私闯山门，如果是要拦的话，我们也能拦得住，武僧们都在罗汉堂候着呢，但就是怕有伤亡，几位师叔还在前堂拦着呢，就等小师叔你的示下了。”

　　无韵抬了抬眼睫，不动声色。

　　那小沙弥看着叶西灵先是一惊，然后结结巴巴：“哎……这，这不是？叶施主……你……你怎么进来的？你又来……”

　　无韵淡淡一瞥，小沙弥在无韵的那一瞥中很快闭了嘴，停下来喘匀气息。

　　叶西灵：“……？”

　　叶西灵很快认出了这小沙弥，就是之前她刚穿进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在那守着四皇子要燃香的青铜鼎的那个小和尚。

　　这小沙弥的反应是认识自己的？还很惊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又来……来干什么？

　　叶西灵看着小沙弥，心中思量，这小沙弥看到自己的反应如此奇怪，看来突破口在他这。原主之前来，是为了干什么，她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一瞬间豁然开朗，她勾了勾嘴角。

　　“哪位皇子？”无韵问。

　　“那些侍从说是三皇子，硬要见方丈。”

　　三皇子，魏其苍。

　　“二师叔他们已经告诉他了，方丈自端午节祈福明灯之后就闭关了。可他不信，然后就吵着要见你。”

　　“可是你不是有吩咐吗？今天除了能拿出你信笺的人，谁都不能来打扰的吗？然后……然后这就不是吵起来了……”小沙弥委屈巴巴地，越说越小声。

　　“让他进来吧。”无韵毫无表情地说，右手食指指尖清透，顺手移了一下青石棋盘右上角的一颗黑子。

　　小沙弥得了命令，忙不迭地又跑回去。

　　叶岱青看了看叶西灵，又看了看无韵，说：“今日若是不便，我同灵儿就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同你对弈？”

　　皇家三位皇子，叶侯爷态度明确，是一个也不在明面上站位。叶侯爷掌着军权，因为不站位，才有了朝中三权鼎立之势。六皇子是个纨绔，无心帝位，倒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似乎一直在明争暗斗。

　　皇家有意让叶西灵嫁给皇子，但是哪一位，叶侯爷却始终悬而未定。三皇子儒雅恭训，四皇子励精图治，两位都有望荣登大宝之位。

　　叶岱青得了叶侯爷教导，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自是和这些皇子保持着距离。

　　说着就准备带着叶西灵先行而去。叶西灵哪能放过这种重要时刻，正想着什么用什么借口留下来。

　　就听无韵说：“岱青，你等等，我这里备了一些雨前龙井，你带回去。”

　　叶岱青眉眼温柔似玉，他朝着无韵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无韵将包装精美的茶递给了叶岱青。

　　“什么好茶？无韵禅师可否也能请我喝一杯？”

　　有人这么朗声一喊，好像是在一潭静湖之中丢了一块顽石，无韵没有抬眸，表情微动，似乎有些不悦。

　　叶岱青收好了无韵递过来的东西，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不是岱青吗？近日在礼部可还习惯啊？”来人笑得很和善。

　　叶岱青不辨喜怒，拉着叶西灵拱手作揖，“三皇子。”

　　“哎呀，这是西灵吧，倒是好久没见了，上次相见还是前年的中秋宴会吧？”

　　“皇后娘娘前几日还念叨着呢，说要禀奏皇上，今年的中秋宴得大办特办，得叫上官署内眷小姐夫人们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叶西灵抬眼看了看来人，三皇子，魏其苍。他拿着一顶折扇，向来以儒雅博学著称，穿衣打扮像极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施主来的不巧，我的茶你喝不了。”无韵漠然开口。

　　三皇子脸色微变，但很快调整了过来，“佛子说笑。”

　　叶岱青见状不好，忙插了了一句。“佛子的意思是山野粗茶，恐怕以三皇子之尊，吃不惯。”

　　三皇子自顾自地在叶岱青之前坐过的石凳上坐下，“吃不吃得惯自然得由我自己来试试。”

　　三皇子端起叶岱青之前喝过的白玉瓷杯，放在嘴边轻轻嗅了嗅，“雨前龙井？”随即将瓷杯放回远处，自顾自地扇起文人扇来。“我今日来，主要是来拜访鼎鼎大名的大魏佛子，无韵禅师，如今相见才知古人说得对，百闻不如一见，佛子仙人之姿，能见一面已是吾辈之幸。”

　　“在下不才，尤喜古书，近来研习佛家经典偶有所感，倒是早就盼着求得佛子指点迷津。”魏其苍笑得很和善。

　　无韵仿若未闻，抬手在棋盘之上，又是移了左下角的一颗白玉棋子。

　　“妙手！”魏其苍放下折扇，拍了拍手掌，见无韵依旧不问所动，给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读书人不请自来，自是冒昧，但确实是情况特殊，还请佛子见谅。”很快，两个身着铠甲的侍卫便送上来了一个琉璃玉盒。

　　叶岱青只道不好，拉着叶西灵就要告辞：“三皇子既然与无韵禅师有要事相商，我和舍妹就先行告退。”

　　魏其苍摆动着折扇，拦在了叶岱青的前面：“岱青你着什么急，来都来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这有好东西，一起留下来看看。”

　　“而且我正好有事找你呢，待会我们一起下山。”

　　无韵不辩喜怒，静静地看着魏其苍的动作，叶岱青带着叶西灵退到了一边。

　　魏其苍掀开了那个价值连城的琉璃玉盏，无韵一滞。在琉璃玉盏上的是一颗闪着金光的圆润珠子，小若樱桃，在阳光里还能看到温润的金光。

　　叶西灵看得分明，自是一激灵。是佛骨舍利，就是那天在异物阁拍卖的大魏皇国寺被盗的佛骨舍利。确实是这东西，她那时就知道那穿得像元宝的胖子不是真正的买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原来那胖子背后的主人是三皇子魏其苍？

　　“三殿下所图为何？”无韵一脸淡漠。

　　“哈哈哈哈哈哈”，魏其苍朗声大笑，轻摇折扇：“佛子言重了，昨日一客商来我府上，说是要献宝，不见到我就不肯离去。我想着得是何物，如此兴师动众，结果一看，是大魏皇国寺被盗的佛骨舍利，这可是镇寺之宝啊。”

　　“这不，我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着急忙慌就给贵寺送过来，还差点被打了出去。”

　　“你说若是你们佛家芥语，是不是缘散缘去缘还来？”

　　无韵抬起眸子看他。

　　“佛子要不猜猜，这位客商是哪家的？”

　　无韵不语，叶西灵看得目不转睛，时刻注意着两人全部的动向。

　　魏其苍不恼，自问自答：“是桓阳城第一富户，兰家大少爷。”

　　“殿下此话何解？”无韵目色空然。

　　“大魏皇商十年一换，如今又到了重新选择之际。北方商户近年崛起颇多，大有取兰家而代之意，新城李家，丰雷城孙家尚有一争之力，佛子每月十四与父皇讲经一次，讲轮回转世，讲民间疾苦。那么，在讲经之时，为兰家美言几句自不是难事。”

　　叶岱青听到此话竟是一惊：他竟不知道三皇子竟然如此大胆，窥探帝皇行踪，妄图影响圣意。

　　无韵拂袖而起，抬起眸子看他。“殿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