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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052章|重出江湖 ...


  •   李靖乘着月色,一路快行。绕过长安城,直奔太白山,下午到了半山。李靖找个农家托付马匹,再步行上山。黄叶遍野,秋水如镜。天将擦黑,到了信德草庐。
      “斑猫”仍在。见了李靖,跑上来用虎头拱他。李靖抱住虎颈,亲昵了一番。孙思邈已掌灯,在屋内说道:“三郎自己进来,我先把此卷最后几句写完。”
      李靖进了屋中,一切依旧。孙思邈全神贯注在竹简上写字。李靖静立旁观,见孙先生一笔一画,每个字都写得方正遒劲。写完,抬头笑道:“三年不见,三郎气息绵长,定力大增,非复吴下阿蒙。”
      李靖躬身作揖行礼:“李靖拜见孙先生。”
      孙思邈道:“见着斑猫了?瞧出变化没有?”
      李靖答道:“斑猫皮毛光滑,体态丰盈,这三年跟着孙先生,虎体越发强健了。”
      孙思邈笑道:“斑猫也不是时时守在这里,常下山觅食,如今已有身孕。你是等不及了,一个月后生产虎仔。”
      李靖心头高兴:“先生如何知道我等不及?”
      孙思邈道:“看你行色,大约是要南下。绕道上山,何事尽管直言。”
      李靖道:“先生不收我入门,但我心中奉先生为恩师。此次南下,一是寻找《备穴秘典》,二来也想在平南大战中立功,其三……先前有个女童,身处险境,我想设法相救。”于是将阿月的事讲了。
      孙思邈听了,拈须沉吟,半晌才道:“大战将起,兵荒马乱,阿月能否获救,全看她的造化。至于寻找秘典,茫然无绪,恐怕少不了波折。如今你已长大,武功智计,自非往日可比,我不担心。然而你一人一马一剑,等同招摇过市,隋陈两国细作遍布,恐怕不利行藏。”
      李靖连忙请教。
      孙思邈道:“早年,我医术尚不能给人瞧病时,生活窘迫,曾跟一老人学过磨镜。官宦人家或富商世族,甚至殷实人家,都有铜镜,供女子梳妆打扮之用。铜镜用得久了,镜面模糊,照不清人影,因此民间有磨镜技艺。其实这种技艺并不复杂,关键秘方难配,须用鹿角灰、枯白矾、银母砂、水银、猪羊犬及龟熊之胆,研磨调和成粉末,用丝绸包裹,由轻到重再由重到轻擦拭,镜面即可光洁如新。”
      李靖听了,叹道:“如此繁复,这配方比治病药方都难,非数月难以配齐。”
      孙思邈笑道:“这三年来,我数次下山,已配齐药粉,够你使用两年。”说罢起身,从内室取了一个布囊递给他。那囊内有一块铁铸的磨镜局,还有研磨、淬镜各种工具,磨镜药粉散发出脉脉香气。
      李靖大喜,当即拜谢。孙思邈又详细讲解磨镜之法,包括如何吆喝、如何与主家对答等都讲了。又取出三套粗布衣裳给他,指点他化装易容之法。通过一夜调教,李靖变成了磨镜少年。那随身携带的孤星剑,交给孙思邈保管。
      次日,李靖下山,谢了农家几枚五铢钱,骑马南下。那农夫见一富家公子突然变成一个粗笨少年,惊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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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到了白帝城下,被眼前情景惊住。但见江上来往船只增多,各船台架起龙骨,成千上万的兵士和民夫正在建造船只。打听顾水生较为容易,其时因他造船技艺大进,已是统领木工、水工的下师,正在监造五层楼高的大船,建成后可载军士一千五百人。李靖听顾水生讲得唾沫乱飞,其实不过是按谢康途所绘《王氏船谱》建造而已。李靖并不想惊动官方,以免横生枝节,只问顾木生近况。顾水生对兄长始终不肯跟他建造船只甚为不满,称兄长伤好后独自回了巫山。
      李靖在船上歇了一宿,将马托送给水生,次日乘舟东下。傍晚时分,上了巫山,还未到顾木生住处,远远就听到有琴声如淙淙流泉漫过山石,翩翩白鹤落入莽林。李靖虽不精于琴道,但仍听出琴音清迈高远。暮色之下,青山巍巍,草木葳蕤,原先损毁的房舍重新修建,仿佛三年前的地动并未发生。
      顾木生开门出来,见了李靖,喜不自胜。琴音停止,巫山渔女在里屋道:“李公子,请进来叙话。”
      李靖随顾木生进门,见木屋中的正堂上,端坐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白衣如雪,面目俊秀,手指纤长。巫山渔女仍然一袭黑衣,站立在旁。李靖料想这位男子就是张闲之子张羽,立即行礼拜见:“在下李靖,拜见女侠、张公。”
      中年男子起身回礼,身体略微摇晃:“李公子多礼。敝人身子不便,未能远迎。请坐。”
      巫山渔女一直面带微笑,这时才轻扶张羽坐下。在张羽说话时,她概不言语,如同一位贤淑的妻子,在丈夫面前温柔有礼。
      李靖想起当年张闲为保护小阿月与无影鬼手拼命,心中难过。看着那架熟悉的古琴,半晌不语。张羽抱拳道:“听闻家父离世前,李公子在侧……公子可否将当时情景复述一下?”
      李靖敛容讲了。张羽听罢,向南跪倒,拜了三拜。回身对李靖道:“当年,李公子和来将军安葬父亲,敝人铭记在心。只不知何时能到江南上坟祭奠。”
      巫山渔女柔声道:“师兄放心,普天之下,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在你身边。”
      张羽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原来巫山渔女按聂云峰提供的讯息,北上长安寻得张羽。二人和好之后,先在长安住了半年,再到马邑谢康途庄上住了三月,后又游历漠北,远至北海(今贝加尔湖)。巫山渔女对世事向来不感兴趣,只在意师兄张羽。当年张羽出走,令她伤怀。张羽原本就对她心生爱慕,但张氏父子虽居巫山,未列门墙,自是将这份情感深埋心底。经逢变故,多生误会,二人终于在后来的朝夕相处中挑明,结成夫妇。后来二人回到巫山,顾木生已重建家园。于是主仆安居于此,每日弹琴习武,消磨时光。
      当晚,李靖宿在巫山。张羽是个琴痴,乘兴指点李靖琴艺。巫山渔女对李靖大为赞赏,认为他不出几年就可胜过顾木生。张羽则对从未谋面的阿月很是惦记。“若李公子寻得阿月,可带她来巫山。家父临终前既然将琴给她,我们先替她保管便是。”
      对于华清风和越清、越华是否存世之事,巫山渔女道:“我也怀疑他们是否在世。出了巫峡,在这长江沿岸,最有势力的当数文仲元家族,历来忠于梁国。当年,萧琼从巫山逃脱,定是以皇室之女身份去了江陵。如今西梁亡国,萧琼多半投靠文仲元。而从华清风行事来看,与萧琼这贱人定有瓜葛。李公子想要寻得上古秘典,恐怕得从文家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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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李靖下山,乘船到了宜都,转道清江。过了长阳,打听文仲元住所,当地人都摇头说不知。船在一个渡口停下,突然岸上集聚了十几条壮汉,提刀上船,将李靖围了起来。
      领头的黑脸大汉喝道:“哪里来的野种?到处打听文公!说不清楚,剁了喂鱼!”
      李靖赶忙从怀中摸出一直珍藏的玉牌,递给黑脸大汉:“这位大哥,小弟是文公故人。”
      那黑脸汉接过一瞧,赶忙收了刀,抱拳行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随我来。”摆手让兄弟们散了,命一人拿着玉牌先行。于是领着李靖,沿着峭壁上的山路,径往山中走去。李靖见此处山势陡峭,只有一条独路,易守难攻。走了二三里,进入一个山寨,有七八名头扎黑巾的庄丁把守一个洞穴。穿过洞穴,进了寨中,就听到文仲元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李家兄弟来了,想煞老哥哥了!”随即,文仲元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李靖见文仲元虽面有倦色,但仍然中气十足。而文仲元眼里的李靖,粗布衣衫掩藏不住英气,面容也老成许多。李靖想起几年前文仲元相救之情,长揖及地:“在下李靖,拜见文公。”
      文仲元赶忙扶起,携手进了厅中,命人上了美食。清江盛产河鱼山珍,鲜美无比。文仲元开了一坛老酒,李靖本不饮酒,盛情难却之下,饮了两盏。二人边饮边叙。
      文仲元道:“李兄弟此次南下,所为何来?”
      李靖道:“想找回阿月。另外,也想看望张国舅。”
      文仲元叹道:“梁国自先皇驾崩后,太子懦弱,继位后我曾数次进谏厉兵秣马,都没有听从。隋帝召新皇北上长安,军民都清楚必是羊入虎口。然而新皇不仅亲身前去,还把宗室兄弟和文武大臣多半带去,张国舅、七皇子等随行。安平王萧岩和三皇子萧瓛率众投奔陈朝,阿月一直在萧瓛府中,自是跟着去了陈国。”
      李靖道:“文公,小侄见识浅薄,但大隋平定南方是大势所趋。我从信州来,大将军杨素正在白帝城下大造舟舰,江北各军府也正筹集人马,梁国弹丸之地,就算万众一心,岂能与之抗衡?”
      文仲元道:“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国家不在大小,关键在于民心凝聚。这一点,隋主杨坚做得好,陈国皇帝至今还在搜罗美女珍宝,极尽奢靡之能事,亡国之期近了。但是大梁国当年何等气象?雄踞江南、岭表之地,带甲数十万,国强民富。偏居江陵后,不思进取,无恩德于民,令我等齿冷心寒。”说罢垂头饮酒。
      李靖道:“文公洞若观火。梁国灭亡,非文公之过。现在文公是大隋子民,以文公之才,定能为大隋建功。”
      文仲元愤然道:“我文家世代为梁国子民,如今国虽亡,萧氏子孙还在,文家忠心还在!我们不过是解甲归田,以待时变。天下局势,变化纷纭。只要子孙不息,何愁没有时机?李兄弟是我朋友,断然不会出卖我。实话告诉你,文家沿江所有部属,既不会帮隋朝攻打陈国,也不会助陈国攻打隋朝。只要有口饭吃,我们就忍辱负重,等到可以起事的那天!”
      李靖见他眼中似有森森刀剑,不禁肃然起敬。文家沿江各种势力,看来已经收缩潜伏,但不容小觑。那些奔走江上的船夫鱼贩,只要拿上刀枪,就是能战之军。
      二人又闲谈了些天下见闻。李靖心知此行目的是探出萧琼、华清风,但始终找不到话题切入。于是当晚就在寨中安息。
      睡到半夜,听到外间有人低语。李靖习练孙思邈所授运息之法已有三年多,虽远不及孙思邈精妙,但只要运气凝神,细微的声音也能听到。一个声音说:“……父亲,那李靖独身前来,准是细作,不如将他扣押再说。”李靖这才想起当年在江夏黄鹄山庄时,文仲元有一个儿子名叫文士弘,是普照法师弟子。
      文仲元道:“我儿莫要乱讲。李兄弟无官无职,连军中士卒都不是,如何会是细作?”
      文士弘道:“或许,是来探知我们文家有无反意?不然,他与我家一无交情,二无恩怨,只身到清江来作甚?”
      文仲元道:“李兄弟当然不会无事来找为父叙旧。只是他不明说,我又如何好问?”
      文士弘冷笑道:“依孩儿看,他定是为了《备穴秘典》而来……”
      文仲元打断了他:“我儿莫要乱说……”
      渐渐声音小了。李靖闭眼入睡,但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后来一想,文仲元与儿子深夜谈话,莫不是故意让我听到?想通此节,安然入眠。
      次日起来,文仲元领着文士弘与李靖见礼。那文士弘此时已是拥众数万的少主,表面客气,内心没把李靖当回事。李靖也不在意,向文氏父子告辞。文仲元没料到他说走就走,挽留几句后,让文士弘送他下山,嘱托派船送出清江。
      李靖走后,一位女子从后堂缓步走出,说道:“这小子必是师姐指点来到此处,想知晓华先生和两个侍女是否还活着,不如在江上杀了他,以绝后患。”
      文仲元回身看着她:“大公主是在命令我吗?”
      那女子长得绝美,但凤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姣好的面容似乎涂上了一层寒霜。她强笑了一下:“小女子亡国破家,哪敢命令文公?这几年来,若无文公相救,我早已化作孤魂野鬼。其实,我与这姓李的小子无怨无仇,本不想加害,只是留他性命,恐怕要生事端,对文公不利。”
      文仲元这才把神情调得平和了,请她坐下:“大公主,李靖此行定是肩负使命。其父虽被免官,但其兄其舅,都是隋朝将领。依文某浅见,怕是为了《备穴秘典》而来。”
      那女子道:“真是异想天开!凭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想取得秘典?法师和华先生去了快一年,尚不知能否得手。不过,文公答应过我,一旦得到秘典,就助我荡平巫山,取回我派秘笈,文公可要守约。”
      文仲元道:“大公主放心,文某说话自然算数。普照法师和华先生至今没有回音,我担心生了枝节。其实李靖此次到这里来,也是一个时机。倘若他与我们目的一样,不如指点他前去岭南。”
      这时,一壮汉气喘吁吁,跑进来禀报:“大寨主,不好了,那小子去而复返,少主人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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