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多年后成为了大陆的王？！》要用青阳

2、塞壬

　　安娜莉娅一大早就被伊可波和侍女们从床上挖起来梳洗打扮。她在水镜前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雪白的发丝在伊可波手里翻出花来。
　　“Lady，今天我们就要启程去王都了，公爵大人说……请您打起精神来。”伊可波跟在安娜莉娅身后，看着她三步一揉眼五步一哈欠，只能搬出纳西瑟斯来劝她。
　　呵，纳西瑟斯。
　　纳西瑟斯纳西瑟斯，你们所有人都只知道纳西瑟斯，那个冷血的怪物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迷药。
　　她陡然停下脚步，让伊可波踉跄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对她说：“这个月之内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公爵的事，否则你就去给我服侍他吧，别再服侍我了。”
　　伊可波愣了愣：“……是的，Lady。”
　　自从那天回来的路上吵了一架，他们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安娜莉娅把自己的房间搬到了走廊最尽头的那个，尽量拉远了和纳西瑟斯房间的距离。
　　吃饭时要一个坐头一个坐尾，纳西瑟斯如果让侍女帮他分了一块鸡肉，那么安娜莉娅绝对不会再碰那只鸡一下。
　　有话要说一定要伊可波帮她传话，绝对不给自己一点直接接触到纳西瑟斯的机会。
　　纳西瑟斯对此十分无谓。
　　甚至有几分疑惑。
　　那天晚上被出言不逊的貌似是他吧，安娜莉娅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但是最近他没有时间精力哄这位小公主，让她自己闹脾气。
　　纳西瑟斯看着不远处接近的安娜莉娅和伊可波，在心底算了算时间。
　　第七天了，按照安娜莉娅一贯的脾气，差不多该消气了。
　　今天的安娜莉娅被套上了一套蓝白的裙衫，看起来比晚宴那天更像是塞勒涅家的成员。
　　少女走过来，没有分给纳西瑟斯一个眼神，自顾自地走向马车，提起裙摆准备上车。
　　伊可波照例准备扶她，纳西瑟斯却走了过来：“我来。”
　　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托着安娜莉娅的右臂，将她扶上马车。
　　安娜莉娅微微一笑，对地下站着的伊可波道：“伊可波，请告诉我尊敬的舅舅，纳西瑟斯·塞勒涅公爵大人，他不懂事的外甥女安娜对他刚刚绅士的行为表示十分的感谢，希望他日安。”
　　伊可波对纳西瑟斯行了个屈膝礼：“My Grace，Lady安娜莉娅对您说，尊敬的舅舅纳西瑟斯·塞勒涅大人，您不懂事的外甥女安娜对您刚刚的绅士行为表示十分的感谢，祝您日安。”
　　纳西瑟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进车厢后就一点动静都没了的少女，默默对伊可波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长腿一伸走上了马车。
　　安娜听见声响，还以为是伊可波上来了，于是问道：“伊可波，刚才纳西瑟斯是什么表情你看清……”
　　男人藏着蓝的眸子淡淡瞟向她：“看清什么？”
　　“你……”少女瞪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纳西瑟斯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安娜莉娅最讨厌他整个样子，每次都好像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一样。
　　虽然她承认，这次的事情好像貌似确实有一部分的成分是她在无理取闹。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尤其是在纳西瑟斯面前。
　　她提起自己的裙子，“哼”了一声，就要离开去别的马车。
　　纳西瑟斯找准时机拉住她的手臂，搂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在座位上安置好。
　　“约翰，走。”他对外面吩咐道。
　　马车队行动了起来。
　　马车中谁也不说话，安娜抱着手假装自己在睡觉，以逃过纳西瑟斯有可能会发起的对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路上的阳光晒得安娜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了，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却感受到脖颈处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清醒过来，触摸了那片冰凉。
　　是项链。
　　安娜这下彻底不困了，显现出水镜，在那中间打量着自己的新首饰。
　　那颗坠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宝石打造的，被镂空的银雕包裹着，暗处看是黑色，但在太阳的折射下，显现出底下的墨蓝和细碎的绿意来。
　　“舅舅，这是什么？”她爱不释手，根本挪不开眼。
　　指尖触碰久了，才感受到里面还有丝丝魔法的气息。
　　纳西瑟斯捧起它，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让它又泛起了金光。
　　“塞勒涅家的魔法炉中屯了许多用不上的魔力，我将他们炼化为这个小东西。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法术，只要将你的魔力注入一点进去，你就能随时听见我的声音了。当然——我也一样。”他抬起手腕，露出藏在袖子和手套下的手环。
　　纳西瑟斯见她喜欢，才叹了口说道：“本来准备作为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现在只能提前拿出来了。”
　　安娜笑着回他：“那你可要重新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少女看了半天，又捧起他的手腕看他的那条手环，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
　　纳西瑟斯此刻也难得地有了些松快的情绪：“它只不过好看了点，你如果喜欢漂亮宝石，等到了王都可以让他们为你搜罗更多。”
　　安娜抬起头来看他，带着笑意：“它们不一样，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宝石。我真是想——真是想从这里，”她比量着纳西瑟斯的小臂，“从这里开始，用我的水刃砍下来，让你的手和它永远陪着我。”
　　可是只有小臂未免也太寂寞了，他昳丽的头，精壮的身躯，灵活的四肢，明明缺一不可。
　　纳西瑟斯从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舅舅，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塞勒涅家，我就把你的手脚砍下来，让你的头和躯干分开，放在我的房间里。夜晚来临时，我将注视着你。死神不会带走你的灵魂，因你的身躯残破不堪，你的头离你而去。神不会收留你，恶魔不会视你为伙伴。你只能永世徘徊在我的身边。
　　“等我心甘情愿地离开此世之时，你的头会回归你的躯干，我要把你的身体放在我的长眠之处。死神会一起带走我们。”
　　纳西瑟斯闭上眼睛偏头，脸侧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我当然乐意极了，安娜莉娅。”
　　伊可波坐在约翰身旁，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属于安娜的阵阵娇笑，心道还是公爵有手段，既能让女爵冷着脸整整七天，也能让她在一天之内心情迅速好转。
　　只要女爵高兴，她就高兴。
　　于是伊可波带着笑，嘴角泄露出断断续续的歌声。
　　是她幼时，老公爵狄俄涅·塞勒涅大人曾为她吟唱过的歌谣。
　　伊可波的父母是黑海边的渔民。身为黑海领主的菲尼克斯家族极少过问政事，因为黑海常年平静。死神菲尼克斯家族的领地——星星洛佩兹家族的司勒岛，与月亮塞勒涅家族的镜弥岛在同一片海域中遥遥相望。
　　洛佩兹家族是菲尼克斯家族唯一的属臣。黑海的子民生活在王与菲尼克斯的统治下，生活平稳宁静，像是冬日的黑海，毫无波澜。
　　但黑海的前任领主，雷德·菲尼克斯，在继承爵位后毫无作为，一切的权力都被握在他的妻子和舅兄的手中。他们的家族在黑海所属领域中大肆倒卖奴隶，二十年间，黑海被迫成为了独立于王国之外，被奴隶填满的国度。
　　洛佩兹不会对此视而不见，但他们的力量与权力深植黑海的领主夫人的家族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领主夫人的家族因洛佩兹对领主的进言开始忌惮他们。直到他们以詹姆·洛佩兹家主在已有婚姻的前提下与镜弥岛的公爵狄俄涅·塞勒涅通奸，企图谋取菲尼克斯的领地为由，对司勒岛发起战争。
　　司勒岛发起反击战，伊可波的父母在战争中丧生。狄俄涅在废墟中找到了伊可波。她藏在一个大水缸中，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对眼前发生的可怕景象感到不知所措。
　　狄俄涅是位威严的女士。她身着一身黑蓝色的长裙，衣摆被战场的血迹污染，这并不有损她的形象，反而更让人钦佩这位公爵女士。
　　伊可波还记得她的手掌——修长的手指上缀满了戒指，她后来才知道，那些戒指象征着公爵所拥有的权利。温热的手掌将她扶起来，她顶开杂草，从黑暗重回光明之时，看见了跟在公爵身边的那个少年。
　　纳西瑟斯·塞勒涅，狄俄涅的弟弟，老公爵的私生子。
　　几乎是目光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伊可波第一次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情绪。
　　即使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满头荒草，破旧的衣裙上是脏水浸成的污渍。而公爵左手牵着的那个少年，身上穿着和狄俄涅差不多布料制成的衣服，雪白的长发被编成一条长辫甩在身后。
　　他那双和狄俄涅公爵如出一辙的眼睛，好像宝石一样通透。
　　他完美得像个人偶。
　　他们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材，伊可波却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除了性别之外的天差地别。
　　直到狄俄涅摸了一下纳西瑟斯的头：“纳西，我告诉过你应该怎么做。”
　　纳西瑟斯低头把自己的外裳解开，只剩下一件衬衣穿在身上，然后将那件黑蓝色的衣服披在了伊可波身上。
　　狄俄涅笑了起来，询问伊可波的姓名，年龄，将她的怯懦看在眼里。
　　小小的女孩怯生生地一问一答，本能地将眼前温和的女士看作了好人。
　　她时不时地偏头看，却发现那个少年穿着单薄的衣服吹着海风丝毫没觉得冷。
　　镜弥岛救助了很多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孩子，包括伊可波。
　　但却只有伊可波被狄俄涅带在身边，作为侍女学习侍奉。
　　那天回去之后，纳西瑟斯果然生病了。
　　半夜发着高烧。从上到下的侍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直到狄俄涅进他的房间查看他是否安睡，才发现他烧的和个火炉一样。
　　公爵找来医师，医师的药无法立刻见效，于是她守在纳西瑟斯的床边，用水魔法为他降温。
　　第二天早晨，伊可波来到纳西瑟斯的房间，发现公爵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躺在纳西瑟斯的床上将就了一晚。
　　伊可波觉得自己的动静或许有些大了。因为公爵醒了，她伸手探了探纳西瑟斯的体温，发现已经不再滚烫后松了口气。
　　她坐起身，轻轻点头向伊可波示意，伊可波向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起身时就看到纳西瑟斯睁开了眼。
　　他的小手握住了狄俄涅的左手，张嘴干哑道：“对不起……”
　　侍从们渐渐挤进房间各司其职。狄俄涅对他笑了笑：“如果不是纳西，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睡到这么硬的床，这真的很有意思，所以不用道歉。”
　　伊可波分明看见那几个年长的侍女背影一僵，手间的动作慢了许多。
　　冬日的暖阳难得，光芒透过窗户跑进来，拂过纳西瑟斯的眼角，将眼泪折射出璀璨的光。
　　他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嗓子还是说不出大段的话，只能小声地发出些声音：“……姐姐。”
　　公爵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把那些眼泪擦掉。
　　“别把眼泪留给除了你之外的人。”
　　伊可波现在回想，好像从那以后二十年，她再也没有见到过纳西瑟斯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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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塞勒涅家族是母系传承家主的位置，但因为安娜的母亲过早离世，离开前留下遗言由纳西瑟斯代替安娜掌管家族与财富直到她二十五岁，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