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山见绿

1、初闻

　　初春的风吹在脸上依旧扎人，灰蒙蒙的天气给人感觉总是沉闷的，远山却如墨，压抑又美好。暴雨即将抵达叶山。

　　杨筝放站在叶山顶的休息区，这个时节没有什么旅客，此刻也只有他独自一人，杨筝放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或许是因为下起了毛毛雨，他戴起了帽子，没什么表情，像是放松的，但又因为眼睛被额前的碎发半遮，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单看那清瘦的身影，又像是孤单寂寥的。

　　这个少年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不断靠近的倾盆大雨，没有慌张和害怕，淡定得如沐春风。他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天气预报上的大雨到来，一颗颗细细密密地雨针落在他身上，杨筝放才不紧不慢地踩着水洼离开。

　　那个黑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狂风骤雨中，没有被吹动的迹象。

　　暴雨之后的空气混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泥土、花草、雨水......

　　这场雨似乎下了很久，江北陆很讨厌雨天，所以一直沉睡着。他推开门走出去，长时间的处于黑暗，即使是春天温暖的阳光一时半会儿也受不了，江北陆抬手挡了挡，透过缝隙那不可直视的阳光也没那么可怕。

　　果然晴天是最温暖的。

　　江北□□处转、到处瞧，长时间没出来，对一切都是好奇的。路边开了一朵野蔷薇，它的同伴都被前几天的暴雨摧毁了，只有它挺到了雨过天晴，温暖的阳光才落到了它身上。

　　枯枝败叶中那朵蔷薇的花瓣七零八落，剩个两三瓣在风中摇摇晃晃，在江北陆看来，就是在对他点头微笑。

　　叶城一中开学在即，说是开学，也只是说高一、高二的，高三比他们早着两个星期。

　　杨筝放上课下课向来很准时，几乎没有缺席早退，上课请假上厕所都很少有，即使成绩不算拔尖尖，开学这天一如既往的来得最早。

　　他日常的表现是属于老师同学口中没有天赋，努力型选手，挣扎到最后也只是中上水平。大多数这样的同学在班里都是小透明，可杨筝放不是，他不是班里爱在课上插话捣乱调皮的同学，也不是一心只放在学习上呆板一根筋的同学。

　　别人对他的评价从来都不准确，不迟到早退是对老师的起码尊重，但是上课盯着黑板也不代表不可以思考除课堂以外的事物。

　　思想是没有止境的。

　　好吧，就是开小差。天马行空的想象，光怪陆离的环境可比无聊死板的公式有趣多了。

　　杨筝放幽默、开朗，他从来不会为了成绩的好坏而否定自己，去沮丧难过，班上同学们或大或小的麻烦，只要可以他一定会去帮，自然地，三班的同学大部分都喜欢他，人缘非常好。除个别小肚鸡肠，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上蹿下跳的“猴”。

　　半个学期下来，三班群里已经把他内定为班长了，班主任郭霄也非常喜欢钟爱这个学生，早早安排了他一些活，复印上学期期末成绩单，开学考试卷的卷子什么的。

　　郭霄不会担心泄题，她看出来了，杨筝放这个孩子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会看第二眼。

　　比如某次班级小测，郭霄把试卷和答案夹在一起发给了杨筝放，之后就被学校通知去开会，回来之后在学委收回来的试卷里看见了和试卷一起出现的答案，怎么下去又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她十分确定杨筝放没抄呢？因为那次他只考了五十多分，英语嘛，随便抄抄选择题都能轻松及格，但那五十多完全就是杨筝放自己的水平。

　　她非常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杨筝放，学生们讨论的她自己也看见了，杨筝放为人处世、做事能力，各方面都突出，是班长的不二人选。

　　高三那栋楼安静得要命，以老师的说法就是现在带着一帮人进班级都没人抬头的状况，针落可闻。

　　部分摇头晃脑的学生看着窗外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学弟、学妹，恨不得把玻璃窗看穿，想方设法，“无所不用其极”地逃出来，不为别的，吸一下他们快乐的“阳气”也好。

　　挣扎半天，内心里的小人斗了两败俱伤，最终还是低头认命了。

　　相比之下，刚扛着大袋小袋白花花的试卷，慢悠悠的晃进学校的杨筝放，即使被当作跑腿的苦力，也是高三生羡慕的对象。

　　杨筝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扛着几十斤重的东西绕了个远，少年意气，张扬幼稚。

　　中学时代，高年级的某些学生总会有些莫名其妙高人一等地优越感，初来乍到地杨筝放因为在运动会中表现极佳，三千米耐力、一百米速度在高一年级都是第一，一鸣惊人了算是。女孩子肯定是会对长得好看，有礼貌的男生表现出好感的。

　　那时的嫉妒就是那么简单，田径对好几个人都看杨筝放不顺眼，长得没人家好看就算了，自己的专业还被人甩了一节，越想越气，一起约着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认识一下谁才是老大。

　　晚自习下课杨筝放就被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那墙有两米接近三米高。杨筝放身手矫健一个借力踩着斜放在墙边的木头翻了上去，回头语言嘲讽的同时还竖了个中指。

　　几个要给他教训的人气急败坏，其中一个学着他要翻上去，不料那棍子承受不了这样的残害，“自杀”了。

　　人高马大的田径队员不但没追上杨筝放，自家人的腰间盘还突出了一个。属于是伤敌零分，自损一千了。

　　自此田径队的小团体跟杨筝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可从来没有一次追得上他，溜得太快。

　　杨筝放走到高二五班后门，也就是体育班，吹了个口哨，冲着田径队队长吹了个口香糖泡泡，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嘲讽笑容潇洒的走了，里面的陆原碍于班主任大人的淫威，只能无能的狂怒，看着杨筝放的背影无声的骂了一句。

　　等杨筝放踩着上课铃到教室的时候，班上陆陆续续地已经坐满了人。后排还站着几个，看样子又是几个没写作业的老油条了。看见杨筝放来了就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搞得像他能救他们似的。

　　“报告！”杨筝放。

　　郭霄看了他一眼，稍稍压下了怒火，摆摆手跟杨筝放说：“进来，把上学期期末成绩单给他们发下去，假期玩嗨了，是吧，让你们面对一下现实。”

　　“好的。”

　　讲台上的郭霄脾气出了名的不好，基本上她教的班没几个能在她的课上放肆，她瞪了后面那几个一眼，说：“李长青、吴石你们在哪乱飘什么呢？朝人家使眼神有什么用！？根据我对你们几个的了解就算杨筝放把作业给你们，你们也不会抄。”

　　杨筝放个子高，视力也好一直都是坐最后一排，刚坐下李长青救对他抱怨：“风筝，霄姐布置的作业那是人能写得玩的吗？她说得倒是轻松。”

　　“其实不多。”杨筝放就着椅子往后靠了靠，低声跟李长青说：“你也不看看咱们期末考什么样了，差点让万年老二压我们一头，霄姐能不气？”

　　“这不还没超过嘛。”旁边的吴石附和。

　　“这能一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二班班主任什么德行，再怎么说我们是实验班，他们是普通班，考成这样霄姐还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呢？二班的灭绝师太阴阳怪气也是一把好手，霄姐这暴脾气肯定受不了，但都是同事她不好撕破脸皮的。”杨筝放说。

　　李长青和石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是杨筝放观察要细致一些，毕竟这才高一下学期，很多都是陌生的。

　　“你们在下面说什么呢？要说上来说！”

　　就那么一句李长青和吴石前倾微弯是身体立马弹起以立正姿势站好。

　　本来郭霄还想再发作，那手机就那么很和时宜的响了起来，郭霄应了几声就出去了。

　　人刚出去，班上一个假期不见的同学们立刻开始了诉说相思之情，相信只要人不耳背，这样的声音隔壁办公室的郭霄不会听不见。

　　不到一分钟，郭霄可算是忍不住了，化学书卷了棒，“梆梆梆”三下那门就遭受了无妄之灾，“挺兴奋啊，成绩单都到手上了吧，研究出个所以然没？等会开学考，期末考了多少，这次只能多不能少，少几分整个高中要用到的理科公式就抄几遍。”

　　底下一篇哀嚎之声，杨筝放没想到霄姐的火气会有这么大，理科就包括了数理化生，高中三年的，那可不是小数目啊，而且照她这个说法可能不单单是她的化学，应该是总分了，杨筝放往桌上一趴，叹了口气。

　　郭霄不理会学生门的求饶，嗓门提高了点，“考试从下节课开始，毕竟你们才高一，本学期课程不算紧张，你们只要给我按部就班好好学，别整其他的幺蛾子，对了我们班本来是三十八个同学的，但是还有个同学因为生病上个学期没法来跟我们一起上课，但人家什么都没落下，期末也是跟你们一起考的，只是地点不同，就算没上课，人家至少也不是垫底的！”

　　她恨铁不成钢的扫了全班一眼。

　　万年定律除上课以外的所有事都是有趣的，低头无所事事的同学们整齐地抬头并且左顾右盼起来。像一群明目张胆交头接耳的小偷。

　　杨筝放知道这个人，开学帮郭霄填各种各样的表格，江北陆这个名字他不知见过一次，他没有仔细看过班上的成绩单，杨筝放快速扫过一遍，果然发现了那个名字。

　　杨筝放第十，他第十一。

　　对比了一下成绩，他想：英语果然不是因为自己笨才学不懂，所有人都一样嘛。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老同学，他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