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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去哪儿呀?”少女笑吟吟的声音分明清润悦耳,此刻贴着他的脊骨传来,却恍若惊雷炸开。

      鬼蝶衣自认谨慎,此刻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未察觉,他身形一僵,不敢动作。

      要么是来人内力深厚,懂得藏匿自己的吐纳呼吸,要么便是个步伐较轻的普通人,毫无内息可言。

      背后的手只是稍稍拦他便放下,思量间瞥见春月已经朝自己袭来,无暇犹豫,鬼蝶衣一掌拍向左侧的门框,借力飞掠至另一边。

      无论如何,他都得迅速离开此地。鬼蝶衣抽空打量一眼那手的主人:

      那是个倚门而立的少女,柳眉杏脸,素净清秀,半束发间随意挽了一支木簪,一身罗裙破破烂烂,袖口与腰身却束的很紧,勾勒出细致的身段。她眼中笑意未散,正盈盈看着他,不动作也不言语,只静候在门槛之外,浑身上下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果然只是一个不通武力的黄毛丫头。

      他心下稍安,顾及身后的杀意,脚下运了十成力就要掠出门槛奔逃。

      他身形已是极快,堪堪要跃出门槛之时,迎面却不期然扫来一条腿。

      !

      谁都没想到少女的这一记后旋踢,足尖裹挟着一股霸道蛮横的气劲踢上他的胸膛,生生阻断了他的去势,刚烈的力道踹得他五脏六腑都似错了位。

      “噗!”他的身体像断线纸鸢一般斜飞回去,摔进身后最近的坐席,余劲震得那方桌椅都散架绽开,嘴角喷薄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串弧线。

      鬼蝶衣终是没跨过那门槛,怆然向后倒下,双目圆睁,呕出的血迹顺着脖颈蜿蜒而下,他一向爱美爱洁,此时全身却支不起一点力气。

      他不明白。

      鬼蝶衣直愣愣地看着拂安居的楼顶,跳跃的流光照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视线中又出现了那张杏脸,少女在他身旁半蹲下,漠然旁观他的狼狈惨样,语气淡淡:“动手不能让你听话,那就只好动脚咯。”

      这时他才辨出她眉眼间的清冷,像是寒潭中淬了多年的琼玉,微光泠然,凌冽带着锋芒。

      “大师姐!”有人挤出人群急唤。

      ————

      “师姐,幸好你来得及时。”凌芥凑近嘿嘿笑道,却被少女一掌撇开。

      当时气氛紧迫,他同其他子弟一样在后焦急地观望战况,一颗心几度吊起,却在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松了气。

      有大师姐在,万事都出不了差错。

      他心下安定,屋内其他人却燥动起来。这一脚踢晕鬼蝶衣的少女是凌芥口中的“大师姐”,那岂不就是重法大师座下的大弟子——蔚只伶?

      听闻她七岁拜入大师门下,十年间日日习武,四时不论,日夜不辍。大概是潜心修习,蔚只伶不怎么在世人之前露面,第一次随师傅下山,便是去参加那年的寻锋会。

      那时蔚只伶年方十四,远远不到可以参加比试的年龄。那年经过三日的比斗才决出的魁首,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他一路打擂赢得太过轻松,观席上不少长老都赞扬了他的天资,夸得他飘飘然,狂妄之色愈发张扬。

      唯有重法大师神色如常:“尚存两分运气,若不是玄武门严杰小友有暗伤在身,这魁首……”

      他止了话头,不再继续,其实不可否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但最后一场上这青年分明看出严杰受了伤,剑锋却都专挑他的伤处去,刁钻狠辣,使得他的旧疾数倍加重。如此心性……

      “可笑!”青年怒笑,“我靠自己实力取胜,何需投机取巧?”

      重法不愿再辩,只敛眉不语。青年见这情形却有些心虚,他确实利用了严杰的伤势才迅速赢了比赛,那严杰虽有伤在身,但内力底蕴深厚,一招一式古朴纯然,一看就是平时稳扎稳打,若拖下去恐怕对他并不乐观。

      然而他赢了比试是事实,顶多不道德了些,青年心高气傲,咄咄追问:“既然大师不认可我,何不与我比上一场?”他是小辈,输了也不丢人,重法自然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后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青年心下料定,语气渐盛。谁知重法却不按常理出牌,只一指身后百无聊赖坐着打盹的小女孩,笑意淡淡:“这是我座下的大弟子,你若赢了她,便同赢了我。”

      快要睡着的蔚只伶骤然感觉到一众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神色茫然地抬眸,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好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襟,嘴边还挂着梦中垂下的一道晶莹丝线。

      这便是重法大师的首徒大弟子?瞧着也不怎么聪明,还有些不着边际。何况才这般稚嫩,估计武学一道堪堪学了皮毛。

      在座的不少长老和年轻小辈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疑虑,不明白大师此举何意,难道是起到一个羞辱的作用?

      青年也想到这点,他本也不屑于去和小自己十岁的黄毛丫头打,只是重法的话对他诱惑颇深。

      赢了这丫头,便等同于他赢了重法大师!今日这么多人都听见了,可做不了假。

      青年哼笑一声,当即邀蔚只伶上擂台,眼中的势在必得藏都藏不住:“蔚师妹,我会让你十招的。”

      蔚只伶还是不太明白事情始末,听见要同她切磋,便随手拾了把铁剑迎了上去。正好困了半天,她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甫一交上手,青年便发觉自己轻敌了。

      蔚只伶个子虽还小,但身形胜在轻巧,衣袍翻飞,活像是灵动飘忽的蝶,叫他捕捉不住。不论是抬剑格挡,还是起剑回穿,一双细腕使起剑来如行云流水,毫不凝滞,令他防不胜防。而他每一次出剑,也都被蔚只伶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这场在众人预想中滑稽不堪的比试却打的足够久,两人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蔚只伶力劲不敌他,便起步纵掠,从半空借势一剑劈来,青年咬牙去接,只听“噌”的一声,两道剑锋磨出尖利的寒光,相交的剑身映出蔚只伶从容自若的眉眼,凌凌如雪,而他的手却不禁微微发着抖。

      一招落败,青年心中愈发狠厉,焦躁也越来越深,不经意间方寸乱了许多。

      蔚只伶本是有条不紊地同他过招,却看他剑招忽然凌乱起来,一招一式偏离了之前的水准,打的她好没意思。

      她转念想到这人是此次寻锋会的魁首,又想起师傅曾叮嘱她在成年前低调行事,便想一招了结。

      她想送他一分薄面,却也不想输。正当这时,青年发了狠,一剑刺来。蔚只伶腰肢一坠,斜擦着剑身靠近他,然后一脚把他利落地踹下台,接着便装作受了他那剑的余力,也跌下擂台。

      是平局。

      满场寂然。

      蔚只伶自认处理地很好,既顾及了他人颜面,又藏了锋芒,脚步松快地回到师傅身边,全然不知重法大师先前向青年许下的诺言。

      不过也无妨,在小辈眼里,蔚只伶比之年幼十岁却能打成平手,已是不易,而其他有些资历的,怎会看不出蔚只伶的小伎俩,故而众人权当那是一句戏言。

      也是从那日起,重法大师座下大弟子蔚只伶的名号逐渐响亮起来。

      今日拂安居内,也有不少子弟同严杰一样参加过上次寻锋会,曾见过蔚只伶年幼模样。如今再看,她身量迅速长开,比起同龄人也高挑不少,三年时间,她的武艺更是精进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虽然看不穿她功法修到几何,但先前那将鬼蝶衣踹了个半死的一脚,却还历历在目。倒是一如既往地爱动脚。

      旁人的心思蔚只伶全然不知,她拿出方才在鬼蝶衣身上搜出的芙蓉膏,递予春月:“春月长老,今日之事我已具悉,虽是乌龙一场,但师弟也给贵派添了麻烦。今日我替您寻回芙蓉膏,算是赔礼。”

      她目光虚虚扫过叶兰那方,清冽如霜:“但碧云天不听辩解,先前对我师弟的无礼之举,如何清算呢?”

      春月看着蔚只伶持着芙蓉膏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大有碧云天不道歉她就不松手之意。

      她倒也没生气,只是起初有些疑惑,蔚只伶分明才进拂安居大门,却把事情经过了解得清清楚楚,思索一番后才猜到大概是凌芥偷偷用了门中传讯的秘法告知了她。

      春月其实挺欣赏蔚只伶这种维护同门的护短行为,但叫她诚心诚意去和一个小辈道歉,她还尚且做不来。

      “蔚姑娘。”人群中传来叶兰弱弱的声音,她咬了下唇,有些难为情,“近日是我失礼了,愿代师门向你道歉。芙蓉膏对我们很重要,还请你务必要归还。”

      蔚只伶听得莫名,她何时说过不给她们了?

      她正要说话,凌芥却扯她一下,附耳低声说:“好了师姐,道歉也道了,我没事,还是快去侯府上找师父吧。”

      几近晌午,他早就饿了,却不想留在拂安居和那群小辈一同用饭,相反去侯府蹭点大鱼大肉吃,岂不是更快活?

      蔚只伶凝神看一眼天色,其实她也想早点离开,不过是因为想师傅师妹了。她早已下山游历月余,一直未归,直到近日举办寻锋会才孤身赶过来和师门会合。

      “今日就此两清,恕我们先走一步,诸位,寻锋会再会。”蔚只伶扬声道,末了径直将芙蓉膏丢向叶兰怀里,吓得她慌忙去接。

      凌芥本在一旁赔笑以表善意,见蔚只伶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去,立即随着她的脚步朝门外追去。

      “师姐,你以后杀人能不能别笑了,太怪异了。”凌芥絮叨个不停。

      “你懂什么?师妹说了,面带笑容才能让对手感到双倍恐惧。”少女一本正经地回道。

      “叶师姐看的那些话本子你也信?哎哟不对!师姐你的剑呢?师傅的赐剑你你…你不会又?”

      “来的路上没盘缠了,拿去先当了。”“什么!”

      ……

      春月目送这对师兄妹转身离开,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叶兰捧着芙蓉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女修,脸上都有些不平之色。

      她们固然抓错了人,可在当时看也是合情合理,这蔚只伶未免太过盛气凌人。

      “行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人家什么时候往外传了信都没发现。”春月惯是个严师,此时当着一群外人的面教育起门徒来也不假辞色。

      她甚至怀疑凌芥早就能自己脱身离开了,留到现在不过是为了替她们找出凶手,再等着蔚只伶来一举拿下。

      叶兰第一个听懂了她的话,抬眼去寻蔚只伶和凌芥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彼时风吹衣角,罗裙翻飞,是尘嚣市井也埋没不了的落拓意气。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恍觉与他们相隔有些远,令人望而生怯。

      江湖茫茫,写尽疏狂,何处少年不是自负青云笔、笑谈凌霄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凌芥不是男主!这个师弟不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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