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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散 ...

  •   羲玄左手灵力稍稍涌动,化出一卷生死薄。
      现如今鬼摹录失窃,生死薄显得就尤为重要。
      鬼摹录记载冥界万鬼德行,生死薄便诉陈述着万鬼姓甚名谁自哪儿来生平如何等等。
      清澈的灵力如山风拂泉,沁人心脾,纪旬的前尘如绢画般在两人面前铺陈开来。
      “哗——”
      瓢泼大雨倾流直下,浇地人心生郁结。街上行人都踏着雨水飞快地穿梭着,唯有一座朱门灰墙的大宅门口,一对年轻夫妇畏畏缩缩,瞧着府门口看守的家丁一晃神儿,丢下一个大竹篮子便跑了。
      不管家丁在身后怎样大声地叫唤,那对夫妇始终没回头望上一眼。
      看人跑没影儿了,家丁掀开篮子的一角,直接吓地双腿一哆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篮子里面此刻正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蜷缩在襁褓之中。
      家丁不敢耽搁,赶紧提着篮子进府禀告老爷夫人,刚好这富甲一方的纪员外如今年过三十膝下仍无所出,这样一想则认为这孩子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遂将他收作义子,取名纪旬。
      白驹过隙,纪旬长至七八岁,呆在府中过的都是锦衣玉食,挥霍无度的富贵生活,直到一对中年夫妇在府门口泣声哭诉,“我可怜的儿啊!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纪旬听到这哭声有些怔愣,眼神中满是怯意,紧紧抓着纪夫人的衣角。
      “我儿,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呀!”妇人的哽咽。
      “你要是不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就去官府告你们纪府强夺人子嗣!”男人的怒吼。
      似是被这泼皮无赖的模样给震慑住了,纪员外夫妇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他们带着纪旬走了。
      跟着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踏上乡间的泥泞小路,那妇人一路上喋喋不休:“我就说这招好使,让人白帮咱养那么多年儿子!”刚刚在府中的哽咽彷佛是过眼云烟。
      “还不是这些年你肚子没动静,要不然也不用这么快去把这小崽子要回来!”
      回到了破落的村舍,纪旬一言不发,只呆呆地坐在灶膛的小板凳前,那妇人还在吆喝:“傻愣着干嘛,烧火做饭呀!当了几年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那么没用!”
      纪旬自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些,那中年妇人见纪旬笨手笨脚的样子更是一顿窝火,拿起灶边的烧火棍子便敲在了纪旬背上,似乎是不够解气,又连着打了几下,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还真以为野鸡变凤凰了,这么没用我要你回来干什么!”
      眼里噙满了泪珠,纪旬始终没有开口,后来那对夫妇好吃懒做,家里的积蓄也所剩不多,便把纪旬送到了一个专门培养扒手的窝点,靠纪旬偷盗来给他们挥霍。
      看着每天纪旬拿回来的银钱,还免不了抱怨几句:“怎么那么没用,这点儿钱打发叫花子呢!”纪旬依旧只是握紧了拳头,不曾吱声。
      纪旬想过偷偷跑回纪府,但是当他走到府门口,看到纪家正张灯结彩庆祝新小少爷的生辰时便打消了念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次偷到了一户权势,纪旬被死死抓住,那人直接叫府丁打断了纪旬一条腿,丢到了后门门口,本以为命意该绝,谁知道有人将纪旬救了回去,悠悠醒转之时,映入纪旬眼帘的便是一个带着棉绒帽,形态有些拘憨的女孩。
      看见纪旬醒了的眼神冰冷,女孩急忙开口:“你···你别害怕,我是看你伤太重了才带你回来的。”
      见他没有反应,女孩的声音又脆生生的响起:“我叫翠花,就住在这村头,我没有恶意。”
      纪旬依旧没有再回应,只淡淡低下了头,在这里休养了几天,纪旬临走之际,对女孩说了一句:“谢谢。”便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是纪旬离开纪家这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熟悉的破屋门口,那中年女子撞见纪旬身影,忍不住又开始颐指气役:“上哪儿鬼混去了,怎么这么没用,也不早点儿送钱回——”
      声音戛然而止。
      那妇人的胸前正插着一把匕首,泛着森森寒光,血一滴一滴清脆地落在地上,屋里的男人听到不对劲赶出来时,也堪堪闪过一束阴冷的白光,同那妇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终时,纪旬已在屋内的悬梁上投缳自尽,匆遽一生。
      走马时观花地探过纪旬的生平,蔺昭面色有些许的恍惚,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纪旬残魂何在?”
      覆手收起生死薄,羲玄道:“在囚魂珠内。”
      “我有话要问。”
      “嗯”
      囚魂珠安静的躺在羲玄手里,光滑的珠面上似有流光华转。
      蔺昭直直盯着它,质问道:“你修炼怨气的要诀从何而来?”
      其实纪旬自尽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今变成那副中年男人的模样,此番剧变他胡乱炼化怨气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珠子彷佛受到了某种禁制,开始惊颤,光滑的珠面上,已经慢慢裂出一道细纹。
      蔺昭一惊,急忙向珠上祭出灵力,珠子才勉强停止晃动。低头思索着解决办法,一阵风声却簌簌响起。
      满院梨花乘风而起,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漩涡,囚魂珠乘空而起,飞入那花口,悠转几圈,落地变成了纪旬的人形。
      蔺昭知晓这借花还魂的法子维持不了多久,急忙继续追问:“那炼化怨气的要诀你到底从何而来?”
      纪旬还有些怔愣,却也发现现在再开口没有痛苦之色:“是你!”
      现在轮到蔺昭愣住了,但想到什么又迅速沉下脸,眉眼间冷若冰霜:“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要你尝尽真火噬心之痛,还要让村头那姑娘同你一般,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听到前半句的纪旬还算平静,后半句却让他面色一变:“我没有说慌,那日予我怨气,助我出城的就是同你长得一样之人,那日她腰间也有同这一样的玉牌,最后她还给我下了封口咒,一旦说出真相便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乌黑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眉头受思绪影响而紧皱,蔺昭心生错愕,若是用易容伪装成她似乎也不算一件难事,但惊奇的便是这掌司玉牌,若这也是那么好伪装的东西,倒不必成为这身份象征了。
      眼前有梨花飞过,羲玄伸指捻下一片轻轻摩挲,眼里异色氤氲:“我知晓绝不可能是你,蔺掌司无需多虑。”
      沉浸在思绪里的蔺昭并未听清,敷衍的嗯了一声。
      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遽然一惊,蔺昭突然抬眸:“师姐在狱中告诉我前几日还撞见我在鬼卯殿外,定是那时候!”
      盗取鬼摹录一事说难很难,但若拥有掌司玉牌,那就可称得上轻而易举,那玩意儿一直以来都是掌司想看就看,想改就合着证据一起秉呈阴律司走一遍流程,实数是再简单不过。
      可是四方掌司也都知道要改编记册,那光有鬼摹录可不行,还得有落傀笔,不然鬼摹录到手也是普通的一本记录万鬼德行的百科全书。
      何况没有掌司会傻到大摇大摆用玉牌去提取鬼摹录,可若真的是有呢?
      “最后一个拿取鬼摹录的掌司是谁?”蔺昭有些绝望地转头望向羲玄,心里默默祈祷一定是自己猜错了。
      “是你。”
      蔺昭傻眼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提审我?”
      “唔,我想是因为你那几日一直缠着查察司办案吧,白掌司可能也怀疑过你,但就算真的是你与陆奚监守自盗,你们未免也太高调了!”
      那这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的结果呢,可掌司玉牌根本不可能离身!
      这厢蔺昭还在思索纪旬所见那女子是谁?
      忽旁一道白光乍现,一旁的纪旬人形堪堪裂开,痛苦的咿呜声伴着成堆的梨花随风散落在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沁出丝丝凉意。
      甘霖大降,泽被万物。
      蔺昭微微叹了口气,纪旬勉强不算那妇人口中的无用之人,虽然重回人世没有成为真正的神仙,但他至少让那个心善的姑娘摘下了棉绒帽,能够在微凉春意中,梳上自己喜爱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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