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回忆录》春夜梨

1、神女1

　　三洲十六国内，有一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山川，世代居住着掌控灵术的巫灵族人。

　　巫灵族以神女或神子为尊，辅以多位祭司。族内最尊贵的家族以“巫”为姓，到了这一代，神女单名一个“桑”，寓意农织兴旺，家族兴盛。

　　整个巫灵族以千泠寨为中心，千泠寨的中心又是一栋飞阁流丹的二层建筑，坐落在山头上，匾额上书“神女祠”。

　　神女祠的后厅，长发如瀑的女子斜坐在竹摇椅上，吸着椰子汁，脚舒适地搭在摇椅前的小凳上。

　　这时正是春寒料峭三月初，巫灵族也不是产椰子的地儿，哪里来的椰子喝？

　　女子杏眼、鹅蛋脸，蛾眉微弯，看上去天真又娇气，但神色却是冷的，如同山阴处未消的冰雪。

　　“巫桑在吗？”

　　女子回眸一瞥，神色淡淡，伸了个懒腰。

　　来人进门时，只见摇椅背上斜斜散落着浓密的青丝，天仙般的人儿斜靠在摇椅上，手撑着额，听见她来了也不回头，只道：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看你。你怎么一天也不出门，我怕你在家里憋坏了。”来人笑着说。
　　她穿着桃粉绣百花长裙，求的是娇嫩年轻。
　　只是嗓音低哑，脸色蜡黄，眼皮也有些耷拉，面相徒增了十岁。

　　“怎么，不欢迎我来？”

　　这句话带些怨怼，摇椅上的女子向后一躺，抓住来人的小臂，摇晃道：“怎么可能？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啊，芳容。”

　　芳容闻言，笑容安心了几分。
　　她坐下，看向巫桑，巫桑却不说话，也只是看向她。
　　仿佛还在问：过来干嘛？

　　片刻，古芳容先耐不住，笑道：“你最近有件大事，你都给忘了。”

　　“哦？”巫桑道，“说来听听。”

　　古芳容道：“你的十七岁生辰不是快到了？不准备大过一下？”

　　巫桑秀眉一皱，似是真忘了，一经提醒回忆起来，“难为你还记得。”

　　这句话看似好意，却刺儿了古芳容一下，谁让她别有用心呢？

　　古芳容笑容一僵，嘴上却也不停，道：“我记得，提醒你便是。只是你这也去过，那也去过，我看你今年去哪耍？”
　　往年生辰，巫桑去过了朔北魔域、去过节南仙堂，甚至去过了大陆最南边的合欢宗，虽不是个爱读圣贤书的，却是仗着族里的威望，行过万里路。

　　巫桑把椰子放在面前的小竹桌上，来了兴趣，绕着一缕青丝，问道：“看来你有好主意？”

　　古芳容神秘一笑，“万灵神山。”

　　巫桑也笑，却笑得玩味。
　　她正发愁怎么去万灵神山，你到送上门来了。

　　巫桑做犹豫状。
　　古芳容说了好些万灵神山的优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听见巫桑道：“罢了，今年就去这吧。”

　　古芳容乘胜追击：“不仅要去，还得车马百驾，护卫万人，这样才能彰显出神女的高贵。”
　　原来在这等着呢。

　　巫桑辫起麻花辫，见古芳容盯着小竹桌上的椰子。笑道：“喝吗？”

　　古芳容摇摇头，“阿爸说了，椰子是神女特供。我也就看个好奇，咱这没这样的水果。”
　　话虽如此说，她的眼神却一直在巫桑和椰子之间来回切换。

　　若是个脸皮薄的，立即得现开一个椰子送她。

　　巫桑笑，分明看得仔仔细细，却道：“古家是最讲礼。”
　　偏不给你。

　　她起身到一个竹柜中取了个首饰盒，“高山送我的，给你吧。”

　　古芳容笑得腼腆，“高小将军送你的，我不好拿吧。”

　　“拿着，还要我递到你面前？”
　　巫桑举起首饰盒，那是个上好的皮面盒子，四角鎏金，镶嵌宝石，难以想象里面的首饰会多华贵。

　　古芳容没能“婉拒”掉，伸手去接，手指差一丁点就碰到盒子时，盒子“铛”的一声掉到地上。

　　巫桑挑眉，笑着嗔怪道：“怎么不好好接着？拿回去吧，别害羞。”
　　“对了，古阿叔采购的这批椰子味道不错，但就剩几个了。你和你阿爸说一声，再买一些啊。”

　　说完，巫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便走出后厅，往一楼去。

　　古芳容看着地上的首饰盒，胸膛起伏得厉害。
　　明明是巫桑，在她还没接到时，先撒手了！
　　恨不得一脚跺碎了。

　　这几年，她在巫桑面前伏低做小，为的是一朝能把她踩在脚下。
　　阿爸说快了，不能输在最后一步。

　　她恍然想起什么，冲着下楼的巫桑喊：“你去哪？”

　　巫桑不回头，只答：“找巫玛纳姑，说要去万灵神山。”

　　古芳容又被迫挂起笑颜，道：“你可别和她说是我说的！回头她又来找我问罪呢。”
　　巫桑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古芳容捡起首饰盒，想着还得回去告知阿爸结果，至于椰子的事……
　　“呵，我自会让阿爸进，”她暗暗想，“但你也得有命喝。”

　　巫桑来到巫玛纳姑家中。

　　巫玛纳姑是族中备受尊崇的前辈，也是年龄最大的祭司。她本名巫玛，“纳姑”是巫灵族对有身份、受敬仰的女人的尊称。

　　一进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子呆呆看她几秒，然后低下头继续玩泥巴。

　　巫玛纳姑家中仅有这个外孙女相伴，有时候巫桑会过来，但随着年龄增长，还有其他一些原因，过来的频率越来越少。

　　巫桑在院子里叫道：“巫玛纳姑！巫玛纳姑！”

　　巫灵族的寨子里，三日无晴天，三里无平地，百姓的住所都是半干栏式二层小楼，住所都在二楼，通风防潮。

　　巫玛纳姑出现在二楼栏杆处，她马上一百五十岁大寿，笑起来皱纹都挤在一起，“哎呦，桑桑来了！”

　　巫玛纳姑的家居保持着她年轻时的风尚，半旧的竹椅，半旧的靠背。很多摆设，在巫桑小时候就有。

　　巫玛纳姑忙乎着给巫桑做晚饭，但一听什么“车马百驾，护卫万人”，就恼了。

　　半个时辰后，巫氏祠堂外。

　　闻讯赶来的祭司古正、将军高原，已经听说神女巫桑和巫玛纳姑闹脾气的事。

　　据目击者称，巫玛纳姑大发雷霆，认为此举铺张浪费，当即罚神女来跪祠堂。
　　巫桑当然不乐意了，一路上走得飞快，巫玛纳姑一把年纪，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只能靠喊。
　　喊巫桑也不听，捂着耳朵，来到巫氏祠堂，就是这么直挺挺的一跪，也不认错。

　　祠堂外看热闹的族人聚了一堆。

　　古正欲上前，刚一只脚抬起，就被巫玛纳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站住！我巫氏祠堂，你一个姓古的来做什么？”

　　古正面子上并不生气，乐呵呵地收回脚，站在门槛外面。
　　他道：“我都听说了，什么事值得您老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神女不过想去过个生辰，等她年纪再大些，管理族内事务了，哪还有这闲功夫？”

　　巫玛纳姑冷笑一声，“先人筚路蓝缕，难道是为了后人奢靡浪费？”
　　她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古正身旁的姑娘，“只怕这次的馊主意，又是有人怂恿的吧！”

　　古芳容一听，连忙缩回头去。

　　古芳容正是古正的女儿，古正自然也不乐意：“哎呦您老说得什么话啊！我搁这一头撞死好了，比窦娥还冤得嘞。”
　　话是这么说，他是一点撞死的意思也没有。
　　古正转移话头，道：“您看看，神女早上还活蹦乱跳，现在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巫玛纳心疼地看向巫桑，也不言语。

　　巫桑见状，轻咳一声，适时地结了此案，“巫玛纳姑说得也有道理，古阿叔说得也有道理。”
　　看热闹的族人一阵笑闹，神女这和稀泥的功夫，怕是整个巫灵族，无出其右者。
　　巫桑继续道：“那就车马随从减半，但万灵神山一定要去。”

　　巫玛纳姑和古正都还想说什么，神女自己拍拍膝盖起来，说：“就这样，我跪都跪了，懒得再听辩论。大家都各回各家，各做各饭吧。”

　　哪怕祭司们是长辈，但神女才是巫灵族的中心。神女一旦发话，祭司们也要遵从。

　　吃瓜群众看看天色，确实该恰饭了。

　　古正、高原向巫玛纳姑和巫桑分别行过礼，也转身离开。

　　二人行至无人的山岭上。
　　古正笑道：“神女还是听芳容的话啊。”
　　高原将军道：“巫玛纳姑是个绊脚石。”
　　古正摆摆手：“这老东西身子骨好得很，突然一死，倒引族人议论。巫桑和她不对付，留着她的老命也无妨。等到巫桑一死，呵呵，她也该入土了。”

　　高原不做声，转身打道回府。
　　“哎——”古正却拦住他，“走什么，好风景你还没看呢。”
　　高原：“这有什么风……”
　　没等他说完，只见古正面向的方位上，有一座山，崎岖山路上走来一男一女，女的是巫桑，男的身穿墨绿锦衣，窄双眼皮，高鼻薄唇，长发高束，发中有几缕细辫，走起路来晃晃荡荡。

　　竟然是高原的独子，高山。

　　古正和高原都是八级的灵术大师，这点距离，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巫桑走在前面，并不理高山。
　　走了有一段路程，高山摘下野花去逗巫桑，引得巫桑伸手打他。
　　高山不怒反笑。

　　巫桑开口道：“刚刚巫玛纳姑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高山挠挠耳朵，“那……不是我阿爸在那嘛。”
　　“你阿爸也没替我说话啊？”巫桑不去看他，冷笑道，“你一个将来要袭将军位的人，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高山笑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说好话，我保证……”
　　巫桑双手叉腰，嫣然一笑，“那山上有株石斛兰，你不用灵术，爬上去摘给我，我就相信你。”
　　高山仰头看一眼这山，为博美人一笑，徒手开爬。

　　那边山头笑语盈盈，这边山头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高原：“。”
　　古正哈哈哈笑起来，“孩子到了年纪，正常的。况且，有高山在身边，我们能控制神女的筹码就多一分。”
　　高原的表情有一瞬的阴冷，他斜一眼古正，“就这？”

　　古正笑眯眯道：“光看这，太浪费高大将军的时间。”
　　他食指抬两下，那边山头的土堆中，爬出来一只毛桃大小的金蝎。
　　高原皱眉：“你做什么？”
　　古正“哎”了一声，“别急。等我试试神女的灵骨……”

　　高原讥诮一声，他看不上毒物。
　　“神女的灵骨早在她十四岁生辰，从朔北回来后就断了！”
　　古正却不死心，“试试她在生死时刻，到底用不用灵术，就知道了。”

　　金蝎慢慢爬到巫桑的靴子上，巫桑腿上发痒，伸手去挠。等她看清腿上的东西后，呆滞了几秒。
　　然后反应过来，直蹬腿抖衣服，想把蝎子甩出去。
　　“啊啊啊啊，高山，蝎子啊啊啊啊啊！”
　　非常朴素的物理对抗法。

　　高山一跃而下，一个携带灵术的掌风拍走了蝎子，蝎子甩在山石上，化为齑粉。
　　非常高端的灵术对抗法。

　　高山检查过，没有蝎子蛰的伤口。
　　巫桑无奈笑笑：“我打小就招毒物。”

　　古正沉吟不语。
　　天生灵骨，真的就这样缺失了吗？

　　巫桑有天生灵骨，古正想换给没有灵骨，且灵术低微的古芳容。
　　但巫桑十四岁生辰时，去了趟朔北魔域，听说遭遇劫匪，被捅了一刀，命是救回来，那千年不遇的灵骨却缺了一块。

　　古正想让巫桑以天赋养好灵骨，再换给女儿。
　　以防巫桑养好灵骨，藏着不说，古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只毒物试探。
　　但谁料到，巫桑这么没用！

　　三年过去了，活着没有利用价值，就死了给他女儿让位吧。

　　巫桑高山走后，古正高原也相继离开。

　　巫桑回到神女祠，瘫在床上。

　　又活了一天！！

　　她点开系统面板，上面写着：
　　宿主大大，即将进入《摘一朵高岭之花》主线剧情，确认参加？

　　下面只有一个方框。
　　【选项A：确认。】

　　巫桑不禁想起四个字，《互动游戏》。

　　和系统交接完，巫桑念动密文，打开流星玉。

　　【巫玛纳姑】发来文字。
　　“今天我表演怎么样啊？”

　　巫玛纳姑正和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吃晚饭，心中感应到流星玉的消息。

　　“巫辛，你瞧瞧是不是你桑姐姐来消息了？”

　　巫辛熟练地念出秘文，流利地在流星玉界面上点击，打开文字消息。

　　巫玛纳姑拿远流星玉，眯着眼才能看清。
　　“【影后】是什么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