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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青州之行 ...

  •   桃城,镇国公府。
      夜色茫茫,寒风瑟瑟,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落在府邸的院子里。檐角下红色灯笼摇曳,投下柔和的光影给这孤寂的冬夜添增了几分温情。
      院子的青石小道上,一丫鬟两手里各提了一份食盒,步态从容的做过。过了一个拱门再走上几层木阶,经过廊道拐角处的屋门前停了下来。
      她轻轻敲了敲门,柔声柔气道:“殿下,老太君唤奴婢来给您送了些糕点。”
      等了半响,关着的门扉被谢平从里面打开,他换了身常穿的金丝月白长袍外披了件淡青莲纹大氅,身上散着淡淡的熏香。
      丫鬟只是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脸上泛起了潮红,举着两个食盒递到谢平身前,说话也变得有些磕绊,道:“殿、殿下,还有一份老太君说要您亲自去皖栀院给小殿下。”
      按理来说,身为下人尤其是丫鬟对男主人家不该起羞臊之色,这要是被管事的看见指不定是要挨顿打后发卖给牙婆子的。
      好在谢平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接过两个食盒,丫鬟这才继续道:“老、老太君还说,殿下要是和小殿下闹了矛盾好好说开便好,兄弟之间没有什么隔夜仇。”
      谢平听到这话,微微蹙起眉,过了几息才回应了丫鬟的话,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踉踉跄跄离开后,谢平先是走进屋子里将一份食盒放到桌上,停顿了一下,又将桌子上放着的食盒打开,把里头的糕点都放进了另一个食盒里,嘴角不经意勾起,这才提着食盒出了门。
      谢安的皖栀院就在谢平的隔壁,要不了几步路就能到,与此谢安那头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浑然不知谢平正往他这边走。
      “坐马车是离不开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大哥派人追上,我们要赶在明日之前到兖州。”谢安忙收拾着行囊,絮絮叨叨的和江初烨说着行程安排。
      兖州,位于谢氏王朝边境附近,是天云十一洲中的一座小洲。它管辖着五座城池,并隶属于中原大陆。
      江初烨没有反驳谢安的话,既然寿宴过了剩下的事他也都由着谢安决定,只是还有一件事……他问道:“那你小徒弟宋知该怎么办?也带着他一起去?”
      谢安整理衣物的手一顿,想了一下,抿唇道:“不了,此去青州路途远,路上也不安全,我会拜托人来带他走的,等我们回来了再领他回谢阳。”
      两人沉默了一阵,各自收拾完了包袱背在了肩上,谢安抬眸看向江初烨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道:“初烨,抱歉……拉你下了这趟浑水。”但我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可从眼神里江初烨读懂了。
      他满不在乎的“害”了下,一脸正气凛然的拍拍胸脯说道:“咱们两谁跟谁,要是换做我你也会毅然决然的跟我做同样决定的。”
      谢安绷着的脸,轻笑一声,睥睨了他眼,淡道:“不会。”然后侧身朝屋外走去。
      刚刚还自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个完美兄弟的江初烨听到谢安的话,虽知他是玩笑话还是忍不住要同他斗几句嘴。
      他亦步亦趋跟上,不服气的指责道:“嘿!你这个忘恩……”
      他的话还未落下,便让这院子里出现的人,卡在喉咙,戛然而止。
      谢平提着食盒,站在院子的阴影里,他虽然看不清谢平脸,可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此时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这种气息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来自地狱的寒风吹过,让人心生恐惧。
      江初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像是做错事了被当场抓包了搬,有种不安。他身前的谢安也好不到哪去,三人只是对峙了一会,谢安便抬起脚慢慢地走向谢平的方向。
      江初烨盯着谢安的背影,他现在紧张的都能听见自己“砰砰”在窜个不停的心跳,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决定还是跟了上去。
      谢安咬了咬嘴唇,喊道:“哥……”他的尾音夹着点轻颤,声音细小又轻柔在这寂静的小院子里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谢平面色冷若冰霜,双眸扫视着谢安全身上下,这还是谢安头一回见到自己大哥这个样子,就算是最严重的那次出游,他也没见过大哥露过这样的表情。
      不像是在看一个自己弟弟该流露的,而是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谢安张了张嘴,还想要说点什么,然而谢平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只听他沉声道:“去哪?”
      谢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
      “我问你去哪!”谢平一声怒吼,打断了谢安的话。手里提着的食盒被他甩到地上砸出了巨响,盒子瞬间四分五裂,里头装着的糕点掉落到雪地中。
      谢安被吼得身子一怔,他没料到谢平会如此暴怒,咬着下唇的力度重了几分,别开眼说道:“兖州。”他没说实话,也没必要说实话,能糊弄过去就可以了。
      谢平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大氅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江初烨看情势不对,想要出口解释点想起自己的身份立场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心如急焚又无可奈何。
      谢平冷冷问道:“非走不可?”他没等谢安回答,低下眸,敛了敛眼睑,接着沉道:“你不是偷偷练了武么,打过我——你想去哪便去哪,我不再管你。”
      谢安盯着身前的谢平,他看不出对方脸上此刻的神色,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默然半响,再来口时喉咙有些沙哑,他回道:“好。”
      谢平问道:“会什么?”
      谢安把腰间的匕首掏了出来告诉了他答案,侧眸看了眼江初烨,对方立马意会将腰身挂着的长剑摘下,递给谢平。
      谢平接过剑,连江初烨一个眼神都没给过,生怕谢安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眼前一般,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是在盯着他身上。
      “哥……”谢安再一次轻声唤道,得到的却不是谢平的回应,而是一柄未出鞘的剑身朝自己脸上猛然地驰来。
      他本能的侧身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缓冲,下一刻,那剑身转了方向再次朝他袭来,谢安眸光一沉,抬起握着匕首的手挡在了剑上,紧接着,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身前婉转了一圈朝谢平打去。
      一股无形的真气,在空中迅速流过,只是顷刻间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谢平突然皱起了眉,踉跄的向后小退了几步,还没让他再次作出进攻时谢安已经出现在了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猛然地甩袖一挥,白色的粉末撒在空中,谢平看向谢安的瞳孔登时睁大,还没说话就已眼前一黑。在倒地的那刻,被谢安稳稳接住。
      整个过程发生的让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哦,不对,应该说——其他人是不知道,在一旁观战的江初烨反正是还没来的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谢安拖着谢平走到他面前,抬手将他张着老大的下巴给他合了上去,一脸无语的说道:“别傻站着了,帮我下。”
      江初烨回过神来了,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哦哦哦”的几句,走到另一侧托住谢平的另一个胳膊,两人将人拖进了屋子放到了床上。
      谢安替谢平掖好了被角,站在床边默然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江初烨催促他,才堪堪回眸淡淡一笑,不作犹豫的扭身离开了屋子。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掩盖住了雪地上的痕迹。
      床上的谢平依旧还没有醒来,嘴角却勾出了一弧耐人寻味的笑意,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甜很香想要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
      在梦里,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肉团子整天都黏在他的身后,每次见到他都要将他那肉乎乎的双臂举着高高的,嘴上奶呼呼的喊着“哥哥~抱抱!抱抱!”
      那是他这辈子都想要好好守护的人。
      他只想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想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的阴暗。
      可最终———
      鸟儿长大了,还是要展翼高飞。
      三个时辰前。
      林子肃用过寿宴后本想着是去谢安的院子寻他再玩会的,可走到半路上时又想起了他院中还有个碍事的江初烨,停在路上想了想之后烦躁的冷哼一声,又甩袖打道回府。
      林子肃是老太君隔了一个代的侄子,也就是他父亲的父亲是老太君的兄长。
      所以这次的寿宴他自然也是有来的,按照辈分入席的时候又和谢安隔的远没说上过话,下了桌后谢安离得快他都还没寻上人影都找不见了。
      绕来绕去,这一整天他都没同谢安说过一句话,心里不由得堵的话,原本在镇国公府外候着的贴身侍从见到他这幅样子,小心翼翼的关心询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故意为难您了?”见自家的公子不理他,侍从便当做是默认了,也跟着愤愤不平起来,道:“公子莫气,大不了咱以后少来这,省的这些人狗眼看人低!要是老太爷还在……肯定不会让您受如此委屈的!”说着那侍从的神情又从愤怒转变得低落起来。
      老太爷说的是林子肃的祖父,老太君的兄长。
      林子肃心里郁闷的事虽然和仆从说的差的十万八千里,但他也懒得作那么多解释,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说罢,林子肃也不由仆从再说,独自一人绕过马车朝家里的反方向走,生怕他们追上来似的脚下带风的离开。
      一直到扭头回去看没见到人跟上来才松了口气,放下步子,慢悠悠的逛着。
      镇国府附近没有几家商铺,一路上行走的路人也少的可怜,给这夜晚添了几分寂静。
      林子肃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直到后面才抬起头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影响自己的想法甩出去。
      然后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眸看向前方时一眼便瞧见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人。
      他藏在自己袖里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随后被他紧紧攥起拳头强压下去。
      他一步并两步,大步流星走向那个身影,原本刚才还有点害怕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换来的是满脸的震怒,他丝毫不给面前人任何面子,怒吼道:“我都已经帮你把人带去见你了,你不是答应说不会再来找我了吗!”
      那人脸上带着面具,眉宇间蹙起来时还是能透过那双锐利的凤眼看的一清二楚,墨瞳里是满满的疑惑,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计较林子肃莫名其妙来的怒火,只是沉声道:“这是对你的感谢。”
      他将一个锦囊塞在林子肃手上,离开前又说了一句,“今夜我便离开桃城了,你的事我遵守承诺不会告诉他,至于你要不要找——好自为之。”
      那人离开后,林子肃在原地怔了许久,久到脚下站得发麻才回过神来,他低下眸看着手里的锦囊,颤着手解开打活结的绳子。
      锦囊里只有一张纸条,林子肃看都没看一眼,如同发泄一般将它撕的细细碎碎,洒在了雪地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热泪满面。
      ……
      寂寂初晨,微风徐徐。街上潮意寒寒,地面还留着坑坑洼洼的水渍,显是昨夜落过了雨。
      而明明已是入了冬,这城里大街小巷,屋檐砖瓦,却看不到一丝雪迹,只有冷冽的低温仿佛在告诉你,已经是冬天了。
      在一条无人的街巷,响起阵阵马蹄。一辆马车,奔走而过。
      这个马车外观极为简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里借租来的。
      此时的车舆里头,坐着一个男人,外头裹着墨色金纹貂毛大氅,内里是套了没有任何纹路的墨色束腰衣袍,手肘撑在窗边支楞头,瞌着眼养息。
      直到车辕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方有了反应,黑鸦的眼睑轻轻微颤,露出了一双清冷、泛着幽光的墨瞳。
      挡风的布帘掀开一角,进来了一个清瘦的黑衣人,黑色的布料挡住了他的脸,只露了一双疲惫不堪的双眸,额角还有细细的冷汗滑落,他双膝跪下时浑身虚弱差点支撑不住倒下。
      说出的话,喘着虚气无力,道:“主、主人……”
      男人盯着他这般模样,不由皱眉冷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回去了么?你想把自己累死在路上?”
      那人弓着腰,一搭没一搭的低下头,接道:“主人不必担心,奴、奴才没事……”他呼出一口热气,虚道:“主人,小主人和太、太子殿下打了一架后,离开了桃城,要去兖……”州字未出口,这人便直接倒了下去。
      男人看着倒地的人,闭了闭眼喊道:“小六。”话音刚落,一个同样和地上穿着打扮的人迅速进了车舆里,跪在男人面前,听道:“把他带去休息,看好他。”
      小六应了声是,便抱起地上的人又迅速的离开了车里。
      车舆再次恢复到方才那般寂静,男人还是刚才的动作,只是这次是掀起了窗子遮帘定定的望着窗外的景色,没有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车外头的马车,已开出了城外,向着一条小道开去,最后消失在薄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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