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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Chapter 74 澄澄湛湛湛澄澄 ...

  •   赵衡和赵双离开木塔以后,赵衡叮嘱赵双千万不要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大约也是这个嘱咐的过儿,赵双强拉着赵衡的手臂受了伤也不敢找医师去看,原本年轻时敷几次药就好的拉伤,拖着拖着就拖成了一辈子的病痛。
      经木塔一事,赵衡和赵双都没了出来游玩的兴奋,两人结伴往营地走。少阳山的风景不错,少年人的烦恼来得快散得也快,虽然方才的阴翳难以在短时间内磨灭,但他们都可以把它压在心底,先享受此刻的阳光。
      俞齐两朝流行男性簪花,平日郊游时便会在发冠、发髻簪上鲜花,娶妻时更是满头娇艳,一分不比女儿家逊色。这会儿走过一株红杏,赵双便顺手折下一朵花,拍了拍赵衡、示意他低头,然后将花别在赵衡的发髻。
      “高兴点儿。莫叫旁人瞧出不对来。”赵双说。
      “好看。”赵双又说。
      赵衡伸手碰了碰那朵红杏,道:“等下就说你在树林里迷了路,正好碰到我。”
      “好。”
      “方才、多谢你了。”
      “不用谢。”赵双顿了顿,道,“你是我的哥哥。”
      这话大约对赵衡有些触动,他在心底叹了一句,才道:“你是我的妹妹。”
      赵衡兄弟五个,另有妹妹七个,但若问他将哪几个视作真正的手足骨肉,也不过一个赵衠、一个赵双。赵衠自不必多讲,对赵双的认可,便是从这日开始。
      “别动。”赵双说,“你发髻上落了只蝴蝶。”
      “在红杏旁?”
      “嗯。没想到衡哥哥你还招蜂引蝶的。”
      赵衡蹙了蹙眉,无奈道:“那也是你的红杏的功劳。”
      “更好看了。”
      “飞走了吗?”
      “还没有。”赵双话音方落,赵衡便扭了一下头,于是她连忙又道,“你别把它吓跑了。”
      赵衡又定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喜欢吗?”
      “什么?”
      “蝴蝶。我把它捉给你好不好?”
      “可是,我没有带盒子。”
      赵衡想了想,把自己的水袋拿出来,里面的水才倒掉一半,就被赵双拦住动作。赵双说:“只要水袋里还有一滴水打湿它的翅膀,它就再也飞不起来了。还是算了吧衡哥哥,让它在这里自由地飞,朝饮晨露、夕餐落英,也挺好的。”
      “你不想要了?”
      “想。但是比起一只死掉的蝴蝶,让它飞在我脑海里的画面会更美。”
      “你与赫儿、还真是不同。”
      “人哪儿能一样?衡哥哥你与衎哥哥也不同啊。”
      赵衡笑起来,问道:“双儿多大了?”
      “十二。”
      “那赫儿出嫁没两年,也就该轮到你了。”
      赵双见那蝴蝶终于还是飞走了,于是走在赵衡身前,一边迈步子、一边说:“衡哥哥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话题,我们可以不说话的。”
      “怎么?你不高兴嫁人?”
      “也谈不上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是觉得还早,最快最快也还有三年时间,还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眼前什么事?”
      “夫子让背的经书啊、师傅让练习的笙曲啊、还有孙姨娘教的女红啊……很多很多。”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忙人儿。”
      “你们骑马射猎不容易,我们穿针引线也不简单的。”
      赵衡笑起来,问道:“你怎么不学骑射?”
      “赵家的姑娘们也只有赫姐姐学。”赵双顿了顿,道,“我哪儿能跟赫姐姐比。”
      林夫人虽然没有被赵光扶为正室,但赵光也没有再娶妻,林夫人便算得上是半个妻,地位比其他姨娘高出不少,所以林夫人的孩子也如同半个嫡出似的。
      “你想学吗?”
      “你教我吗?”
      “好啊,我教你。”
      “真的?”
      赵衡将手伸给赵双,说:“上马。我牵着马带你走两圈。”
      赵双坐在马背上,赵衡牵着缰绳走在前面,两个人没说什么话,起码在赵衡的记忆中没有。一直走到营帐附近,赵衡才转身问赵双说:“好玩吗?”
      “嗯。”
      “想学的话我明天去找找有没有温顺的小马,送你一匹可好?”赵衡顿了顿,说,“可以养在我的马厩,你有空去看看它。”
      “谢谢你,衡哥哥。”
      “谢什么。你救了我一命,我谢谢你还差不多。”
      赵双看着赵衡没有说话,但才高涨的情绪似乎又有些低落,她沉默了片刻才又张口道:“我先回去了。”
      “我明天去你营帐叫你学马?”
      “好。”
      ——*——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晚宴的篝火就燃了起来。
      赵衡入席的时候特意看了赵衎的位置,但是空空如也;一直到太子都将入座,赵衎和几个公子哥才姗姗来迟。赵衎将手上的猎物交给下人,说是现场杀了吃肉。赵衡多瞥了一眼,瞧见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鹿。
      等到俞帝落座,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一开始自然是歌功颂德的话,尚轮不到赵衡出声,他只需要跟着群臣山呼万岁;直到俞帝又提起作诗的事,赵衡才想起来他去木塔原是为了为晚宴上的这一出做准备的。
      好在太子也是少年郎中的一员,既然要分享诗歌,怎么也轮不到赵衡第一个。况且这种场合哪里是真的在比谁的文采高,不过是为宴饮助兴,比起写出一首完美的诗,更重要的是要哄得俞帝开心。赵衡明白这可以是出彩的时刻,但他更明白这决不能成为让太子脸上挂不住的时刻。所以这诗要作,但更要懂得收敛,没必要在此刻出头。
      果然,俞帝示意太子开头。太子自是不含糊,迈出座位站在篝火之中便是一首畅快的《猎狐》:“穹汉一线苍鹰击,料峭阵阵虎贲鸣。野狐切莫轻年少,横跨马背意气行。”
      “意气行”三个字才由胸腔发出,便有宦官举着托盘跪在了俞帝面前,那托盘上摆着的正是“轻太子年少”的野狐,可惜现在也只是一张狐狸皮了。
      太子解释说他下午见到这只金色的狐狸,瞧着稀奇,原本想捉了供俞帝赏玩,却不想这狐狸太灵活,他左堵右追也捉不到。没了办法,他就想着金色的皮毛也是稀罕,不如将这狐狸射下来、扒了皮毛,给俞帝做条围脖。太子请俞帝试试皮毛的手感,说是很柔软。
      俞帝自是欢喜——小半天的时间太子不仅有所收获,收获的还是个稀罕玩意儿;更是写出了一首称得上“佳”的诗歌。俞帝说太子这算是抛砖引玉,接下来还要看俞国朝堂上的新力量,让他瞧瞧未来有多少才子等着大展宏图。
      俞帝此言一出,宴会上昂扬的少年便纷纷扬起头颅,期待着展示自己的作品。赵衡一向不与他们凑这个热闹,何况他此时连草稿都没有,他也不会去争个先头。
      赵衡不主动,俞帝倒是叫了他。俞帝说皇后总是念着赵衡,他也许久不见赵衡,要看看赵衡有什么长进没有。
      俞帝发了话,赵衡自然不能推脱,只能道自己本事不高,下午追着小鹿跑了半晌,也没能把鹿给陛下搬回来。俞帝诧异地问赵衡当真什么收获都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笑,说赵衡小时候都能拔得头筹,看来今年开局不利,也不知道接下来几天能不能逆风翻盘。
      赵衡一句“一定尽力”还没出口,就听俞帝说武没有收获不要紧,总不至于文也一个字没写出来吧。赵衡原本想一并承认自己水平有限,还真是没作出来诗,结果被俞帝这么一打岔,他也不好意思说了,就望着俞帝傻笑。
      俞帝见赵衡笑,他也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赵光说:“你儿子今天怎么了?这会儿怎么又在这儿傻乐?”
      赵光笑着责备赵衡,道:“陛下让你作诗,你笑什么!”
      也不知是打好了腹稿,还是情急之下逼出了灵感。赵光才骂完赵衡,赵衡就朝俞帝行了一礼,诵读起才连字成句的诗歌:“发冠红杏缀,陌上绿衣飞。浮生欢娱少,斜阳几度回。”
      却不想赵衡的诗歌才念完,俞帝笑得更开心了:“好!好诗!”
      “不过这诗朕可不知道怎么赏。”俞帝又问赵衡说,“阿衡今年多大了?”
      “禀陛下,该十五了。”
      “离及冠还早,不急着娶亲。”俞帝顿了顿,又对赵光说,“不过也可以给他挑着了。你听听他这诗,也不知道哪家着绿裙的小娘子迷了他的眼。”
      赵光作揖,对道:“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欸,管教什么?”俞帝反驳道,“半大小子不都这样?你年轻的时候比他强不了多少。”
      “不、不是。”赵衡的声音并不响亮。
      “什么不是?”俞帝来了兴致,“阿衡啊,你和朕说说,你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这么着吧,你说出来,朕要是觉得合适,现在就给你赐婚,怎么样?”
      “我没有心仪的小娘子。”
      “都在这儿伤春悲秋了,怎么没有。”俞帝故作严肃,又道,“你要是害羞,就来朕耳边说。想清楚喽,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对,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阿衡不敢欺瞒陛下,真的没有。”
      “朕把今日着绿裙的小娘子都叫来,看你有没有。”
      “陛下叫来也没用。‘绿衣’只是为了和‘红杏’对仗,没有指代。”
      “真没有?”俞帝还是不信,又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以后你再来和朕说喜欢哪家的小娘子,朕可不管你了。”
      “现在是真没有。”赵衡顿了顿,道,“以后阿衡的婚事,也要凭陛下做主。”
      “瞧见没有?你儿子赖上朕了哈哈哈哈。”俞帝这话是对赵光说的。
      ——*——
      “真没有?”这次是程璐问的。
      “真没有。”赵衡无奈道,“你知道,我对女色一向没什么兴趣。”
      “赵双那天的衣裙是什么颜色的?”
      “我不记得了。”赵衡看着程璐怀疑的眼神,又说了一遍,“真的不记得。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没不信你。”程璐敛了落在赵衡身上的眼神,又道,“其实方璞小时候不太喜欢你的,因为你这个人太安静,偶尔还有些阴郁。对于方璞来说,你不是一个有意思的存在,甚至还有点吓人。
      “但是常晟、赵衠喜欢你,他俩做什么都说要问问你的意见,方璞没办法啊,就跟着他们一起。后来觉得你这人很可靠,不管闯了什么祸,你都有办法解决。所以方璞才慢慢喜欢上你。”
      “嗯。”赵衡应了一声,示意程璐继续。
      “我想方璞是没有理解过你的。最开始她不会去想一个人的行为逻辑,就像你说的,她是被一个国家捧在手心长大的,没必要想这些。后来俞国亡了,她不再被偏爱,可是那时候的赵衡对她来说又是仇人、又是兄长,她不自觉地逃避一切有关你的问题。再后来,方璞脑子里装了太多太多事,但确实没有一件是理解你、没有一件是想着和你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一直到方璞死了,程璐来到忘川,在这里开了一间茶楼、听过往行人这样那样的故事,我才会去想为什么你这样明媚的一个人,却总喜欢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特别是在我知道了子桐李氏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才发现你这人看上去是天之骄子,每一步都顺利得不行,实际上也是步履维艰,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障。”
      程璐伸手覆在赵衡的手背,继续说:“方璞十五岁的时候被你们保护得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你十五岁的时候,怎么能写出‘浮生欢娱少,斜阳几度回’这种句子呢?”
      “有你心疼,我觉得心里很暖。”
      “抱抱?”
      “我当然不会拒绝。”赵衡叹道,“我怎么会拒绝你呢?”
      赵衡说:“一直没和你提过,我想你也不需要,但是没能保护你永远天真无邪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想过伤害所有人,你是那个我最不想却又不得不伤害的人。”
      程璐看上去不甚在意,只是微笑着应道:“方璞明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Chapter 74 澄澄湛湛湛澄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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