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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意外 ...

  •   晚上,我偷摸着潜入他的房间内,见他已经睡着,撩开他的衣袖,见他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了,只留下了一些红印,便放心了下来。

      第二天我当值,跟着苻坚又去看了一次慕容冲,医师在那里为他诊脉,那手刚碰到他没一会儿,他的身上就开始起了红疹。

      我强忍着没将医师拉开。

      那人见状立马起身,对苻坚说这是疑难杂症。

      苻坚问慕容冲身边的人这些天他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

      那些宫女都说没有。

      最后他才问,你们大人昨晚醒了吗。

      我这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昏睡的状态。

      慕容冲的姐姐清河公主在他的身旁抹着眼泪,苻坚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哪开始。

      就这样等到第五天时,清河公主总算是忍不住了,跑到苻坚面前哭诉。

      苻坚哪里见得美人哭泣,但此事确实是没有办法。

      清河公主便看向了我,提议让我去照顾慕容冲。

      苻坚疑惑,觉得我又不是医师,去了也没什么用。

      清河公主说曾经看着我将慕容冲照顾得很好,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很敷衍,希望将我调回去。

      苻坚还是有些犹豫,却又见公主落泪,只得照办。

      我走之前他还对我说,如果将慕容冲照顾好了,就允许我出宫。

      我一咬牙,行吧,至少比这么冷的天游水好吧。

      到了慕容冲的住处后,我发现这里一直没有什么变化,清河公主说,我走后慕容冲就不是很开心,就算我这次来没有什么用,但是他弟弟要是知道走之前是我陪着他想着也算是欣慰。

      她这一说把我吓得不轻,我原先以为就是一个简单的红疹,现在看来像似疑难杂症。

      她说:“医师到现在都查不出是什么问题,昨晚突然烧了起来,到现在还是烧的,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想着她擦了擦眼泪,说:“我们家的命太苦了,当年被人如此羞辱,如今又有了这种病。”

      我看着他躺在床上,原本俊秀的脸被烧得滚烫,想着那天医师碰着他后身上就起了疹子,我有了些猜测,犹豫地握住他的手,果然没一会儿他的身上就起了疹子。

      公主道:“就是这样,这疹子一会儿就起一会儿就起,这可如何是好。”

      我宽慰她道:“没事的,他会好起来的。”

      就是不能再接触人了。

      我送公主去了偏殿后,让人将窗户打开通风,同时告诉她们不能与慕容冲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在医师要把脉时,我让他悬丝而诊,至于药物如何喂入口中,我都是做了一个小漏斗喂给他的。

      到了第三天,他才悠悠地醒过来。

      依旧是从前的那个位置,当他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我靠在柱子上小憩着,他有些恍惚,颤巍巍地想要伸手触碰我,却在我醒来时察觉,见状我立马撇过脸。

      我小心地绕过他,在他那受伤的眼眸中,我说:“有一个好消息,你以后不用怕陛下会来了。”

      当苻坚前来时,我正让慕容冲自己尝试下来,他的姐姐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我拦住。

      苻坚见状也要上前,我立即跪在他面前道:“陛下,不能扶他。”

      几人坐下后我才开始说:“一年前,我路过南阳,当时有位女子就得了此种怪病,昏睡了六日,突然高烧,药石无救,这时来了一位神医,看过她的病后让其家人不要靠近,就这样过了两天,那女子就醒了,只是神医告诉她以后不能再接触他人。”

      清河公主惊呼道竟然有这样的怪病。

      苻坚却问:“当真无法治?”

      我点头。

      他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就好好休息吧,但是他承诺会让天下最好的医师来治疗的。

      清河公主见状又道:“既然这姑娘对这病症也有所了解,就让她留在凤凰身边吧。”

      事已至此,苻坚只能点头。

      当他走后,慕容冲才开口道:“你没有说实话对吗?”

      我努力扯出笑容,实话说:“这个病根本就不是病。”

      我说:“这是心中的问题,我想,你对陛下的触碰太排斥了,所以就……”

      我不忍心说下去了,他转过身,我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想要去安慰他,却在要触碰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我收回了手,看见他越哭越凶,却不忍心用安慰的话语来打断他的哭泣。

      我离开后,听说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内整整一天。

      翌日清晨,我将水为他打好后进去,却见他已经坐在了镜前,当他洗漱好后,我将梳子递给了他。

      他看着我手中的梳子,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帮我梳吧。”

      我不愿意。

      我这样告诉他,他脸上毫无波澜,看着我拿着梳子,他没有接过去,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突然的拉扯让我来不及反应,当我闻到了他的气息,我才忙地往后退。

      这时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抓住我的手,但是我想要挣脱,想起那些天他在床上了无生机的模样,我直到现在也会后怕,便更加用力地向后拉扯。

      感受到我的后退,他转身,用两只手抓住了我,我没想过他的力气会如此大,大到根本就挣脱不开。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红疹又出现在他的皮肤上心里焦灼万分。

      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不放开我的手,且拉着往他的头发上梳去。

      可我明明感受到他因发病带来的痛苦而颤抖的手。

      我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我说:“你不要这样。”

      可他依旧不听,一意孤行地拉着我的手游走在他的皮肤上,那些我触碰过的地方,皆成了一片片的红色。

      我瘫在地上,手依旧被他紧拽着,我哀求似地说:“你不要逼我了,我求你,不要逼我了。”

      他的泪水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当我抬头望向他时,他心中的阴霾已经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觉得,有可能的话,他会去杀人。

      他放开了我的手,转过身去,我是真的被吓着了,不管不顾地就坐在地上抽泣。

      我害怕他的表情,害怕他偏激的行为,可我更害怕他回到几天前那般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随时都能够离开这个人间。

      他背对着我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转过了身子,身上的疹子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说:“你走吧。”

      我却有些不愿意了,生怕他一离开我的视线便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遵循他的意思,起身让人重新打水,然后将梳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披散着头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最后我还是看着他自己将头发梳理好,整整齐齐地穿上了衣服。

      我舒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这不是办法,想为他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只得再陪着他多些时日。

      苻坚本允诺我离宫,只是如今他不放心慕容冲,而我也怕他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两人便没有再提及此事。

      慕容冲的性子越发地冷淡了,脾气也有些暴躁,除了清河公主来看他时他才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面对我们他只会一言不发,许多时候还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内。

      有一晚我在门外守着,听着房间里突然传出声音,进去后才看见他红着眼扔着瓶瓶罐罐。

      这些都让我很发愁。

      姜姜见我心情不好,便调侃我事儿管得多,不过是一个胡人罢了,他怎么样关我何事。

      我叹气,这件事我从来就没想过,只觉得他很可怜,便想着若是能够帮帮他,也算是对得起我与他相识一场。

      她又看着我手中摆弄的东西,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

      我将手衣拿给她,前些天托小太监在集市上买了几块鹿皮,花了我半个月的月例,就寻思着给慕容冲做一双手衣,这样他下次想要接触人时,就不会在触碰到别人发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明显知道我的意图,还给我之后有些古怪道:“我觉得你对慕容冲过于关心了。”

      我看着手衣,别扭道:“他对我也很照顾,我自然也想照顾一下他。”

      姜姜没有说话了,但从后面的相处我知道,她与我越发地疏远了,想来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

      后来她告诉我她决定离开了,那条出去的路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我也想办法为她联系了线人,只待在宫外接应。

      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她在慕容冲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我看着已经完工的手衣,让她放宽心,人先逃出去,东西我先让人送到宫外。

      就这样一来二去,又花费了不少钱。

      等到她正式离开的那一天,我早早地伺候在了慕容冲身边,同样还派人请了清河公主前来。

      他依旧是闷闷不乐,在见到他姐姐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却还是败给了自己。

      清河公主见他这副模样,擦了擦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

      我寻思着只要这姐弟呆得时间够久,姜姜离开的机会就越大。

      但是……慕容冲不爱说话,清河公主又一直在那伤心,想要这两人待久一点,简直难如登天。

      果然,还没有说几句,清河公主就抹掉眼泪说要离开。

      慕容冲点点头,想要起身送他姐姐离开。

      我见状,急中生智,也不怕被怀疑,直说道:“公主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先?”

      果然,二人都狐疑地看着我。

      清河公主也很惊讶,她看着外面的天,离正午还有好长一会儿,实在不知道是该吃早膳还是该吃午膳。

      我顶着二人疑惑的目光,想了想道:“奴婢准备一些点心?”

      清河公主拒绝了,她说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咽下东西。

      慕容冲也没心情吃,也没有留她。

      我有些害怕,跟着清河公主,直到看着她走的另一条路,便放下了心来。

      回去后,慕容冲皱着眉看着我,似乎对于我刚刚抛下他去送清河公主的行为有些不满。

      我急忙低着头,只要不看他,就不会心虚。

      最后他还是没有追究,又打算一个人回房间。

      我想着,只要他把自己一整天都关在房间里,那姜姜就安全了,于是我非常不合时宜地舒了一口气。

      我从没想过他的耳朵会如此灵敏,听我那一声舒气,那声气就如同污秽之语一般踏在了他脆弱的心尖儿上。

      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万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但我只看到了他的生气。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就冷笑了一声。

      冷笑?

      彼时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奇怪,为何突然生气,又突然发笑。

      他说:“怎么,连你也不想见到我。”

      这熟悉的口吻,正是他对那些宫女发脾气时先要阴阳怪气一番,我从未想到,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居然是对着我说。

      一时间我觉得有些委屈了,想你当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你,生病后脾气怪得要死,根本没人愿意伺候你,我怕她们不够尽心,便拿着一个人的月例做着三个人的事……如今还说什么我不愿意见到你……

      可能因这些天过于劳累,而且这劳累也大多是因他而起,便也没想这么多,直接道:“你简直是有病!”

      听见“病”这一个字,他“噌”地就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病情,上手就抓住了我的下颚,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子,更何况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高了许多,差一点就已经超过了我。

      他说:“你说什么?”

      我有些害怕了,想着他曾经赐给我的那几个板子,我就开始后悔说那些话。

      但是,当你觉得你做的事没有任何回报时,那种委屈是控制不了的,开口想抱怨时一瞥就看到了他的虎口已经有了些红疹,心下一惊,也管不得刚刚他的那些混账事儿,急道:“你……你快放开我,你的手起了红疹。”

      他一点也不怕,也没有任何想要放开的心思,还是一字一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算是知道这小孩的倔劲儿了,像一只驴一样,怕他真的会受伤,便忍下了心里的委屈,主动认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我看着他的眼眸中清晰地印着我的脸,也看见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但是我知道,他的气消了。

      他放开了手,此时那只手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疙瘩,红得不像样。

      可他并不在意,甚至没有任何的不适表露出来。

      见状,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将准备好的手衣拿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这一双手衣,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他问这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道:“手衣啊。”

      那理直气壮的话语让他有些皱眉,他说:“我当然知道这是手衣,我问的是,你要做什么。”

      他总是如此警惕,好像任何人都有潜在的危险,特别在他生病之后,连我也是防着的。

      我道:“你……你不是那个病吗,我就想,也许手衣带着,就可以……”

      我不知道怎么表述,声音越发地小声了。

      幸好他听懂了我的意思,也没有明确拒绝我的好意,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我手中的手衣。

      我说:“你放心,这是鹿皮做的,还是很好的,而且不会太闷。”

      他嘴里囔囔着“鹿皮”二字,忽而抬头问我是不是很贵。

      我实话实说是很贵。

      他就开心起来了,肉眼可见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好啊,看见我没钱就开心是吗?

      他小声地说“谢谢”,然后小心地接了过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戴上去的样子,便催促着他试试。

      他将手衣戴上后,自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前后看了许久,而我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是很满意,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呢,他的手便突然覆上了我的脸颊。

      当他的手贴着我的皮肤时,我有些惊慌,害怕这个手衣没有什么用,抬眼想阻止他时,却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

      我一直知道他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俊中带柔,媚而不俗,还真是,长了一双多情的眼眸。

      我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在他将手放下后,依旧意犹未尽。

      我反应过来,却也结巴道:“怎……怎么……么样,可以吗?”

      他点头,背过了身去。

      我也有些慌乱,心脏跳个不停,我并非不懂事的丫头,自然知晓这是怎么回事,暗暗骂着自己,居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犯了花痴,真是不应该。

      可是想着想着又不经意间望向了他的身姿,怎么说,真的很难不被吸引住……

      我瞬间扇了自己一巴掌,那声响音让他回过了头。

      我:……

      “有些蚊子?”他笑着给我解围,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开心。

      慕容冲走过来,面对着我,然后小心道:“我可以再碰你一下吗?”

      我有些犹豫,本想拒绝,可再次对上他的眼睛,却又不自觉地点头。

      而这一次与方才不同,虽是得到了我的答应,但他仍旧是慢慢地将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手甚至有些颤抖,我知晓他害怕,便主动触碰着他的手,他神色微动,我将其再次覆上了我的右脸颊,同时也小心地观察着他身体的变化,在确定不会发病后,我道:“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听完我的话后,他微微一怔,随即木讷地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开玩笑道:“只是可惜,你还在长身体,这手衣怕是要一年一换了。”

      他像似保证一般,对我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它。”

      我心中奇怪,为什么要保护手衣?

      我说:“你保护自己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阵闹闹哄哄,依稀听见有人说“投河”的字眼。

      我怕姜姜暴露了,便着急离开,对他匆忙行礼后便跑了出去。

      逮着一人就问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我后面,这下才知道慕容冲也跟了出来。

      见他点头后,那人才道:“刚刚,刚刚有人看到陛下身边的姜姜姑娘跳河了,就在我们院子里……”

      我有些头疼,心想怎么就被人看到了,随后道:“人呢?”

      那宫女道:“不知道,但是这么久了,估摸着应该……”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宫女并不知道这水能将人带出皇宫,姜姜这么一跳,只会有人觉得她是去寻死的。

      或者说……她本就想让人看着她“死亡”,只有去世了,才不会引起怀疑。

      可若是尸体找不到,那些人发现了这条河可以通向宫外,那不是意味着我就不能靠这个法子出去了?

      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慕容冲此时发话了,他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我这里寻死,但是人还是要找到。”

      宫女急忙点头称“是”。

      听到这话,我差点晕过去,这样找下去,那河通向宫外的秘密迟早会被暴露出来,再加上前些天的刺杀,真像迟早浮出水面。

      若我此时拦下,那便是他们的同伙了,可若姜姜将我看做自己人,便不会故意当着别人的面跳入河中,她赌我会为了留下出宫的路线而为她做掩护,让她可以顺利假死,这种行为又怎么不算过河拆桥?

      没有别的办法了,此时此刻只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河道若是被封了,就封了吧,出宫的机会还会有。

      姜姜,你对我不义,就别怪我不顾同族之情了。

      果然,一天时间还没到,就被查出那河道是有问题的,苻坚大怒,命人即刻封了那河道,而我也被叫去问话。

      但因我这些天一直呆在慕容冲的住处,也确实查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将我放了回去。

      同时,因怀疑姜姜与刺客一事有关,便全城禁严,严查可疑人员。

      几天后,清河公主来了,听说是没有抓住刺客,陛下怕耽搁了禁卫军正常工作,便又解了禁令,只叫加强训练与戒严。

      然后她看向自己弟弟说:“凤凰这些天心情好了不少?”

      自从他有了那副手衣后,人确实精神了许多,而同时,我也用剩下的鹿皮自己做了一副手衣,这样子像伺候梳洗的事儿我也能够做一些。

      慕容冲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后继续尝着手里的糕点。

      天气渐热,我见他没什么心思吃饭,便让人做了一些山楂糕,见他吃的开心,想着下次换花样让他吃点别的。

      清河公主见弟弟不在像之前那般,便夸我道:“还好有阿应歌,以后啊,你就留在凤凰身边吧。”

      我虽笑着答应,心中却想着总有一天会回家,自然没有看见慕容冲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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