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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如您所愿,叔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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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监领兄妹二人参观介绍了皇宫的一切,并嘱咐了许多。
民间都传,一入后宫深似海,二识东宫无命还。
御花园内阿依慕耐不住好奇问道:“大监,李元崇,二皇子如今在何处?”
大监低头不语,而后抬头面向东宫:“二殿下自小与太子同吃同住,自然不会有大碍。”
兄妹二人看着大监所看方向,一切都了然于心。
入住东宫,那是普通人甚至大多数皇子不敢肖想的,而李元崇虽不为太子却能与太子享同等待遇。
世人所闻只知帝王宠二子,却因其母而错失太子位。
可李元崇不过在盛宠下推出来挡箭的弃子。
他也不过十五六岁,便要接受其他皇子妃子的算计,他身边不缺暗卫,然而留下的屈指可数。
如今身边更是空无一人。
他每日每夜噩梦缠身,天天与刀剑见面。
如果不是这次与帝王出行,可能又要被他的好弟弟们给盯上。
他其实都明白,帝王的宠爱不是蜜饯,但他从小失了母爱,贪恋的也想尽力抓住这仅剩的父爱。
即使是虚假的,他也愿意这样蒙着眼生活下去。
傍晚的夕阳靠那半掩的门,偷偷溜入御书房内偷听父子二人的谈话。
“父王,您真的要把我送入那无人居住的楚王府,成为别人的儿子?”
李元崇咬着牙问:“您终于还是舍我保他了吗……”
那声音沉闷,透着浓重的哀伤和绝望,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李元崇心痛如绞。
他不傻。
“这不是你该问的。”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着眼前这个极具渴望答复的孩子道。
“为什么?”
他不解:“儿臣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您会要送儿臣走,难道在您的心中,只有那几位嫡子才是您的儿子吗?”
“您拿儿臣当太子的挡箭牌,我接受,但是你如今突然要抛弃我,还不给一丝理由,这叫儿臣如何能接受?!”
他歇斯底里的质问。
帝王不语。
李元崇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明知道答案,他不信生他养他的父亲如此绝情!
李元崇想听他的父亲说他有难言的苦衷,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
“好。既如此,那便如您所愿…叔父…”
一夕之间,父亲成了叔父,他的血脉成了别人的。
等不来一句话的帝王这时开口:“崇儿。”
声音里带着祈求,又带着属于帝王的命令。
刚刚在朝堂上不容侵犯的眼神里带了满是属于父亲的愧疚。
“我永远都不会恨您。”
李元崇咬紧牙关眼眶泛红道:“您是我的父亲,是帝王,以后更是长辈,我会尊敬您,也感激您。”
昭告天下后,大唐再也没有人人敬畏的二皇子,只有楚王李智天之子,李元崇。
当他被安排进入楚王府之后,那些对他心怀不轨之徒便开始蠢蠢欲动。
大监那句不会有大碍终是落了空。
阿依慕再次遇见李元崇时,他甚至比那天从深山中捞出还狼狈。
李元崇被人灌了药扔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旁,他的双腿浮在水上,活脱脱一副溺了水的尸体。
见了那场景,一股寒气由脚尖蹿起,瞬间将整个人包裹。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唇瓣青紫,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贴着身体,头发凌乱得犹如稻草,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番酷刑,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
阿依慕忍不住捂嘴,恶心感油然而生。
原先阳光秀气的大男孩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她费力地将李元崇往岸上拖,这一动作不免让他被地上的石子刮破衣服,将他仅剩完好的皮肤暴露了出来。
李元崇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她,虚弱地笑了笑:“姑娘...”说完又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阿依慕心中一阵酸涩,第一次见面他好像那冬天的火炉,如今仿佛那火炉中烧剩的废碳。
她虽身居深宫,也不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当朝二皇子被过继,成了楚王。
可谁能告诉她为何一介楚王会被人丢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
阿依慕不敢细想其中缘故。
阿依慕将李元崇拖回寝殿,累得满头大汗,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打水照顾李元崇。
只能吩咐侍女,在侍女进来看到这一幕不忍尖叫起来。
“啊!楚…楚王?!”
阿依慕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拉出门外。
她用力摆正她的脑袋,低声威胁:“闭嘴!若是传出去了,我就将你推出去领罪!”
那侍女被吓坏了,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
看到侍女安静下来她才开口解释:“路上捡的,你去叫阿加帕尔来。”
侍女慌张地应承。
阿依慕喘息两声,看着躺在卧榻上一动不动的李元崇,心中涌出浓重的怜惜感。
李元崇的眉宇微皱,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拂着露出半截饱受摧残的额头。
阿依慕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轻柔地替他拭去汗珠,心中暗暗庆幸,好在这家伙只是昏迷。
“虽说比不上皇子地位重,但楚王也不差,怎会被人折磨至此?”
阿依慕心想,李元崇的性格温润开朗,不像惹事之人。
阿加帕尔赶过来时,李元崇的衣衫早就干透了,只是面容仍旧苍白憔悴。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他的呼吸微弱,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停止。
阿加帕尔立刻用银针扎了他的百会、水沟、风府穴,又喂了他一粒丹丸。
片刻后,李元崇咳嗽几声,将毒血吐出,才慢慢有转醒的意向。
阿加帕尔站起身,目光严肃。
自己的妹妹打小聪明,他知道面对这种情况第一反应不能传太医。
她明白,如果叫了太医,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谣言如同沙粒般传播,牵连的不仅仅是他们兄妹二人,而是楼兰国。
到那时,不论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阿加帕尔震惊于阿依慕的处事不慌。
他的妹妹,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李元崇艰难的撑起身子,看到阿加帕尔兄妹时,顿时一愣。
阿加帕尔的声音冷淡:“你这是被人下药了。”
李元崇点头。
“怎么回事?”阿依慕看着李元崇,目光里尽是悲悯。
他逃避他的眼神,如同那日一般:“姑娘,我饿了…”
阿依慕叹口气,转过身去,吩咐刚刚的侍女小夏到膳房端写吃食来。
她好像与他第一次见面以来,都对他毫无抵抗力。
很快,饭菜就送了上来。
阿依慕用银筷夹了几道菜放在盘子里:“你先吃吧。”
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无奈,却又有些嘲讽。
“明明有无穷权利的地位,却能卑微在卑微,千古以来你可能是第一人了吧。”
“你不会还手吗?”
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愿。
李元崇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把自己的头埋的更低。
边吃嘴里还边嘀咕着什么。
阿依慕想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歪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你嘀咕什么呢?”
李元崇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极好看的眼睛,下一秒忙慌的撇过头。
他扭捏地放下碗筷,一脸诚恳的与她道了谢。
阿依慕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我只是把你从池子里捞出来,救你的另有其人。”
李元崇这次才发现旁边眯眼笑的阿加帕尔,不好意思的对他到了谢。
阿加帕尔长叹一口气,转而对小夏说道:“小夏,去拿几件干净衣裳拿来给楚王换上。”
“是,公子。”
豆子般的侍女便是小夏。
小夏是皇帝派给阿依慕的贴身侍女,为人老实,脑袋还算灵光;兄妹二人都相信她能知道今天这事的利弊。
此时羞愧的李元崇开口:“阿依慕姑娘,阿加帕尔兄,真是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阿依慕淡然的答道。
然后转过头,对阿加帕尔说道:“哥哥你去看看小夏,毕竟是皇帝的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阿加帕尔看看捧着碗筷的李元崇,在看看一脸担忧的妹妹:“好,这个给你。”
说罢,把一罐金疮药放到阿依慕手里便离开了。
李元崇抬起头,看着阿依慕手上的金疮药,立刻羞红了脸。
他身上的伤口多到数不清,自己够不着的伤口也说不清。
“需要帮你上药吗?”
李元崇开始也是一愣,心想楼兰人都如此豪迈吗?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之理。
随即他反应过来,点点头,转过身一言不发。
她的头发柔顺,身形纤细,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华服,上面还留着刚刚粘上的泥泞。
她弯腰,动作轻盈,李元崇身上破败不堪的衣物被卸了下来。
他流畅的线条被道道伤痕掩的面目全非。
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让李元崇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阿依慕抬起头,看着他,眉头皱起:“疼的话叫记得说,忍着会更痛苦。”
李元崇点点头:“好。”
阿依慕看他咬牙强忍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有些许可爱。
“你们京城的王室都是如此勾心斗角吗?”
李元崇被阿依慕一言惊到。
他看向阿依慕。
阿依慕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我们楼兰王室,便只有我和哥哥,长大的过程必然会有磕碰,但更多的是互相理解互相帮助。”
“怎到了你们京城,皇帝却纵容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李元崇心里一颤,这句话他并不是没有听懂。
他一手抓住阿依慕涂药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而眼底却闪过了难以言表的神情。
“阿依慕姑娘,此话千万不能说第二遍,怕让有心人听了去。”
她抽回了手,淡淡的说道:“自然明白。”
李元崇松了口气,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阿依慕。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阿依慕低着头继续处理伤口,不再看李元崇。
此时阿加帕尔正站在院落的门外,看着两个人,身旁还站着小夏。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夏,进去吧。”
“偌。”
小夏敲门而入:“王爷,小姐,衣裳送来了。”
阿依慕放下药往外走,小夏也跟着。
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李元崇。
阿依慕背着阳光嘱咐道:“楚王,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