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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硕人 ...

  •   帝王忽然如此震怒,就是那年长的女官也吓得慌忙退下,其他几个侍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我看着她们叹了口气,心想要服侍吕太后,那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实在可想而知。哪个人愿意和一个曾做出千古流传酷刑之人久长地生活在一处?这些年少的宫女之中,只有我方才见过的窦姬似还冷静些,她虽也一般跪倒,一双杏眼却在我和刘盈与吕太后之间来回看过,吕太后怒意更甚,却又一时无言,半晌张口,大抵还要再说什么,刘盈却忽然摇了摇头,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又懒得继续说下去,他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怒色飞快地收敛。一旁那位年长的赭衣女官也看着眼色,适时出声提醒:“太后,不一时公主将至。”
      吕太后神色微动,抬眼看着我,仍是厌恶,却终究没再多言,挥一挥手,斥道:“去吧。”刘盈俯身应诺,转身拉我走出宫室。
      我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雀跃地仿佛要蹦起来,变成一只羚羊,他仍紧紧握着我的手,片刻都不肯放开,他握得紧,我摸到他突兀的骨骼,感到他因为用力而轻微的颤抖。窦姬出来相送,我瞧她看我的眼神都与从前不同了,变成了一种不解却又带着艳羡的样子,属于她的时代迟早便会开演,如今他们也都不再是某一个史书或者电视剧里曾出现的角色,而是活生生在我身边,看得见摸得着,有着一切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的,真实的人。我向她笑了笑,而后离去。第一次我不怕这宫城之大,只想与刘盈这样慢慢地并肩而行,刘盈笑着同意,他又变回了温柔和顺的样子,仿佛此前那怪兽一样张牙舞爪侵蚀他面目的愤怒是我的一场幻梦。
      我用烂俗的开场白问他:“你在想些什么?”他沉吟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成苦的,却又扯出一个笑容,我最不喜欢他这样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皱着眉说他:“连我也看出你这笑还不如哭。”他不笑了,转过脸去,未被我牵住的左手用力顶着额角。一瞬间我觉得他颀长的身形变瘦变小,变成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我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在为了那些施暴者向自己洗脑,强迫自己认定一切不愉快都是他自己的错而父母的指责从来都不能是错,也许当年面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于赵王与戚夫人那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也曾困顿迷惘,既然父母都是最重不可出错之人,那么错误一定在他自己身上。怎么没能时刻地看管如意呢?怎么没能将戚夫人藏去母亲不知的地方呢?又或者,怎么没能化解母亲和戚夫人的恩怨,甚至,怎么自己偏偏要出生?我可以以己度人,却还是深知自己想得其实浅薄。我没有真切体会过他的平生,也没有只顾自己心思却还要以爱之名以孝之义强压给子女的父母,我从前的生活平静而算得上快乐,除了几次重大考试,我的生命里甚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因此我不愿就那些往事安慰他,因为我没有亲历,无论怎样安慰其实都不过是隔靴搔痒。
      我只是走到他身前,紧紧地拥抱他,然后对他说:“你做的很对,我好为你骄傲。”
      我抬起眼睛,看见他望向我的双目亮晶晶的,却也带着十分的疑惑不解。我觉得他的模样很可爱,像第一次被夸奖的小动物,被夸奖后开心,却又不明白自己因何被夸。我摸摸他的脸,自己笑起来,柔声说:“你晓不晓得,你方才多厉害?我都看痴了。”他顿了顿,旋即苦笑摇摇头,并不搭腔,只是抚一抚我的头发,我看他模样,不自禁又皱起眉来,紧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忤逆?你是不是又觉得都是你的错?”他看着我这副模样,终于闷声发笑,轻声道:“你不要担心,不是你的错。”我看着他,忽然恨铁不成钢,一跺脚,忽然声音里也带点哽咽:“不是我的错,却是你的错?我告诉你,你若真当方才之事便是错,那错的是我,是我不自控地乱笑。错的也是太后,是她因为不喜我而向你发怒,错的不是你,你在自责什么?”
      我的眼睛渐渐有点模糊,泪珠淌落清晰可知。他慌乱起来,一边伸手擦我的泪,一边低声哄我:“是我不好,你不要哭。”我被他这话激得哭的更凶,他一个一向有着超乎年龄成熟的人也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手忙脚乱,我看着他那记得脸色涨红,双手慌乱地拿着帕子为我擦泪的样子,忽然又被逗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帕子,自己抹了一把眼睛,张开双眼,紧紧盯着他,带着笑意,却是一字一字,无限笃定地说:“我来这里,务要教会你一件事。那就是,不是你的错,不许揽在自己身上。这是我家乡的准则,用我们那里的话说,就是‘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他愣在那里,大概从前近二十年的生命里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我笑出声,踮起脚尖去吻他,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以后,至少在我面前,不许再说自己不好。”
      他发了许久的愣,久到我觉得他在失神,仿佛整个人的神魂都已经飘远了。不过我想,我的这些话,甚至于我这个人带给他观念上的冲击力,若不让他这个汉数百年第一个以孝为谥的大孝子迷惘,也就不对了。我攥着他的手,管他有没有留意听,只是继续低声诉说:“你这个人,我要你牢牢记着,你首先要对你自己负责,其次才是父母、兄弟、妻妾,你要爱你自己,珍重你自己,不可以因为别人的错而让自己难过,知不知道?若伤心就哭出来,生气就发怒,上天与你人之形,人之情,是让你尽性以养天年,不是让你压抑自己以至于心胸郁结。忍耐只会换来变本加厉,只有真正抒发才有一线转机。就算是父母也是一样,他们给你生命,养你长大,你如今也还他们尊敬奉养,还要如何?换了我家乡的人,若是实在与父母相处痛苦,断了往来,只以资材相奉就罢了。”
      他渐渐回过神来,我不知道我的话他听进去几分,只是依稀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不少。他说:“多谢你,阿棠,你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如此教我之人。若顾爱己身,自然无虑,只是又如何可为......”我摇摇头道:“我并不指望你听我轻飘飘说几句话就改变了你这半生的习惯,你只要知道我永远支持你不再压抑,去做真正的你。你从前听得,我也听过,事父母爱而敬,敬而不违,劳而不怨,可以,这都可以。可情感不知要一个人的付出,就像我喜爱你,你若并不喜爱我,我们也做不成夫妇。如此说,若父母不见你真心,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儿子、丈夫。你不要与我说外其身而身先,你身先在哪里?何以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就是婴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长舌乱卷,口若悬河,而他只是微笑着轻轻应声,忽而身后一阵脚步,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女子匆匆而来。这女子与刘盈一样十分高挑,长眉,凤目,肤白,妆饰简单,只用金簪佩玉,走近来看,她年岁有廿五六之数,神态柔和,观之可亲。刘盈难得地又笑了,他问我:“你知她是谁?”我将心中直觉说出来:“我猜是你姊姊鲁元公主。”他默认,抚了抚我的头发,公主这时也留意到我,略微打量一下,旋即露出点惊讶之色,刘盈牵着我走上前,叫她“姊姊”,她恍然回过神来,翩然拜倒,恭称“陛下”,刘盈在她面前难得的不甚拘束,上前搀起她来,温声道:“与姊姊说了,你我如家人之礼,姊姊仍要如此。”公主起身,也笑道:“虽然,昔日太傅所传之礼,亦不可废。”
      鲁元公主笑盈盈的,眼神慢慢转向我,她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这......”刘盈在她面前倒还真有家人之间的样子,他笑吟吟地拉着我,对公主答道:“是罗氏,名棠,”在公主探究的目光下,他顿了顿,我看到他耳际微微泛红,而后低低笑道,“是弟之所爱。”
      一个人是否真心地为另一个人而开心,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我和鲁元公主对视的一瞬,不由一齐噗嗤笑出声来,我很喜欢这个温柔而美丽的女子,她和刘盈一般,叫人如沐春风,又有一种略微成熟之人特有的,令人安心依赖的温厚。于是我愈加不解,何以汉高祖与吕太后,会养育出这样一对与他二人全然不同的姐弟?只是我此刻无心多想,鲁元公主轻轻拉过我的手,脸上仿佛写着“总算能安心”,她就这样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忽又伸过手来,把我脸颊旁的碎发拢在耳后,温声笑道:“我一见你,也觉可喜。好歹阿盈终于得了心悦淑女,我不必忧心了。只是你等年轻人,怎么总是冒失......”
      我看她也不过二十四五,一口一个年轻人,觉得十分可爱,不禁逗她:“姊姊才多大年纪,就只有我两个是年轻的?”
      公主掩唇发笑,一旁的刘盈亦开怀展颜,公主那一双笑弯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住我,旋即仍带着笑意开口:“你这样的性子,与阿盈全不相同,却似刚好互补。好,好,阿盈,姊姊再不忧心你了。”
      忽而身后有人出声,唤“公主”,我和刘盈一齐回身看去,只见得是吕太后宫中那位年长的女官,正面色正肃地望向我们。鲁元公主浑身抖了一下,就像暖热的人被兜头浇落一盆冰水,她脸上的红润与笑意在我的眼前迅速枯萎了,她应了一声,低头看我,声音仍是温和柔善,语气近乎恳求地叮嘱我好好陪伴刘盈,我不忍说什么,只是点着头,看着她匆匆地跟在女官身后进去宫室之内,忽然觉得那宏伟的宫门像是一张吞吃人身的巨口。
      我静下来,陪着刘盈又走了一阵,忽看见闳孺急急过来,附耳与刘盈低声说些什么,我没有仔细去听,见刘盈听完微微蹙眉,旋即带着歉意对我说抱歉,说长安筑城之事有疑,有侍中与主事众在宣室等候。我点点头,只说“快去快回”,在这关乎于他理想的事上我从不纠缠他,长安城的营建不独关乎他自己的追求,也关乎这城中千万余人的生活,那些不曾在史书上留下一撇一捺,却也曾切切实实生活在这片土地,这段时光的平凡的人,我本该是他们中的一员,是这我如今的恋人为他们提供休养生息,安定生活的机会,是以我爱他,作为恋人,也是作为一个最寻常的百姓。他却似乎心中有愧,依依看了我半晌才上了步辇去了。我左右无事,回到未央宫北的住处去,在那里同几个要好的侍女盘膝坐在一处,吃糕饼喝蜜水聊闲天。至于聊些什么,其实古今的女子还是颇有相似之处,比方说哪一样粉敷在脸上更加自然,哪一种黛画眉更加显色,亦或是哪一位侍中与哪个姑娘交好,除了在学校还会说的学术问题,其余的倒与从前大差不差。将一碟子糕吃完,她们便各自散了,总不好叫未央丞看她们明目张胆的与我在这里躲懒贪玩。我一个人在宫殿内,虽有些无聊,倒也清闲,便拿一卷《离骚》看,竹简是这点不好,印刷书两页的内容,简牍便要分出七八卷来,学富五车也许也只与我差不多的知识水平。我窃窃发笑,正看“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一句,又觉得口渴,抬头去拿水杯,忽见宫殿门扉之外,有个身影在那里探头探脑。我远远看着,觉得那身形纤秀,说是孩童,却又高出不少,说是成人,却似稚气尚未退去,我看她久久在那里徘徊,心里将我在此认识的人都盘算一遍,也想不出身份,忍不住张口问了一声:“是谁?请进来吧?”
      那身影在门边顿了顿,旋即大踏步走进来,我将半个身子爬在桌案上,伸长了脖颈看,看见青色的袍服,浓黑的头发用缁布包成发髻,只是我一看那发髻之下的脸便笑出声来,这分明是个穿男装的姑娘,脸上却还带点婴儿肥,青黛的长眉之下是一双与众不同,稍显凌厉精光的星目,瞧起来有十一二岁,我想起家里的那差不多也有十一二岁的堂姐家的小侄女,默默比对了,眼前这女孩子个子倒比后世的同龄人还高挑。
      到了这时我已经不用她开口自报身份了,有时血脉就是这样奇特,从前和妈妈一起出门,旁人说我们相貌肖似,我自己却并没什么感觉。换了自己去看旁人的家族,反倒能从眉眼神情之中依稀看出血脉相连,也许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旁观者清。女孩的眉毛青黑修长,嘴巴丰腴嫣红,都与鲁元公主十分肖似,至于眼睛和鼻子倒与刘盈和公主不像,我猜测也许遗传自她的父亲张敖,一个在史书中同样性情温良的开国之臣。只是她的神情有趣,像是我所见过的一切她这个年纪的少年,对这世界好奇,也对这世界不屑,她眼里有光芒闪烁,又显露出她与寻常少女的不同,生于皇家,她也只有比旁人更加早熟。
      精灵一般的少女,如此鲜活而笃实地出现在我面前。好像一个小巧几分的《硕人》。
      我想起从前看过那些影视剧中的她,不同的女孩扮演,一样的傻傻呆呆,仿佛她稍显稚弱的年纪让人忘记了她也是自幼读书受教于皇室,习字读书自大儒,即便不说这些,但凡那些编剧的生命中真正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也不至将十二岁的模样编造的如同六岁一般。我看着她那努力维持仪表又压制不住好奇,悄悄左看右看的样子,噗嗤发笑,我说:“小女公子,有何贵干?”
      她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唔”了一声,小声嗫嚅:“你如何知道是女公子......”两只眼睛终于光明正大的放在我身上,她向我躬了躬身,也一般用男子礼仪,自称“阿嫣”。遂又问道:“既如此......你是那位罗氏良人?”
      我笑眯眯点点头,仍趴在桌子上,一手托腮:“宣平侯女还未答我之问呢。”
      她顾不得装模作样,两步跑来,立在我面前问:“你见过我?”我摇头,又抢先她一步答她:“我只消见过公主,也看出小姑是公主之女了。”
      她吁了口气,撇撇嘴道:“你也说我与母亲长得像?我自己倒是没觉出来。”这状态大概是举世统一,我努努嘴,看向桌案对面的锦席,示意她坐,她也不十分客气,径自就一屁股坐下,也学我看她一般托腮看着我,半晌咕哝一声:“你和舅父其他姬妾倒还真有点不同。”
      我挑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大概十足小人得志:“我的大名都已传到宣平侯家中去了?”
      少女笑道:“这连月来,都只说有个出身不高的家人子,一下子给封做良人。又惹得陛下时时流连,其他的倒不清楚。我只想舅父从来不曾如此,才打算来看一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等。”她摸着下巴,眯起一双大眼睛,振振有词,“我猜太后一定不喜爱你。”
      我笑问她:“何以见得?怎知太后就不能十分爱我?”她冷笑两声,大眼睛翻了个白眼,低声咕哝:“太后何等样人,我还不知道?她连我也不喜欢,嫌我性子桀骜,又嫌我贪玩爱闹,还不如阿偃听话——谁要听她的话?我待她从前还有些感激,究竟我小时候,有她阻挠,母亲才未被高帝和亲去匈奴,可自此之后,母亲但凡说一个不字,就成了忤逆。后来也不问母亲意愿,就将本来大舅父的封邑塞给母亲,还要大舅父尊母亲为太后,以妹为母,她可从未问过母亲愿意与否。当日母亲焦虑难安,心病成疾,躺了月余才见好转,也不见她来问问我与阿偃如何。如今倒好了,父亲与母亲只得我一个女儿,我上头几个姊姊,都是父亲与妾室所生,她要重亲,自然只能将我许给舅父为后,凭她再怎样不喜欢我,我有母亲,有舅父也够了。”
      她将这些事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藉她之口,明白鲁元公主何以是那般神情。连张嫣都早早地晓得了这桩不伦不类的婚事,想必吕太后命鲁元公主前去,也是为了此事,只见她这一面,已能看出她与刘盈一般重视血脉亲情,史书上并无记载鲁元公主当日对于齐王刘肥以太后之礼事之的态度,也从未说过她与刘盈在对待以张嫣为后之事如何看待——在这样的时代,他们如何看待也许并不重要,正如在身关公主自身的和亲之事上,他们姐弟同样被无谓地忽略了,谁也不在意他们自身的想法,哪怕这些事情本就切实的与他们相关。也许我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怜悯,张嫣忽然咬牙,皱眉质问:“你什么表情?我是不必人可怜的。”
      我低下头,罕见的收敛面上的表情,将一杯蜜水递给她,她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我摇摇头,向她解释:“我不是。只是你才这样年纪,日后就要在此,就是心有所爱,也不能成就夫妇......”
      张嫣雪白纤细的双手捧着耳杯,下意识地做出一种自我保护,类似于小动物取暖的姿势。她虽早慧,毕竟年少,只是她仍不肯放弃她那仅可能的反抗,咧嘴一笑道:“哪个说人之一生,必得有合情夫妇才算值得?我既不能反抗太后,至少还能在保持本心,不被他们改变了去。”
      我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禁挑了挑眉,点点头道:“我还真小瞧了你。”张嫣歪头道:“如何?”我应声:“世人说你稚弱,没想到你心志如此,你说得对,此心譬如大鹏鸟者,岂一座宫城所困?”
      张嫣大笑:“看吧,我早说你与舅父其他姬妾不同,这话我若与旁人说,决计是要挨骂的。”我也笑了,赞她:“你真是一个小夫子。”她将蜜水又斟一杯,端起来与我碰杯,自此她每一次来皇宫都第一个跑来我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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