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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不见的史莱姆 ...

  •   某处空地上遗落着一只手机,碎裂的屏幕闪动灯光,来电启示无人接听。旁边有一些可疑的红色液体滴落在地,这些痕迹似乎能证明此处有意外发生过。
      电话另一端S只听见独舞发出一声惊叫,除了知道大概地点,没法获得更多的信息。
      稍微分开一会儿就出现这种意外,想到这S很烦躁,为什么不能把她变成十字架随身带着?
      #
      史恒泰和一众同伴拖着休眠后重得堪比一头野猪的维克多回到宿舍。
      校医挨个治疗伤员,并抽空给维克多充上电;镇场子的领导不停接打电话,面色严肃;专员们挨个收集情报、信息;来来往往的人比伤员数量还多一倍。
      安抚伤员并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因为:盖姆又开始吞噬了。
      距离那片被吞噬区域最近的“完美世界”向四面八方发出的求援里,学校是第一批收到信息并回应“无法置之不理”的。
      尽管学校跟完美世界因为理念不合,大小摩擦不断,但当面临来自异界的共同敌人时,同为现实世界的人类总归是要团结起来。
      这次针对完美世界基地附近的吞噬区域所展开的支援行动,其总负责人是罗琳的顶头上司,一个严谨的老头,史恒泰记得罗琳曾称赞其有极高学术修养。
      远处有几个人接近,史恒泰认出其中一人是罗琳同事。
      他们四散开跟不同人交流了解情况,偶尔四处张望。史恒泰对视上那位认识的人时,朝对方点头示意,对方却面露尴尬快速移开目光。
      “让一让让一让,别堵着。”史恒泰没注意自己挡路了,被人嫌弃地赶到墙角。
      恰好维克多也在墙角,显示屏上标着沮丧的表情,字幕滚动播放着“不公平”。
      原来刚重启的维克多还没调整好它的情感管理中枢,仍处在“第二人格”的疯劲中。听说可以打架也不充电了,立马顶着战损皮跟负责人嚷着自己也要去,要去轰碎史莱姆和完美世界——负责人说那样的话不如先把它轰碎。
      史恒泰赞同:负责人说得对。
      史恒泰疑惑:话说一直没看见独舞呢?
      史恒泰打开手机想联系罗琳问问独舞是不是被她带在身边,屏幕亮起那一刻扑面而来的是手机上来自聊天群的消息提示音叮叮当当:
      “憋坏了,老子想出去耍。”
      “楼上,这次出去不一定是好事。”
      “名单出来了,快看看都谁。”
      聊天群里好几人都在说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没有应对史莱姆的实战经验、说他平时专注文研不参与实战,导致群里很多对负责人的质疑声。
      “名单没搞错?伤员也要上场?”
      “谁批的?好离谱的方案。”
      “让没经验的家伙干这个真的没开玩笑吗?”
      与此同时收到行动通知的史恒泰隐约感到不妙。
      果然:
      支援行动的人员名单里包括自己在内有好几名伤员,甚至有一些没有实战经验的新手,包括刚刚那位罗琳的同事都在名单里——史恒泰怀疑他们连武器都不会用。
      行动目标给了一大段文字,大致意思是以安全为主救援为辅,要求行动中必须优先保护我方人员安全。
      再继续往下读附加信息,史恒泰发现医药的数量只批了惯例的一半,取样管却多到一辆车装不完。
      他算是知道刚刚那人为什么心虚了:上司做的事太丢人。
      明明是支援行动却搞得像是外出采样;以往的行动里专注战斗就行,后勤方面压根不需要操心,但这次不仅后勤少了,跟史莱姆打架的时候还得分心保护战五渣同伴——
      群成员也已经开始看热闹了:
      “这次去支援的兄弟有难了。”
      “最纸上谈兵的一集。”
      “去了还得带娃呢。”
      “空降领导是这样的。”
      跟一众同伴打听了一圈,史恒泰发现这位负责人极其低调,关于战场上的英勇传说数量为零,群里倒是有条八卦:负责人年少时曾短暂坠入爱河,后来觉得谈恋爱耽误他搞研究,断情绝爱至今未婚。
      某个同样在名单上的家伙在群里卖惨:“他婚不婚我不知道,我快昏了,来人帮忙掐人中,不对,昏了是不是就不用去。”
      “想多了,泰哥手臂受伤,都没放过他,你仅仅是昏了还想躲过去?”
      史恒泰没想躲,有架打他挺开心的。除了这次遇到的新型史莱姆,因为没有带防腐蚀的防具所以他受了伤,其他情况下他打不过就跑呗,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不过后勤没有保障,心里总觉得换个靠谱的负责人比较好。
      “你也要去?”挨训后乖乖在角落里充电的“自闭儿童”维克多羡慕地望着史恒泰手机上的通知。
      “嗯。”身上的腐蚀伤已经处理完毕,史恒泰握拳挥出一道充满力量感的弧线——他感觉这点疼痛不影响他“出征”。
      #
      连续的忙碌使上了年纪的T感到疲惫,疲惫的表情让满脸伤疤皱纹的T看起来更加阴沉恐怖。
      盖姆正在基地附近展开侵蚀,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员越来越多,T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大。参与过很多次类似事件的T有预感这次侵蚀不会太快结束,因此产生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想到这点,T本就疲惫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
      还有一点,最初在基地实验室失控的史莱姆......T的眼神逐渐失焦,陷入胡思乱想,灵光一闪联想到什么时,脑中纷杂的念头被响亮的警示声音打断:“......立即撤退!十点钟方向有大批史莱姆接近!”
      随即有助手催T抓紧撤离此处:“快走吧,这里危险。”
      远处有个年轻人艰难挪动身躯试图跟上大部队一起撤,却被路过的人撞到,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腿部受伤的年轻人无法重新站立。
      T注意到这一幕吩咐助手:“先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不用管我。”
      不紧不慢的处理完手上的工作,T起身跟着人群撤离,至于留在原地的各种医疗器具、药品,自然会有人去回收,如果没有也无所谓。
      上了年纪的T跟着撤退的队伍走了许久,有些疲惫。
      老人抬起手,机械手表显示时间接近凌晨五、六点,天边透出亮色,原始树林里被最前方打头的人不算利落地开辟出一条小径,行走其中除了要留意脚下突起的树根,还要防备头顶的毒虫、蝙蝠。
      撤退的队伍里有人不甘的说着“为什么要撤?跟它们干呀!怂什么”,然后挨了一泡训。
      大部分人早有心理准备会往后撤,按照目前的状况,正面对抗肯定是不行的,转移阵地是板上钉钉的事,好在支援者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助手带着医疗箱回到T身边时,走累的T伸手扶住助手,没看见那个需要帮助的瘸腿年轻人在哪,T也没问。
      经过一条狭长的干涸河道,队伍前进的速度减缓,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人群中每个人绷起神经,紧张的气氛传染开来。
      “好像死人了。”人们窃窃私语,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血腥气。
      T跟助手听见队伍前方传来几声凄厉尖叫,这尖叫引起骚乱,T被前挤后拥的人潮推到河道边缘,未免摔倒,助手扶住T爬上河岸。
      布满石砾的河岸比干涸河道高出一截,一片灰蒙蒙中,借着天空洒下的朦胧微光,T看见沙砾缝隙间钻出茎叶细长的枯褐色杂草——细看发现是干枯的水生藻类植物。
      站得高看得远,T跟助手看见前方队伍中间一只体型接近三平米的红色史莱姆伸出十几条触须张牙舞爪地朝靠近的人挥舞,有两个倒霉蛋看起来是被抽中了,倒在地上染出一小片暗红色地块。
      它应该是不能随意移动,人群疏远后史莱姆收回触须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
      “蠢货,这都躲不开。”有人对着地上两位倒霉蛋点评道。
      “你知道什么?这史莱姆是凭空出现的!”目睹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人语气激动地反驳着,“最开始是空气墙一样的东西挡住了路,然后这只史莱姆就突然出现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闻言有人面色一变,不管不顾地开始往外跑。
      那两人还在争执,其中一人怒斥另一人:“你凭什么骂他!要不是他替我们挡了一下,你还能站着说话?”
      这时,有人带着喇叭从队伍最前方往后跑,一边跑一边用喇叭通知:“所有人离开原地!重复,所有人立即离开原地!”
      “走吧。”
      T和助手逆着红色史莱姆的方向离开,有经验的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里马上就要被盖姆吞噬。
      队伍原本的前进方向上,太阳升起的地方飘着鳞片云,边缘带着丝丝红色霞光。
      #
      “都怪你!”受伤的病患暴起扑向独舞,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身形一顿。
      被吓到独舞尖叫一声,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她顾不上捡,抓紧远离疯子一样的病患。
      发现没有危险,独舞好奇地回头,只看见——红色的半透明史莱姆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位置刚好是独舞身后不到半米,巨大的体型占据独舞全部视野范围,给回头的独舞眼前添加上红色滤镜。
      “史莱姆......”独舞和病患嘴里同时喊出它的名字,有无数记忆和画面闪现在眼前。独舞想起被劈成两半又被同类吃干净的透明小鱼;病患眼前幻视废墟里那道可怕可恨又重要的缝隙,生也缝隙、亡也缝隙。
      几乎是独舞和病患出声的一瞬间,史莱姆同时朝两人伸出红色触手,给予致命一击。
      透过半透明的红色,独舞看见它伸出的一根红色触手捅破平静湖面似的,柔软地陷入病患的胸口,正从那个病患嘴巴和鼻子里往外流。
      不,独舞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流出来的不是史莱姆的触手,是病患身体里支撑生命循环的血。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的病患眼中流出滚滚泪水,谁也不知道那泪代表的是恐惧还是不甘。
      地上独舞遗落的手机响起来电提示铃声,传到独舞耳中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段遥远的风声。风声呼啸,独舞感觉精神涣散,大脑变得混沌。
      眼前一片红彤彤,独舞视线焦点放在最红地方,血。
      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血没有从自己嘴里流出来?也没有触手穿透自己纸糊一样的身体?
      独舞眼前的世界依然蒙着一层红色的薄纱,史莱姆不是幻觉,没有消失,那个病患也确实被它杀死。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隐约夹杂着某段铃声,独舞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视线里的一切开始消失,变成另一幅画面:黑色无边无际,没有声音也没有物质,身边什么都不存在,又什么都存在。
      她忘记自己是谁,又想起自己是一颗种子,想起在某一瞬间完成质变,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颜色、感觉都朝它涌来——它发芽了。
      有另一颗芽陪它一起生长。
      它们的叶片曾互相摩擦。
      但某天起只剩它自己。
      然后是不停的生长、生长......直至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它看见所有的一切,看见一个生命悄无声息地迎来终结,而另一个生命随之诞生。
      它听见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看见红色的触手包裹住自己全身。
      “里......好、好闻......”独舞听见席卷全身的红色触手跟自己这么说道。
      随后看见本该死亡的病患已经恢复生机,正抬手擦拭口鼻处污血。
      红色触手从史莱姆那头断裂,尽数从病患胸口融入他身体里,病患的胸口微微鼓起,而那根触手彻底消失不见。
      这幅诡异的画面只有独舞看见,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剩她、病患和史莱姆存在这世间。
      独舞不知道的是,在她失去意识这段时间,史莱姆已经清理干净附近的活人。
      独舞想试探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喂,你还活着吗?”
      病患没有回应独舞的问题,面朝西方走去。
      独舞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尝试跟触手商量:“你好,能放开我吗?”
      红色史莱姆卷住独舞一动不动,她刚刚听见的声音仿佛是幻觉。
      独舞尝试挣扎,身上的触手柔软的蠕动,独舞突然有一种“好痒”的感觉,然后触手卷着独舞缩回史莱姆身体里。独舞被整个纳入柔软海绵似的红色里,又被一股巨力抛到史莱姆整个身体的最上方的。
      悬空的独舞发出惊呼,史莱姆迅速伸出触手接住独舞,举着独舞落在头顶,慢慢将独舞肩膀以下位置埋在它红色身体里,只让独舞堪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能不能先放开我?”独舞不死心的继续商量。
      史莱姆毫无反应。
      独舞又继续挣扎,这次却被紧紧禁锢住无法动弹。
      史莱姆带着独舞开始移动,庞大的身躯看起来笨重,实际移动起来非常灵活,不一会就追上了病患。独舞看见死而复生的病患边走边拆掉绷带,他脸上被绷带遮住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有伤,完好无损。
      继续走了一段路,独舞看见远处有火光和帐篷,看上去是另一处基地的人临时设立的安全点。
      最边缘的帐篷里没有亮灯,病患走进去扛着里面休息的人出来,那是一个面相15、6岁的男孩,腿部受伤绑了一圈绷带木板。
      独舞看见史莱姆将触须从男孩胸口伸进去,然后男孩苏醒过来,受伤的腿似乎已经痊愈,稳稳地支撑着他站在地上。
      男孩和病患走进帐篷里,带回新的伤患,史莱姆一一伸出触须融进他们胸口,紧接着他们的伤口就痊愈。
      这一切实在太离奇,独舞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史莱姆能医救任何形式的伤?
      可是,独舞看着最初那个死而复生的病患,他的绷带已经除净,换了身衣服,口鼻曾流出的血毫无痕迹,全身上下看起来非常健康——但独舞就是觉得他不太正常,其他那些被史莱姆医好的人也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刚刚有人经过这里,仿佛看不见这么大一只史莱姆似的,让聚在这里的伤患赶紧去休息,还扶着缠着木板的男孩回帐篷,期间完全无视史莱姆的存在和独舞的大声喊叫。
      独舞嗓子都快喊哑了,确认别人真的看不见、听不见自己和史莱姆。
      反正暂时死不了,独舞絮絮叨叨的跟触手说废话。
      “你从哪来的啊?我是失忆后一醒来就在这里了,你知道什么是失忆吗?失忆就是忘掉了很多事,需要重新认识亲人和朋友......”
      独舞突然想起今晚自己做的梦,梦里自己也是在跟一只史莱姆讲话。
      它跟自己聊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找......纹?
      “纹”是什么?
      路过的人离开后,病患和小男孩从帐篷里出来,史莱姆带着独舞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进入一个大帐篷里,独舞看见遇见过的和蔼的老头在给人处理伤口。
      独舞立马冲老头大喊大叫:“嘿!嘿!看这!你看得到我吗?”
      老头似乎是注意到了,抬头看向独舞的方向,在独舞激动时,老头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处理伤口,独舞正疑惑,发现原来自己这个方向挂着一只钟表,老头大概是在看时间。
      独舞真的觉得自己刚刚跟老头对视了!她继续呼喊,直到最后整个帐篷的伤员都被史莱姆用触须摸了一遍,老头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都没再看向独舞一次。
      离开帐篷后,史莱姆载着独舞跟着病患到处跑、伸触须。
      独舞也明白为什么她觉得病患这些人不正常:他们被史莱姆的触须治好后,都变得不说话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医治,小男孩带回来的人总是被史莱姆杀掉。
      独舞发现这个触须似乎是能操控受伤的人,那个腿受伤的男孩已经变成史莱姆诱杀人的工具了。
      撤退的警报声响起时,独舞正感觉一股浓浓的困意涌上来,昏昏欲睡的她听见“撤退、史莱姆接近”,心想:你们才发现这里有个这么大的史莱姆吗?
      勉强睁眼看见老头吩咐人去帮助装模做样的男孩,独舞心想:
      心真大。
      随后真正心大的独舞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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