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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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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择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木匣。
它通体漆黑,锁口封着压铁的玫瑰,在台灯下幽幽如一块吞光的墨玉。
在那位猫猫神驾驶着更大只的“金色猫猫”机甲从天而降时,除了抢在那只黄铜龙首被热浪融断前及时兑换了奖励,他还顺便将一个匣子塞进了衣袖里。
而正如余洛白所言,在离开副本后叶择身上所有的装备道具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件藏青色的长袍和这个古怪的匣子。
叶择叹了口气,默默将断掉的刀片扫进抽屉里,觉得自己尝试去用美工刀将这件来自神明的道具撬开还真是痴心妄想。当初在王狮那能融金断铁的火焰下这些匣子都巍然无痕,足以说明它们的坚固。
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拂了进来,叶择的目光落到阳台上,那里正挂晾着一件藏青的长袍。他又回想起那个恐怖的地方,无数漂浮锋利的晶片就像破碎的显示屏,而他与那个瘦弱的少年站在浩无边际的黑色虚空中,像两粒簇拥着漂流的尘埃。
而随着他被剥离出空间,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如泡沫般倾溃的蓝色光幕。
叶择不由将手攥紧,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翻到了某个组合奇怪的号码。
不然还是打过去问一下?
“臭小子!在不在啊!!开门!听见了没!!”就在他这样想时,外头忽然传来震天的拍门声。
“你要再这样敲我这门早晚要碎成两截。”叶择将手机塞回兜里,汲着拖鞋慢悠悠地把门打开,门外狗熊般高壮的中年男人咬着烟,笑呵呵地拎起两个塑料袋给他看。
“今晚看球,都是好酒!!”
“呵。”叶择无奈的叹了口气,偏过身子让男人进去,“我说老关你啊,年年猜球年年输,年年输年年骂,有啥意思?”
“臭小子你懂什么?”关云威脱了鞋往沙发上一躺,抓了一把茶几上的花生米大嚼起来,“这叫氛围,这叫男人的浪漫!”
“哟呵。”叶择坐到他旁边,拧开罐啤酒递给他,又替自己开了一罐,“啥时候狗熊也懂讲浪漫了?”
“去你大爷的。”
两人乐呵呵地碰了下酒。
电视里正在播今年世界杯的半决赛,战况似乎很激烈,老关看的聚精会神时不时飚两句国骂。叶择也看着屏幕,但大脑放空。他看不懂球,从15岁第一次见老关一直到现在26岁都是如此,老关也知道。
但叶择愿意这样呆着,陪老关看一场又一场的球赛,看他神采飞扬地说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球场大论。然后喝下一杯又一杯。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一下子沉静下来,电视屏幕霓虹般的光在他的脸上闪烁着,就像嘶嘶跳动的炉火那般静谧。
叶择无声的笑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相依为命,又觉得自己矫情。
他是在15岁生日那天遇上老关的,那时候他辍学不久,在县城里某个□□当混混。那天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拎着棒球棍去网吧准备找那个「打了自家兄弟」的混账老板晦气,然后三十分钟后被揍的鼻青脸肿像狗一样被丢了出去。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雨,他躺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那群成天将生死之交肝胆相照挂在嘴边的好兄弟老大哥们有力气跑的全都屁滚尿流的溜了,他也想逃,可他太疼太累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就这样躺在雨里无声的哭了很久,久的他以为自己就会在这样冰冷的雨中死去,直到那个战壕般魁梧恐怖的男人撑着伞走到他面前。
叶择嘴角哆嗦起来,他想求饶,但又突然觉得自己丢脸得要死,于是死死咬住牙关把脸扭到一边。
“臭小子现在知道怕了?那为什么以前不学学好?”这是关云威对叶择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活下去。”
“你爸妈呢?”
“一个没了,一个……还不如没了。”叶择垂下眼,觉得自己身上曾经被鞭笞过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关云威沉默地看着叶择许久,久到叶择心生不安。他忍住痛咬牙从自己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点碎票和硬币:“没钱了!真没了。”
“草。”关云威被这小子逗乐了,蹲下来粗鲁地弹了下他的脑袋。叶择痛的觉得脑壳都要碎裂,捂着头委屈地嚷到:“干嘛!!”
“喂,去我家吃饭吧臭小子。”关云威咧嘴笑道。
“我,我可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叶择猝不及防。
“以后没饭吃你都可以来找我,作为代价,嘛…你就帮我看店吧,这合算吧。”关云威自顾自地站起来往网吧的方向走,等了一会却没见有人跟过来,便偏过头,“喂,臭小子别他妈再装死狗躺着了,又不是真起不来了,别逼老子踹你哈!”
四仰八叉平摊在地上的少年耸动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走的很慢,虽然已经缓过劲了但还是会疼的两腿哆嗦,但这并不是重点,他只是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燥到通红。
“别扭的小鬼。”关云威嘿嘿一笑,走过去将伞撑到叶择的头上,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咯,年初一咱们包饺子吃!”
那是叶择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叶小子,有段时间没去我那吃饭了吧。”关云威的声音把叶择从回忆拉回现实。
“最近比较忙。”叶择轻声说,“接到了个长期的项目。”
“又是哪家公司的程序外包啊?还是说有人找你代打?”关云威似乎喝得有些醉了,脸色红润,“不考虑找个正经工作吗?我网吧给你当副店长吧。”
“就你那小破网吧哪需要的到什么副店长啊。”叶择哈哈笑了声, “至少等我这个委托办完吧,如果顺利的话。”
“哼哼行,那最近有空就去我那里多坐坐,你小子长得俊,每次只要你当前台我那网吧就不愁没人。”关云威一脸得意地道,仿佛夸的是自己一样。
“去你大爷的吧。”叶择没好气地笑了笑,余光撇见关云威的左腕上一片青紫的淤痕,“老关你左手怎么伤的?”
那淤紫足有半掌宽,像是被一棍子闷上去一样。
“跟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打了一架,被东西砸了。”关云威甩甩手,不以为意地说,“他们啊就跟当年某个小鬼头一样欠收拾。”
“下次有这种好事情记得找我啊。”叶择听出他话里揶揄的意味,也不恼,懒懒笑道,“就那些个刀都拿不稳的玩意哪配脏了您平顺街关二爷的手,小弟我这就鞍前马后给您解决咯。”
关云威跟着呵呵笑了笑却不再言语,叶择盯着手里的易拉罐怔怔出神。电视里比赛还在继续,似乎是到了赛点的高潮,观众的欢呼声和主持人激情澎湃的高喊汇在一起。
“喂,老关,你……相信命运吗?”叶择有些艰难的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转过头才发现关云威已经仰在沙发上睡去,嘴长的老大。
“靠。”叶择哑然失笑,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准备去房间给老关拿床被子。
而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原本应该熟睡的关云威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果然。”他鼻尖嗅了嗅,“神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