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它作怪》檐睡九坛

3、第 3 章

　　恍惚间，梁知现仿佛置身于儿童时期。
　　那会儿他和许慕珂经常产生矛盾，大多数时候都是由许慕珂挑起事端，他是男孩子，父亲苦口婆心地哄他要让着妹妹，作为男生他要大度谦让。
　　所以他很少回嘴，以沉默应对。
　　每次小许慕珂看到他默默承受的样子更来劲，最后往往以许慕珂向妈妈告状，而她的妈妈又选择维护他的局面收场。
　　这导致了许慕珂越来越讨厌梁知现。
　　梁知现将耳机捡起，塞到许慕珂手里，迎上她喷火的眼神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耳机有损坏，我再赔给你。”
　　许慕珂冷笑：“这是你赔不赔的问题吗？梁知现你这个人怎么从小坏到大。”
　　梁知现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很冤：“抱歉，我是真的没有看到。”
　　“你这眼睛是摆设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你……”
　　是啊，她还能怎么样呢？
　　许慕珂无言，手无意识地捏紧耳机，梁知现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提醒道：“你看看耳机有没有损坏，如果有我赔偿。”
　　事实证明，耳机很坚强。许慕珂像泄气的气球，整个人瞬间无精打采，没好气地对梁知现说：“算了没事。”
　　梁知现也不想做过多纠缠，但他瞧着许慕珂这幅模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说：“下午放学稍微等我一会儿，我给你买奶茶。”说完不等许慕珂回应，他踩着绿灯的小尾巴迅速走过马路。
　　绿灯转瞬变为红灯。
　　许慕珂又来气了，她咬牙切齿，边等绿灯边嘀咕：“他怎么又这样啊……小时候就这样，怎么长大了还这样……烦死人了！”

　　许慕珂整天的情绪都不高，她窝在座位上报复性刷题，午间时颜竹特意买奶茶哄她。
　　“你最爱的茉莉奶绿，好啦不要不开心了！”
　　许慕珂的坏情绪被打散，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谢谢我的颜宝！”
　　后边的周旸打趣：“怎么劳烦我们颜竹小姐跑这么远买奶茶呢，下次跟小的说，小的亲自去给两位跑腿。”
　　学校附近什么店都有，就是没有奶茶店。最近的一家也得要十几分钟的脚程。
　　颜竹不觉得麻烦，笑着说：“没事，下次我也可以给你带。”
　　许慕珂咬着吸管继续刷题，颜竹和周旸跑到教室外讲题，梁知现沉默地坐着，眼神落在前座的许慕珂身上。
　　许慕珂大口大口地喝着奶茶，仿佛那是一杯琼浆玉液。
　　梁知现心里莫名发堵，低声说：“骗人精。”
　　许慕珂的背影微僵，小声回嘴：“关你屁事。”

　　梁知现跑到走廊休息时，颜竹和周旸已经结束讲题，两人靠在栏杆上闲聊。
　　颜竹看到他主动招呼：“小梁同学，过来一起呗。”
　　梁知现对奶茶事件存在疑惑，他看出来颜竹和许慕珂关系亲密，便打算从颜竹这入手，欣然接受了颜竹的邀请。
　　他还在思考如何自然地开起话题时，周旸正好开口：“慕慕怎么这么喜欢喝茉莉奶绿，上次她心情不好时你也给她买了一杯，我们慕慕直接复活。”
　　颜竹笑笑：“我经常陪慕慕去给她的妹妹买奶茶，慕慕几乎都是点的茉莉奶绿，我也很少看到她点别的种类。而且，我
　　每次给她买茉莉奶绿她都很开心，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周旸一副了然模样：“我懂了。那你呢？下次我去给你们跑腿。”
　　“我吗，我其实不爱喝奶茶的，我不怎么喝冷饮，但是慕慕喜欢，我会陪她喝。不过也很少。小梁你呢？”
　　梁知现摇头：“我也不爱喝。”
　　颜竹又笑笑，跟周旸扯开话题。
　　梁知现脑子里不断循环颜竹那段关于许慕珂喜欢喝茉莉奶绿的话，越琢磨心里越烦。
　　许慕珂喜欢喝冷饮这件事，倒是从小保持到现在。
　　每次两个人闹别扭起冲突，许慕珂都是气呼呼地摔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珂然几乎不搭理女儿的小情绪，摆手对梁知现说：“没事的知现，你不用管她，她自己气一会儿就好。”
　　珂然可以做到弃之不理，但梁知现做不到。
　　他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偷跑出去买饮料，第一次买的是常温，溜进许慕珂房间递给她时，许慕珂还有些嫌弃：“你下次买冷的。”
　　确实有很多下次。每一个下次他都捂着一瓶冷饮去哄生气的许慕珂。
　　冷饮拿捏了许慕珂。
　　许慕珂爱喝冷饮还是被他养出来的。那会儿想着哄这个妹妹，两人之间因为糖果吵过架，小小年纪的他怕给妹妹买糖果反而让妹妹想起更不开心的事，跑到小卖部犹豫许久，拿出自己皱巴巴的零花钱买了瓶饮料。
　　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梁知现就飞奔出教室，走时还特意叮嘱许慕珂别走。
　　颜竹本以为许慕珂会选择忽视走人，没想到她安然地坐在位置上。
　　望着梁知现如风般的背影，颜竹眼睛闪烁：“你们有秘密呢？”
　　许慕珂否认：“怎么可能？我跟他又不熟。”
　　颜竹不信：“不熟还让你别走？你们要悄悄熟悉吗？”
　　许慕珂：“……”
　　悄悄熟悉？可能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真面目了吧？
　　颜竹背上书包：“我给你们让个空间？你们熟悉完了我们俩再培养感情？”
　　许慕珂听出颜竹话里的不对劲，急忙拉住她的手：“不不不，我跟他没有秘密。颜宝你相信我！”
　　颜竹得寸进尺：“我留下听一听？”
　　许慕珂神色犹豫，紧攥着颜竹的手稍微松开。
　　“我开玩笑的，你们聊，我在外边等你。”颜竹抬手轻碰许慕珂的脸，见她神情放松后才离开教室。
　　梁知现捧着果茶急匆匆地跑回来，他担心许慕珂跑人，在看到人还在教室里时心里大松口气。
　　许慕珂却盯着梁知现怀里的西瓜啵啵愣神。
　　“给你。”
　　果茶被放在桌子上，梁知现坐在位置上喘气，眼睛紧盯许慕珂的背影。
　　许慕珂没有急着喝，她安静地端详眼前的果茶，手指在杯身上摩挲，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记忆片段，但她又捕捉不到这些片段的具体内容。
　　最后，她将果茶归还给梁知现，不愿直视他，垂头道：“你喝吧，我不喜欢喝这个，谢谢你。”
　　梁知现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他想起许慕珂大口喝奶茶的画面，又想起小时候许慕珂捧着喜欢吃的东西小口小口不舍得吃掉的样子，他看着眼前的果茶，第一次觉得红色太刺眼。
　　“梁知现，就这样吧。”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和过去的人有瓜葛，而梁知现偏偏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分开这几年，她不是没想过梁知现。
　　梁知现和他哥哥离开那天，许慕珂正在学校上课。她没有来得及和梁知现告别，梁知现自然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话，只有桌子上的一堆糖果作为离别礼物。
　　梁知现走后，珂然的爱并没有如预想中落到她身上。
　　珂然迅速地和现任丈夫相恋结婚，又很快，许慕珂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如果说许慕珂是珂然婚姻失败的象征，那么林愿则是她生活幸福的象征。
　　没有人再纵着许慕珂的脾气，她也开始懂事，学会收敛，学会自我调理。偶尔郁闷时也会经常想起梁知现，想着想着她自己又开始愧疚难安。
　　她对梁知现并不算好，以她现在的视觉去看，她觉得她甚至是在虐待梁知现。
　　经常将自己的脾气撒泼在梁知现身上，一言不合便对梁知现动手，即使这些动手都只是小打小闹。做错了事情就让梁知现顶包，珂然买给梁知现的零食礼物最后都会在她的威逼吵闹下落到她口袋里。
　　诸如此类的事情那会儿几乎天天上演，在梁知现离开后又化成一个个噩梦，使她常常半夜惊醒，胸口被汹涌的酸涩感淹没，憋得她喘不过气。
　　还不如不想，但又无法控制地会想。
　　他们的小时候，有过温情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反正她不记得了。
　　许慕珂不愿意再回忆，她回神，想对梁知现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又被堵住般说不出口，她嘴唇微动，还是选择放弃。
　　许慕珂走出来时还有点恍惚，颜竹立马迎上来牵住她，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乱说话，只是沉默地陪着她走路。
　　快到小区楼下时，许慕珂才开口：“我跟梁知现，之前认识。现在，”她停顿几秒才接着说：“现在，不认识了。”
　　颜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之前认识现在又不认识了，她只是了然地点头，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许慕珂还是不愿意将那段过往告诉第三人，颜竹理解地安慰她：“没事，不想说就不说。”直至两人分开，许慕珂的心情都如覆上一层灰蒙蒙的雾，迷茫又阴沉。
　　不出所料，当天晚上许慕珂再次梦见梁知现。
　　醒来时许慕珂的背后冒着冷汗，她冷冷地望着外边逐渐破晓的天空，心情愈加低沉。
　　不能再和梁知现有交集了。
　　她在心里做决定。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如她预想般，毫无交集，虽然是前后桌，但是颜竹总能巧妙地帮助她避开必要的交流。
　　本以为他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但是两家都住在同个小区，珂然不可能永远看不到梁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