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集》长谅

4、第四章

　　“有止疼药没？”秦恃抬起手又重重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了，整个头皮连着片儿的疼。

　　“等着。”估计是看秦恃实在疼的厉害，陆洲沚大发慈悲去给他拿了药。

　　“谢了。”秦恃接过药，然后去倒了杯水就着咽了。

　　不知道是药起作用慢，还是已经对这头疼起不了作用了，秦恃的头疼似乎并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到了后半夜，秦恃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一早秦恃就收到了张开的信息，问他啥时候回去。

　　小屁孩估计又在他哥那吃瘪了，想起了他在远方的秦哥。

　　吃过早饭秦恃就出门了，陆洲沚摊在沙发上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没有任何反应。

　　秦恃一直到下午才回来，说准备回去了。

　　李老师拉着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陆洲沚就在旁边听着。

　　秦恃状态不太对，虽然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情绪不太高，脸色也挺差。

　　陆洲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因为没必要，俩人没熟到那份儿上。

　　两个人之后都没有再主动联系对方。

　　剩下的假期，秦恃几乎天天泡在店里，给张彦齐打下手，张彦齐往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就在旁边认真地看。

　　其实按理说秦恃早就可以上手了，但是秦恃一直不愿意。

　　有时候一些简单的小图，张彦齐手下随便一个徒弟就可以接手，秦恃跟张彦齐的时间可比他们长多了。

　　“怎么？怕露怯？”张彦齐笑着挤兑他。

　　秦恃也不反驳，就是不肯上手。

　　他有自己的坚持，说白了就是有点完美主义，要做就做到最好。

　　开学秦恃就大四了，他也不用一直往学校跑了。

　　张彦齐没事儿就带着他出去参加饭局，一是带他混个脸熟，二是让他放松一下，不能老绷这么紧，天天跟铁打似的拼，张彦齐替他觉得累。

　　张彦齐人缘好，大家连带着秦恃都照顾着点。

　　上了桌就秦恃年纪小，大家往往都会对小孩宽容一些，带着点儿长辈似的关爱。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秦恃往那一坐就看见对面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洲沚明显看见他了，但是没主动说话。

　　这意思挺明显的，秦恃也挺识趣没说俩人认识。

　　但是张彦齐不知道他俩私下又碰见过。

　　张彦齐抬头看陆洲沚，觉得有点面熟，几秒后猛地回想起了某些画面，“哎！这不热心市民吗？”

　　陆洲沚挑挑眉，没有说话。

　　“什么情况啊？”一个扎小辫儿的男人开口问。

　　张彦齐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那天的经过，直接给大伙儿听乐了。

　　今天这一桌，说高雅点儿，都是玩儿艺术的，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挺有知名度。

　　扎小辫儿的青年叫蒋钰川，也是摄影师，算是陆洲沚的师兄，他跟张彦齐是在画展认识的，俩人聊得挺投机，就加上了联系方式，后来慢慢发展成了朋友。

　　蒋钰川有个导演梦，他属于有天赋又努力的那类人，最近这几年导了不少挺出彩的短片，有两部还获了奖。

　　这次他想拍的题材刚好和刺青相关，所以立马想起了张彦齐，希望能请他帮着给点专业的意见和指导。

　　张彦齐自然是答应了，还推荐秦恃去当美术助理。

　　秦恃是知名院校美术生，又懂纹身，对摄影也挺感兴趣，正是蒋钰川需要的人。

　　今天来的人，都是为了蒋钰川这件事来的，人他几乎都认识，于是介绍了一圈。

　　轮到陆洲沚的时候，蒋钰川爽朗一笑：“这位可是重量级人物，咱整个剧组可都指着他呢，陆洲沚，我们的摄影指导。”

　　这话让他说出来，一听就是拍马屁，想让人脸红呢，陆洲沚不管想怎么着，最后也要得到导演的同意。

　　俩人关系好，蒋钰川说话也随意。

　　陆洲沚嘴角挂着一抹笑，也懒得跟他计较。

　　这会儿他看起来倒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谈起正事时表情很认真，回答别人问题时也挺有耐心。

　　事情算是敲定了，大家聊完正事开始瞎聊。

　　饭桌上的事儿总共就那些，谁也逃不过八卦。

　　其中一个结过婚的跟谁聊几句都要打探一下对方有没有对象，需不需要他介绍，说他手下有好多优秀女孩想找对象，打探了一圈，发现单身男青年还不少，立马就要掏出手机推人。

　　他没直接拿女孩照片给人看，对人不尊重。

　　秦恃自然没参与。

　　倒是张彦齐来劲了，用肩膀撞撞秦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孩？”

　　“你还是先着急你自己吧。”秦恃根本不理他那茬儿。

　　“嘴还挺毒。”张彦齐摇摇头，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张彦齐不搭理他了，也去凑热闹。

　　陆洲沚也没动，看表情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

　　他的脸看起来有点红，和上次在车里被热得脸泛红的样子差不多。

　　不过，这次估计是喝酒喝的，连带着眼角都有些红。

　　刚才轮着一圈互相敬酒，酒量不好的话估计这会儿酒劲儿已经上来了。

　　果然，陆洲沚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要往包厢外走，脚步看起来有些飘。

　　秦恃看了眼挺闹腾的一群人，又看了眼陆洲沚出去的背影，不放心还是跟了出去。

　　陆洲沚没去厕所，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秦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先跟着。

　　转了几圈，陆洲沚突然急眼了，直接拉着一个服务生问：“大门呢？我要出去。”

　　秦恃见状快步走上前，把陆洲沚给扯过来，跟人道歉。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秦恃冲服务生说。

　　服务生笑笑表示理解，然后走了。

　　陆洲沚还在找大门，他抬眼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哼笑一声：“是你啊，带我出去。”

　　喝醉了也不忘命令人。

　　秦恃不跟醉鬼计较，跟张彦齐发消息说了声，准备找个车送他回家。

　　“走吧。”秦恃看着陆洲沚说。

　　陆洲沚闻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秦恃看了眼没甩开，就这么带着他出了酒店。

　　“家里住址。”秦恃一边打开打车软件，一边询问陆洲沚。

　　陆洲沚报出一个地址，手还是没撒开。

　　等车来了，秦恃示意他上车，等人坐好，秦恃就要关上车门。

　　陆洲沚突然一把挡住车门，挺大声地问：“你要把我扔给一个陌生人啊？”

　　说着就要下车。

　　秦恃挺无奈，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解释没用，他只好也坐了上去。

　　等到了地方，秦恃让司机师傅等他一下，他把人给安全送到家。

　　陆洲沚到家放松了不少，不再理秦恃，直接朝卧室走。

　　秦恃站在门口没进去，看着他把卧室门关上了，才轻轻关门离开了。

　　秦恃是真心不爱跟人计较。

　　陆洲沚之前态度都那样了，秦恃看见他喝醉了依旧会出于安全考虑送他回家。

　　秦恃就是这样，不能说他滥好人，他也很有原则，该强硬的时候绝不含糊，就是单纯觉得没必要跟人较真儿。

　　两个人以后免不了再见，而且秦恃对于优秀的人还是挺欣赏的，尽管对方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饭局之后，俩人依旧没有联系，陆洲沚也没有发消息提那晚秦恃送他回家的事儿，估计清醒后回过味儿觉得有些丢面儿。

　　秦恃也没在意，很快将那事儿抛在脑后了。

　　依旧沉迷于研究纹身。

　　他最近有了上手的准备。

　　正在构想自己第一张要做的图。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在真人身上做的第一个图。

　　他私下练习过无数次，也设计过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图，不过只要他觉得还差点，就不会真去上手。

　　纹身是一辈子的事儿，他不愿意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给人往身上留东西。

　　蒋钰川拍摄地点不在本地，秦恃这学期几乎没有课，干脆请了假说去实习，跟着剧组走了。

　　学校向来鼓励他们多实践，辅导员打听了一下后就欣然允了。

　　剧组的美术指导姓魏，是个挺厉害的老师，秦恃跟着她能学到不少。

　　魏老师挺欣赏蒋钰川的才华，所以在收到邀请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因为是短片，拍摄周期并不算长，大概两个多月，最多三个月。

　　秦恃跟完组差不多就要着手准备毕设了，总之，他得一直忙。

　　因为工作原因，秦恃和陆洲沚的交流多了不少。

　　陆洲沚在工作的时候一直很有耐心，可以说脾气很好，秦恃能感觉出来他对待工作的认真和负责。

　　不过，一离开工作岗位，他就会自动切换成另一种状态，散漫且安静。

　　秦恃正帮忙发咖啡，看见陆洲沚一个人坐在角落，拿了一杯给他送过去。

　　“谢了。”陆洲沚抬手接过，依旧没跟他多说。

　　秦恃主动往他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开口道：“刚刚主角纹身那一段拍了很长时间。”

　　“这里将会有一个三分钟的长镜头，”陆洲沚喝了一口咖啡，“你觉得后期应该怎么处理？”

　　“从一开始拍摄，镜头里大家都穿着灰色或者黑色的衣服，背景不用说了，脏、乱、差，”秦恃低头想了一下，“一般来说只有极致的灰暗才能衬托出那怕丁点儿的色彩，所以这里的色调如果是暖的，或许更能反映出纹身这件事对他来说意义挺重大的。”

　　陆洲沚听的很认真，一旦涉及工作他都是这个状态。

　　陆洲沚看了他一眼，没对他的话做评价，将咖啡往桌子上一放，仰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