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男扮女装的小姐当丫鬟》鹅流子

1、第 1 章

　　谢府找回了位二小姐。
　　罗霜叶是在过了三天后才听说的这件事，全因这几天她都蒙头忙着学规矩。
　　当她那位大奶奶，谢府老爷最敬重的奶嬷嬷，越妈妈叫她的时候，罗霜叶还以为是要验收她这些日子学规矩的成果了，连忙向同住的姐姐借了个碗就出门了。

　　按说罗霜叶也算是家生子，却是混得不那么好的一批。
　　罗家在谢府里，真是成也越妈妈败也越妈妈。谢氏是大族，而早年间谢老爷谢骅只是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家里亲娘又死得早，奶嬷嬷便成了半个娘。
　　后来谢老爷考中科举入了仕，站对队伍升了官，渐渐地就成了谢氏族里领头的人物。
　　越妈妈也水涨船高，连带着提携了她的夫家罗家也成了谢老爷跟前用得着的人。

　　但是罗霜叶她们一家是个例外，概因她那个不争气的老爹。
　　罗霜叶她爷爷是越妈妈丈夫唯一的亲弟弟，按理说该是很亲近的，但奈何她爹是个混不吝，年少时带着他堂哥也就是越妈妈的宝贝儿子出去鬼混，险些连累对方打断一条腿。
　　这下就戳中越妈妈的逆鳞了，一锅把罗霜叶一家给丢到乡下庄子里。
　　当然，就算在乡下庄子上，日子虽不比京里，罗霜叶她爹也还在鬼混，罗霜叶她娘前几年重病走了，她爹马不停蹄娶新妇，然奋斗多年还是只有罗霜叶一个女儿。

　　只现在，越妈妈又一把将罗霜叶给捞到了京里，按她同屋姐姐的话说：
　　“要么是要把你给丢给女人折腾，要么是要把你丢给男人折腾再让男人把你丢给女人折腾。”
　　“不过看你这脸，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哦……喂喂你不会以为还有好日子过吧？”

　　罗霜叶也不知道。
　　她是穿越来的，上辈子她按部就班地上学，唯一的变数就是突遭车祸死掉了，一觉醒来就成了刚来京城的丫鬟版霜叶。
　　虽然她也没希望能在这里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是也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打动大奶奶，起码让她能对自己好一点！

　　是以她努力学规矩，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向越妈妈证明自己的时刻了！
　　罗霜叶紧紧捏着手中碗沿这样想着。

　　引她过去的小丫鬟好奇问道：“姐姐人去见越妈妈，可手上拿着个碗是做甚？”
　　“出门在外，碗就是我的底气！”罗霜叶响亮地回答道，“劳妹妹帮我一个忙，能否帮我给碗里打上些清水。”
　　家生子到底是比外头买来的小丫鬟要体面些，何况见罗霜叶这般诚恳，小丫鬟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院内。
　　到越妈妈这个岁数早就不做事了，本该出府颐养的，只越妈妈也挂心不下老爷，且在府里也大半辈子都习惯了，因而谢老爷特意在府内辟了处三进的院落供越妈妈住着，在众侍女??真是独一份的体面了。
　　越妈妈饮着今年的新茶，留了一只耳听着下头人的汇报：“霜叶姑娘已经到院外了。”
　　“叫她快些进来，我有事跟她说。”
　　“……是。”

　　一盏茶饮毕，却还不见罗霜叶的影子，越妈妈又使人问道：“她人呢？”
　　“回越妈妈，霜叶姑娘已快过二门了。”
　　“？”
　　“……妈妈您自个儿去看吧，我们呐实在劝不住霜叶姑娘。”
　　闻言越妈妈起身向二门走去。

　　临走近了越妈妈便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袭桃红长裙的罗霜叶，明明是府里最常见不过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像是量身定制为她定制的似的。
　　更不用提那灵动的五官、娇俏的面容，连她这把年纪的老骨头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小叔子这一支都生得好，饶是她那个侄子当初也是靠着皮相才勾得她那眼皮子浅的儿子去鬼混。
　　一想到这些陈年往事，越妈妈软了的心又重新硬了。

　　回神再看向罗霜叶，越妈妈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竟……顶了个碗。
　　“？”

　　这时，罗霜叶正屏气凝神，高度集中注意力生怕出一点差错。
　　抬腿，挥手，落地，收脚。
　　一气呵成又迈过了一道门槛！
　　还剩最后一道门她就可以通关了！
　　而且截止到目前为止她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呢！

　　兴奋间罗霜叶忽然听到越妈妈的声音：“……霜叶，你这是做甚？”
　　罗霜叶猛一抬头险些把头上的碗整掉了，好在她收得住。这下看向越妈妈，她稳着身子、周全着礼数细声回道：“回、大、奶、奶、的、话。”
　　“嗯？你说话怎——”
　　然而罗霜叶还没说完，只继续说：“我、听、大、奶、奶、唤、我、就、赶、忙、过、来。”
　　见说完了越妈妈才说：“你好好说话，莫整这些幺——”
　　“了。”罗霜叶这才说完。

　　越妈妈：……
　　天爷啊，不会是之前自己说她不懂规矩给整过头了吧。
　　越妈妈只得皱着眉头：“你且先把规矩放一放，这些到主子面前再做。”

　　没得到表彰，罗霜叶心下不免沮丧，只不敢表现出来，悻悻地把头上一滴未倒的碗给拿了下来。
　　看着这歇了菜般的模样，老人家不免还是心软了。这几天看下来这丫头倒不比她那个爹，是个心思简单的好孩子。
　　想到接下来的安排，越妈妈不自觉放柔了口吻：“你重视规矩是对的，这几天看来也学得有模有样了，站有站相走有走姿，这样老婆子我才敢放心给你安排到主子跟前。”

　　罗霜叶一听“有模有样”四个字眼睛就发亮了。
　　天道酬勤！
　　有付出就有回报！
　　爱拼才会赢！
　　许多念头闪过，笑意自然就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十几岁娇花似的小姑娘，这般笑颜谁挡得住。
　　恍过神来的罗霜叶也自觉失礼，忙敛了笑意拜谢大奶奶。

　　这样没什么心眼子的孩子，又是知根知底的，倒真是很符合老爷来信中提的条件了。
　　心里感叹一声，越妈妈开始讲起正事：“你可知道老爷刚寻回的二小姐吧。”

　　“？”
　　才知道诶。

　　谢家算得上是书香世家，累世官宦。尽管近些年不比从前，但也出了谢骅这样重臣，总也是世家里面排前几位的。
　　可就是这样的清流人家竟忽然冒出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出来。

　　据说谢骅年少科举时南下求学，与一江南女子情投意合，但他要赴京赶考不得已离开，再来寻时才知那里所在的村落被洪水淹没。
　　谁想如今十八年后谢骅南下办差、故地重游时，正好遇上那女子的女儿来祭拜母亲，才知当年女子虽死先前却诞下了谢骅的骨肉，留下绝命书后送走了孩子。
　　那孩子的养父母等她十八岁后才告知生母之事，这才能与谢骅相认。现在谢骅人还在南边办差，女儿和故事已经急匆匆送入了京中。
　　自太子巫蛊案血流成河后全京人心惶惶，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的事情可以唠唠的了，因此这时隔十八年认亲被传为一段佳话，谢大人也被冠上了有情有义之辈，据说连当今圣上都赐下墨宝来恭贺喜事。

　　这不就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但话说出口得转个弯。
　　“老爷的深情将比离离原上草。”罗霜叶感叹道。
　　“……”越妈妈虽然听不太懂但总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

　　“咳咳，是以如今虽老爷还没回来但二小姐已急急归家，房内人手正需要装备，这才让你过去伺候她，也算是就此跟着她了。”越妈妈说道。

　　“咦？”
　　看着眼下女孩子澄澈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想了想越妈妈还是多提点了一句： “你只需记住好好按人家要求的伺候好就好，不能偷懒也不必多做，不该知道就不必知道。”
　　没成想罗霜叶还是呆呆的，越妈妈不由高声问道：“记住了吗？”

　　罗霜叶像才回过神来，冷不丁反问道：“大奶奶，二小姐是女人吧？”
　　“嗯？”越妈妈迷惑。
　　“没什么，那我同屋的姐姐可猜错咯。”
　　终究还是孩子心气。
　　越妈妈无奈：“罢了，总也是我把你接回来的，最后若有什么事我总也尽力保你。”

　　罗霜叶这时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出事，但诚心诚意地回了一句：“谢谢大奶奶！”

　　%

　　接下来几日，罗霜叶同临时住的同屋姐姐告了个别，就收拾着东西搬进了二小姐所在的落丹院。

　　谢老爷十分疼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下令收拾出来的院落在整个谢府仅次于他自己的和谢夫人的。
　　换而言之，就很大。

　　就连她们这些侍女的住宿条件也比她之前住的好很多，竟是四人一间屋子。
　　她搬到的时候，其他三位都已经到了，她算是最晚的一批。
　　但因着今儿是二小姐到的日子，院里马上要点名了，她们只匆匆通了下姓名来历便都出去了。

　　这就导致罗霜叶完全没记住她们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是家生子，分别先前来自谢夫人那的、谢二夫人那的和谢四小姐那的，人也没对上号。
　　还记得是她们容貌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打扮的一个比一个的精致。
　　这让罗霜叶又想起同屋姐姐先前跟自己说的话：

　　“倒没想到你大奶奶对你还怪好的哩，虽然乍一看谢二小姐那不算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势力和油水可言，但潜力可大了。”
　　“照如今这架势，二小姐得老爷看重，还得了皇帝的墨宝，总不会嫁得太差。你如今到了院里起码也是一等二等的丫鬟，在院里还不显，等嫁了的话她一个乡下来的肯定要好好听你们的话。等着吧，肯定多得是人要塞人进去呢。”
　　“不过你这个样子估计也拿捏不了别人，别被人卖了还数钱就成。”

　　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罗霜叶意识到了三点：

　　其一，大奶奶对她很好。
　　说明努力学规矩是有用的！她需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其二，好多人啊。
　　不能被她们给比下去！她一定要当里面（礼仪）最出挑的。

　　其三，没事不要随便数钱！

　　罗霜叶反复咀嚼这三点，差点忘了集合的时间，赶忙出门。
　　临走了她却还绕回来，在包袱里掏来掏去，最后终于摸到了什么——
　　是同屋姐姐最后送给她的底气！

　　又能和你并肩作“站”了！
　　我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