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女王与冷眼船长》树氏树

26、不冷

　　【冷眼船长】
　　“一加一你知道等于什么？”，木一一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问我这一道简单的计算题。
　　我有些不解，这个姑娘在求导数题的过程中为什么问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然后略迟疑地回答她：“二？”
　　“对！做这些压轴题，太打击人了。我现在觉得‘二’这个字跟我很相配。冷哥，我能不能就是弃卒保车，直接放弃压轴题？”
　　我苦笑不得，“二姐，你觉得，你这个行为算是弃卒保车，还是欺软怕硬？”
　　木一一气急，丢掉手上的笔，把自己的脸侧着倒在试卷上，直言：“好烦——不做了！休息一会儿。”
　　我：“随你。”
　　木一一挣扎一会儿自己起身，眨巴眨巴眼睛继续琢磨眼前的压轴题。我则离开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整理来自山区孩子们的来信。
　　过了许久，在木一一丢笔的声音出现后，她对我说：“那些又是寄给茉莉女王的吧？”
　　我点点头，继续打开信封阅读：“嗯！”
　　木一一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吐槽：“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都不容易，还管别人？她什么时候回来，你跟她说一下，让她自己做不就好了吗？”
　　我：“她，可能回不来。”
　　木一一一脸问号：“为什么？她还跟我说要回来呢。”
　　我：“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她已经死掉了。”
　　木一一起身，略带惊讶地问我：“你们分手啦？”
　　我停下手中收信封的动作，望向木一一，试图平静地跟她说：“她！也就是茉莉女王——在一年前，她就已经去世了。”
　　木一一：“你在开玩笑吗？那WB上私信我的难不成是鬼？”
　　我：“我没开玩笑。”
　　我听到笔掉落的声音，然后室内便一片死寂。一时愣在椅子上的木一一反应过来，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笔，跟我说：“茉莉女王，她真的——她死——死——死了！”
　　我：“如果不信的话，明天我甚至可以带你去看看她的坟墓。”
　　木一一迟疑地点点头，“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
　　等到第二天，我带着她来到陵园，去看望茉莉女王。我眼光落在墓碑照片上，因为墓碑上那张茉莉女王喜笑颜开的照片是她曾留在二十岁年纪的证明。再看向木一一，她居然泪流不止。仔细比对墓碑上的照片和木一一，我深刻觉得她们在样貌上十分相像。
　　“奇怪，我怎么流起眼泪。”，木一一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是觉得伤心吗？”，我给她递纸巾。
　　“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冷，这么一个好的女孩如此早逝。这个像我妈一样热心的女孩——”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很冷！所以她一直想着成为这个世界的一缕阳光，照耀温暖身边的人。”
　　“如果说茉莉女王早就离开这个世界的话，WB那个茉莉女王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这个一切估计得等到她出现才能有真相。”
　　“我们就看望到这里。茉莉女王，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求求你看在我跟冷哥的关系上保佑我能考上好的大学。”，木一一用手指戳我几下，略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也帮我说几句好话，茉莉女王估计更听你的话。”
　　“没用，她谁的话都不听。”，在无奈的语气中我摇摇头，继续说：“我们就看望到这，该走了——”
　　见状木一一赶紧再三强调自己的心愿，然后才跟着我离开。驱车归家途中路过一个小饭馆，在路边找个停车位停下车。然后我便叫醒在副驾驶室睡得正沉的木一一，结果这个木一一醒来后便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吃饭！”，我跟她说明吵醒她的缘由。
　　随后她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说：“偶偶，你找到饭馆啦！走走走！”
　　在走向饭馆途中，一个募款的大学生团队映入眼帘。其中，一张让人熟悉的脸引起我的注意。
　　“你认识那个小帅哥？”，木一一指着穿着白色体恤衫的100号。与此同时，100号也注意到我，往我这边走来，而他的眼神则全部聚焦到木一一身上。
　　我挡在木一一身前，对100号表示问候。
　　100号喜悦至极，想绕到我身后更仔细地看清木一一，结果被我死死挡住，于是他问：“她是茉莉！是不是！？”
　　木一一显然被来人的热情吓到，躲在后面不愿意跟100号正面接触。
　　我跟100号解释道：“她不是茉莉。她叫木一一。”
　　听闻我的介绍后，木一一硬气地走上前，明明刚刚还有点恐惧，“对！我是木一一！我不是茉莉女王！”
　　100号：“你不是吗？”
　　木一一：“我不是。”
　　木一一说完撇下我和100号，自顾自走向小饭馆，对于小饭馆附近的募款箱熟视无睹。
　　“她真的不是。”，100号眼神和语气都低垂下来，“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停下来仔细询问这些慈善事业的细节，还很有可能把自己的饭钱投进去。”
　　听着100号理性的分析，我用手拍几下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从口袋拿出钱放进募款箱。
　　“冷眼船长，那个木一一是你找的茉莉的替代吗？”，100号叫住我。
　　“不是！”，100号听到我的回应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进到小饭馆便看到木一一就着一碗面吃得正香。见到我，木一一招呼我过来坐，然后跟我讲述她自己占座的幸运事迹。木一一说完又专心致志地吃自己的面。
　　过了一会儿，100号领进一个穿着破烂的老爷爷，将老爷爷安置在我们座的对面，顺势问我们一句：“没关系吧？”
　　我回：“没关系。”
　　100号耐心跟老爷爷说饭馆的食物品种，然后仔细询问老爷爷的口味，最后跟老爷爷确定下来是要购买的食物是一碗最便宜的清汤牛肉面。
　　给老爷爷端来一碗面后，100号也坐在老爷爷旁边，正好就坐在木一一的对面。
　　100号说：“我跟你们说，这个小饭馆跟爷爷说什么只能手机付款。这个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木一一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欺负人不好。”
　　100号获得回应后，对木一一眯着眼睛笑得烂漫：“是吧。”
　　不经意间我发现，木一一会借着吃面的动作偷瞄100号。而且，她脸颊的两片绯红不知道是因为吃面烫出来的还是少女的害羞使然。
　　木一一随后说：“小哥，你真的很热心！”
　　这句话也得到吃面的爷爷的认同。
　　100号挠着后脑勺，“这都是小事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参与一些慈善活动？”
　　木一一一时语塞，赶忙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坨面条，然后用眼神向我求救。
　　“她现在在准备成人高考，还没有时间。”
　　木一一点点头对我给她安排好的借口表示认同，“对对对，忙完高考的事情，我可能就有时间。真的抱歉，不能帮上你的忙。”
　　100号：“哦是这样，那没关系。”
　　我跟100号说：“不过，我可以帮忙。”
　　100号：“那太好了，你就加入我们组织吧。给你拉进WX群。我们组织就叫‘不冷’，就是为了让世间不幸的感觉到冰冷的小朋友感受到温暖的组织。”
　　我：“我没想到你会走上这条路。”
　　100号：“我也没想到，就是遇见之后不自觉进去帮忙，然后一直走到现在。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跟我一样对这样的事情无法自拔吧？”
　　我与100号相视一笑，然后说：“如果是她，我想她一定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因为她最怕冷。”
　　这时，许久不说话的木一一蹦出一句：“组织叫‘不冷’多难听？或许‘暖暖’更适合你们？”
　　100号：“是个好主意！”
　　木一一问100号：“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100号：“你就叫我100号吧。”
　　木一一：“这个名字是真实存在的吗？”
　　100号点点头，“相比于我的原名，我更喜欢别人叫我100号。”
　　木一一略为难地点点头，兴许是从未见到嫌弃原名的人。而我则不同，我见到的嫌弃原名的人不止一个，准确来说是两个，一个是100号，另一个是她——茉莉女王。

　　【木一一】
　　我假笑着给刚才往我身上蹭嘴的小男孩送礼物，心里已经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冷眼船长和那个100号来做“慈善活动”。虽然主要诱因是100号和冷眼船长在家里谋划活动的时候被我父亲撞见，然后我父亲认为我的参与对于慈善活动来说，同时对于他和冷眼船长母亲单独相处来说都是十分有益处的。于是乎，我被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际上就是“家庭暴力”，撵出家门跟着冷眼船长和100号来到这个郊区孤儿院。
　　我不喜欢做这些牵扯他人的好事。我觉得做好自己，守好本分已经是莫大的好事。像管别人这种事情总让我觉得别扭。
　　不一会儿，又来一个小女孩，将嘴巴上蹭上的蛋糕往我衣服上抹。
　　“不可以哦！小朋友。你把姐姐的衣服弄脏了可不好。”，我假笑着跟小女孩解释事情的性质。结果适得其反，这个小女孩招呼其他孩子一起过来给我这个他们口中“干净”的姐姐
　　抹上蛋糕。蛋糕不是用来食用的吗？这样教小孩子可有失偏颇。
　　“停！你们还是继续给那两个哥哥抹吧。那两个哥哥最喜欢蛋糕了——”，我指着冷眼船长和100号这两个正在被小孩用油性笔在脸上画乌龟的倒霉蛋。终于这帮小孩转向矛头，往冷眼船长和100号走去，我则窃喜，赶忙脱身跑到孤儿院的厕所附近。
　　才到厕所附近，我便高声尖叫起来，因为在我面前出现一个倒地的小男孩。我急忙跑过去，扶起他，忐忑地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还有呼吸！我松一口气，然后冷眼船长和100号跑过来。但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用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迷迷糊糊又有些孱弱地叫着“妈妈”。听到小男孩对于母亲的呼唤，我内心似乎同被揪起的衣角一样皱巴巴起来，彻底面目全非。于是，我跟冷眼船长和100号说：“没事，我抱着他吧。他现在应该有点高烧。”。
　　冷眼船长：“行，辛苦你了。我们现在上车，立刻赶去附近的医院。”
　　坐在医院的长椅，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劲——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平常心，要淡定，尽到自己的义务即可，不需要有多余的关心和恐慌。但是，那是一个生病着在呼唤母亲的可怜孩子，他与我曾经遭遇的处境是如此相似以至于让我不自觉代入情境，再无法淡然处之。
　　许久，医生出来跟我们公布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个小男孩得了肺结核！因此，我和冷眼船长、100号都需要留院观察，还有孤儿院的一众孩子和老师都需要接受检测。
　　在只有我和冷眼船长的隔离病房内，我苦笑着跟冷眼船长说：“难得做一次好事。我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当个热心人可真不容易。”
　　冷眼船长：“是不容易，但我很佩服你。尤其是你抱着这样一个重量的男孩，飞奔着上车的时候。”
　　木一一：“我也没想到我能有这样的力气和速度。我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在体育方面能有所发展。”
　　冷眼船长用一个微笑回应我后闭着眼睛躺过去，估计是疲倦终于压倒他，取得胜利——
　　在沉默中，我也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便疲惫地睡去。等到再醒来时，医院的检测结果出来告诉我，只有我倒霉地遭遇肺结核感染！隔离病房内，带着口罩的护士换好我的吊瓶，跟我说：“外面你的哥哥让我告诉你，他会陪着你。”
　　我虚弱地点点头，因为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高烧，然后在听到护士关门声后，我又觉得困意袭来。再醒来时，我感觉到全身冰冷，开始发颤。我察觉到不对劲，趁着冷战还不过于猛烈前，用手按铃，但是奇怪的是，手怎么都伸不过去。
　　这个时候眼睛开始发蒙，我隐约看见门口进来一个全身防护服的人。我身体像是被投入到冰雪深渊之中，直到一双手握住我，我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尽管眼睛已经发蒙的厉害，但 幸好耳朵还能勉强听到冷眼船长喊我的名字：“木一一！”
　　那个时候我才认识到，兴许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能握着我的手给我温暖的人。
　　等到我再清醒过来，便听到护士问我：“之前你有发冷颤，还好你哥及时发现。现在你还觉得冷吗？”
　　我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冷眼船长的背影，回答护士：“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