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白期》掌柜無所谓

31、沙井

　　“大爷我不要！”
　　“你别跟四哥学坏了，天天大爷大爷地，他是个男人，你是个女娃，叫不得大爷，你要和老三学，做个淑女。”
　　“五哥，你怎么不说大爷，你学学，说出来太酷啦！”蒋风禾兴奋道。
　　沙井：“我才不学四哥呢，要学学老二，精致、贵气，举手投足都透着文化人的气质！”
　　“二哥天天板着张脸，凶巴巴，我不喜欢二哥，他还抢我的东西！”
　　“谁让你先抢人家的宝贝……”
　　“咱俩在西部得呆到什么时候呀？那里太苦了，都找不见个像样的屋子，更找不着个宝贝！”
　　“听大哥的吧。我们尽好职责，别给大家伙添乱。”
　　……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看架势已然把魏戚然忘得一干二净。
　　星野西部，是一处极为荒芜的原始地区，寂寥森林延绵不绝，遮天蔽日，吞噬着所有的养分和精气，沙漠与秃山如同它的左右前锋，矗立在森林两侧，斩杀所有妄图窥探森林秘密的欲念。
　　在宗门眼里，这里是放逐之地，是炼狱之地，踏入这里的人只能非人非鬼，非生非死地活着。
　　魏戚然被两位天尊很自然地带去了西部，美其名曰锻炼胆量，长长见识，可魏戚然却不这么想，他坚信自己被这两个要自立门户的“叛徒”天尊绑架了，无时无刻不想着偷了金哨再逃走。
　　他离家这么久，他父亲肯定急坏了。
　　沙井见魏戚然有点资质，不时会点拨一二，魏戚然竟也能够在西部自保。
　　可蒋风禾却没有那么好心，每次外出回来，不是一身血，就是一身腐臭味，她总是凶巴巴地盯着他，也总会在他面前故意端详金哨，把魏戚然气的敢怒不敢言，魏戚然甚至怀疑，她的佩剑是不是都是靠鲜血和怒气滋养。
　　这天，魏戚然像往常一样留守，天色渐暗，两位天尊仍不见回来，魏戚然心想肯定又碰上了硬茬，他将洞穴口按照沙井教的方法隐蔽起来，才睡了去。
　　三天过去，仍不见他们踪影，魏戚然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这两位天尊不会丢下自己走了吧？魏戚然心里打鼓。
　　行至一处，魏戚然发现四周尽是青烟，他不由得咳了两声，很快，那些青烟缠绕住他，在他足下聚拢，猛然将他拖拽至更深处。
　　一路上，放眼望去尽是尸首，几十名非人非鬼的修行人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朦胧中，他看到青烟的深处，匍匐着一人，那人如同一只困兽，面目可憎，口吐獠牙！
　　魏戚然吓得嗷嗷叫，奋力挣扎着，可青烟带着魏戚然直奔那人而去，待近了，魏戚然才看清，竟是蒋风禾匍匐在沙路上，她的青色战袍破烂不堪，青虞剑颤栗不止。
　　蒋风禾一双猩红的双目阴鸷地盯着他。
　　“你是奸细？”她艰难道：“是你给我下了毒？！”
　　魏戚然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我发誓！”
　　蒋风禾目露杀意，盯着他看了良久。
　　魏戚然顾不得她的威胁，将她托起：“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不由得顺着蒋风禾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沙井下半身没入沙池，上半身被十几枚利剑贯穿，滚滚青烟缠绕着他，魏戚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他不由分说，就要把沙井从沙池里拽出，还未走进，一股青烟迅速将他挡了回去，他这才发现，天尊沙井早已深陷流沙之中……
　　魏戚然喉咙异常干涩：“天尊他……死了吗？”
　　一大颗泪顺着蒋风禾的脸颊流下，突然，她止不住内息翻涌，竟呕出一口鲜血，魏戚然赶忙跑回蒋风禾面前。
　　蒋风禾神志迷离，全身僵硬，竟是靠着一抹残存的意志支撑……此刻，真气外泄，青烟散尽，缠绕着沙井的念力越来愈弱，他开始慢慢被黄沙吞噬……
　　黄沙漫天，青烟蔽日……不知过了多久，魏戚然默默背起蒋风禾，艰难地朝他们的栖身之所走去。
　　一路上眼泪浸湿了肩膀，他终于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啊。
　　往后的三个月，蒋风禾日日前往沙地，魏戚然跟了几次，都被蒋风禾打了回去。
　　那天发生了什么，天尊沙井如何战死，蒋风禾中了什么毒，魏戚然不敢问，他只知道，此事对蒋风禾打击颇大，她也不似以往那般爱闹腾，在洞穴里也是低头不语，目色沉沉。
　　这日深夜，蒋风禾才从沙地回来，魏戚然还没有睡，围着篝火烤着他好不容易捡来的鸟蛋。
　　蒋风禾顺手扔给魏戚然一物，魏戚然慌忙接住，一看，竟是他心心念念的金哨。
　　蒋风禾：“我要回云淼宫了，你也回去吧。”
　　魏戚然默默收好金哨，看着火焰在自己眼中翻滚。
　　蒋风禾：“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它，我也知道你是无水城的少主。”
　　“你回得去吗？不如和我一起回无水城。”魏戚然脱口而出。
　　“云淼宫是我的家，为什么回不去？”蒋风禾反问。
　　魏戚然本不敢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说：“他们说，你和天尊沙井要自己当老大，背叛了衹杨天尊和天门……”
　　“背叛？”蒋风禾眼里闪出一丝疑惑，她也不想辩解，转而问道：“我问你，小孩，你们无水城为什么不肯归顺天门？”
　　“我不知道，这是我父亲的决定。再说……你还没有我大……”魏戚然声音愈来愈小。
　　“难道你不是无水城的人吗？归顺天门，远离战争，你们不想要和平吗？这是你们所有人的选择，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魏戚然不懂她的意思，说：“我父亲就代表了我们，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星野各地都在打仗，可我们无水城没有，我们现在就很和平……为什么一定要归顺天门……”
　　篝火刺眼，蒋风禾盯着魏戚然，她的眼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破裂……
　　良久，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魏戚然。”
　　“魏戚然……”她重复道，忽然她说：“如果让我知道，是你串通了他们，害死了我五哥，我会去无水城杀了你。”
　　“信不信由你。”魏戚然递给蒋风禾一个烤好的鸟蛋：“天尊沙井教会了我神武宗的功法，在我心里早当他是我的师父，我不会害他……也不会害你……”
　　蒋风禾沉默片刻，从臂兜里摸出一粒药丸：“吃下去。”
　　魏戚然怔愣。
　　蒋风禾默念咒法，青烟腾起，连同药丸送入魏戚然腹中。
　　“等我查清楚了真相，就会给你解毒。”蒋风禾剥开蛋壳：“你也不用怕，没有我的咒法，它不会发作。”
　　“可是那些青烟……”
　　“它们会留在你体内，你应该庆幸，你只会死在我手里。”蒋风禾淡淡而过。
　　魏戚然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日，魏戚然起了个早，一出洞穴，就看到一个五官深邃的男生立在风中，他提着一把黑色佩剑，一身材质精卓的黑衣，在晨光下显得贵气卓然，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多时，蒋风禾穿着她那破破烂烂的青色铠甲从洞穴走出，看到了男生，她也不惊讶，反而问：“你来找我问罪？大爷我……”
　　一记重拳狠狠砸来，蒋风禾登时感觉眼冒金星。
　　“……你太粗鲁了！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蒋风禾抱着头吼道。
　　魏戚然一时瞠目，心想这人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找死吗！
　　“好好说话。”男生擦了擦手，平静道。
　　果不其然，蒋风禾拔出青虞剑，直向男生刺去，那男生黑色佩剑果断出鞘，生生接下。魏戚然内脏翻涌，只觉周围连空气都是紧绷的。
　　两人打了好半天，蒋风禾才败下阵来。
　　蒋风禾一脸不悦地看着那男生，才乖巧道：“我还没有找到……五哥……”
　　男生收起佩剑，看了眼远处的沙地，又看向蒋风禾：“先回去，大哥在创世神山等你。”
　　蒋风禾沉默了片刻。
　　“小孩，你自己可以回去？”蒋风禾转头问。
　　魏戚然想说不能，但未成年男人的尊严让他坚定的回答了“能！”
　　蒋风禾也不怀疑他的能力，说：“一会出了西部，你就自己走吧。”
　　“无水城的少主，吹响金哨就会有人来接你。”男生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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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魏戚然颠沛流离，断断续续搭乘顺风车，一连十几日才到达丽都城。
　　丽都城与无水城相邻，只需再走上两三天，他就能回家了！
　　“听说了吗？天尊风禾在西部把天尊沙井宰了！”
　　路过的行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星野大事，魏戚然凑耳听去……
　　“就是那个鬼面青童？”
　　“这有这么稀奇，她在百里行大会砍了人家一条胳膊，也不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用的是天罡子渊咒，我当时在现场，那个咒法太诡异，你说平白无故，用烟杀人，瘆人啊！”
　　“我还听说，天尊风禾又回云淼宫了。”
　　“她有脸回去？怂恿天尊沙井背叛衹杨天尊，这种人还有脸回去？”
　　“一个小孩哪知道什么耻辱，还不是说回就回。”
　　“就是啊，她可是云淼宫宫主的关门弟子，受宠着呢，我看，她犯的事再重，受几天罚，就跟没事人一样，人家该干嘛干嘛～”
　　“她杀的是神武宗的首席弟子，沙井啊，也是天尊核心队伍的！能几天就没事？开玩笑，神武宗能同意？天门能同意？”
　　“不同意又怎么样，你们听说了没，星野都在传，谁会用天罡子渊咒，谁手里就有转世永生之法！哪个宗门不想要转世永生之法，能拿她怎么样？还不是得供着！”
　　“呸！就这种德行，配给我们当天尊？！依我看转世永生之法迟早得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