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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元夜 ...

  •   一瞧就没什么人住的旧宅院里,醉醺醺的尉迟皞和醉醺醺的刘一荣乖巧地挨坐在一起,一时不敢多有造次。

      刘一荣压着声音问尉迟皞:“怎么办?”

      尉迟皞压着声音回刘一荣:“放心吧,照我四哥的性子,只要让他训完了话,我们就没事了!”

      刘一荣虽还醉着,可也莫名觉着哪里不对,刚想揪尉迟皞的错,就注意到了尉迟钦投过来的目光。

      凌厉的,不容他们再多置喙一句的。

      盯完尉迟皞和刘一荣,尉迟钦重新轻声对贺宵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城门,等下次,我再带你去。”

      “那你呢?”

      “观云在去镇南将军府的路上了。等刘一荣被接走,我再带小七回去。”

      “那我把这位姑娘送回去,也就……”

      “小七?!你……”

      一记剧痛,头懵目眩。

      尉迟皞和刘一荣这是各抄了一根棍子。

      尉迟皞的棍子给了贺宵,刘一荣的棍子给了尉迟钦。两位上仙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弟弟和一个凡人给放倒了。

      尉迟钦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正被绛红绸缎捆着,胸前还挂着一朵绛红绣球。而自己的对面,一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坐靠在屋墙边。看衣着,正是被贺宵借了身子的姑娘。

      贺宵醒得比自己早,想来是尉迟皞下手时留了分寸。自己的脑袋还狠狠作疼,可见刘一荣是使了狠劲。

      宅院不大,红绸铺得到处都是,硬是添上了几分喜庆。

      没能挣开的尉迟钦忍了忍手腕上的疼,冲尉迟皞问道:“小七,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尉迟皞在桌子上摆上了那壶从酒楼带出来的酒,而后蹲在了尉迟钦的旁边。

      “四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来讲两句?”

      “赶紧把我们放了。”

      尉迟皞鼓掌道:“说得好!”

      一旁还在把红绸再挂得到处都是的刘一荣附和道:“好!”

      问完尉迟钦,尉迟皞又蹲到了贺宵的身边,问道:“那新娘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新娘子想说什么,却被新郎官抢了话锋:“尉迟皞,你且看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尉迟皞一愣,显然是被唬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盖头,一旁的刘一荣也赶来,跟尉迟皞一样趴在地上,去瞧盖头下的脸。

      “嗯?”

      “怎么了怎么了?”

      尉迟皞擦擦眼,歪歪头,再仔细地瞧了瞧。

      “嗯嗯嗯?”

      瞧不出异样的刘一荣来来回回地看着,着急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尉迟皞在那张平平无奇的凡人脸上,恍惚瞧出几分熟悉来。他想起,这就是贺宵,是龙王那位第多少多少的孙女,是龙王那位第多少多少多少的孙子的阿姐。

      “我我我、我记得她!”尉迟皞激动道,“我四哥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女子,除了我阿娘、我六姐,就剩下她!”

      “确确确、确定吗?可我怎么记着,尉迟钦身边的女子,有不少呢?!”

      “你记的不对,你听我的!就她,错不了!”

      “那还等什么?拜堂啊!”

      “拜堂拜堂!”

      两个酒鬼闹哄哄的,硬是再添上了几分喜庆。

      如此,他们被抓着,被摁着,拜了天,拜了地,而后,要向彼此拜去。

      “夫妻对拜!”

      在尉迟钦的脑袋不慎磕到贺宵的脑袋时,尉迟钦终于忍无可忍幻回了狐狸,逃开了身上的红绸和尉迟皞的爪子,在尉迟皞和刘一荣还迷瞪的时候,两个手刃将他们一并放倒。

      尉迟钦一边解开捆着贺宵的红绸,一边轻声问道:“没事吧?”

      贺宵将盖头取下,摇了摇头,回道:“没事。”

      尉迟钦本要搀贺宵起来,可贺宵在这具身体里有些时辰了,仙力不济,要站起身来实有些难办。

      贺宵推脱开,扶着屋墙。尉迟钦看着她没两步又要踉跄跌去的样子,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我先帮你把这位姑娘送回去。”

      “那他们……”

      “交给观云吧,他快来了。”

      这是第二次,贺宵在尉迟钦身上,察觉到隐忍的生气。

      天还是黑的,四下也是无人。不知是哪户的人家,门口的石狮少了一个绣球,檐下几盏相隔不一的灯笼。

      “我的灯。”

      兔子灯不知道被尉迟皞和刘一荣丢到哪里去了。在这样的黑夜里,贺宵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试图打破这一片静穆。

      “等回去了,我再带一个给你。”

      “好。”

      木头。

      刘一荣醒来的时候,对昨晚撒疯的事情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他在屋里见到了黑着脸的刘一平,但直到刘一平离开,刘一荣都没等到半句训斥。刘一平离开后,一个家仆端着食案进来,才悄声告诉刘一荣,昨晚刘一平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宿。

      等尉迟皞醒过来的时候,对昨晚撒疯的事情亦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等尉迟皞在床上伸够了腰,又抱着枕头打了两个滚后,终于发现了正在屋里的阿嬗。

      阿嬗在桌边,举着一根萝卜喂着之前被尉迟钦带回来的兔子。

      尉迟皞也在桌边坐下。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阿嬗喂兔子。吃着吃着,又抬了手去摸了摸。

      “它今日居然不踹我。”

      阿嬗只是笑了笑,没有应话。

      吃着吃着,尉迟皞又觉着哪里不对味儿。他看看阿嬗,又看看那只兔子,突然“呜嘤”一声,悲戚极了。

      阿嬗拿了一个肉包塞到他嘴里,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尉迟皞乐滋滋地咬着包子,冲着那只兔子得意洋洋。

      嗯?还是不对……

      尉迟皞看看手里的肉包,又看看兔子咬的萝卜。

      阿嬗这是,拿他当狐狸喂了!

      “过完元夜,再回去吧。”

      尉迟皞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尉迟皞又去了一趟奉山道观。

      扫地的小师弟替尉迟皞传了话,帮尉迟皞在道观门前约见了季禾。

      “其实在你知道我和我四哥的身份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了。阿嬗说过,虽然我们是小仙,但是改变不了狐狸的身份,总不会比人与人相处得容易。”

      “姜姑娘说得没错。在我知道你和尉迟将军的身份后,我确是不知该如何与你们继续相处。”

      于修仙道士和寻常凡人来说,仙与妖有时只是一念之差。觉得对方是妖时,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等事后发现对方是仙、是神,又拿胸襟约束对方,要对方宽恕自己。

      “今日来见你,是因我和阿嬗准备回去了。在我心里,你是我在凡间的第一个知友,我想和你道个别。对了,要是你见到我三哥了,记得告诉他,让他也回去看看,阿爹阿娘都很想他和五哥。若是你愿意一起回来,我带你尝尝我们那儿的糕点!”

      季禾只是点点头。本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除夜,阿嬗就换上了尉迟皞送来的新衣裳。

      橙蓝齐腰是清雅,绣花缠枝实难描。而尉迟皞所穿的,正是那件相仿。

      元夜,刘一荣又来了。他知道尉迟皞是不会跟他出门的,便只要了尉迟钦。街上,他们遇见了季禾和胡迎尘。

      胡迎尘的手腕上绑着捆妖绳,另一端和季禾的手腕绑在一起。但顾及周围人多,实则是季禾一直抓着胡迎尘的手腕和捆妖绳,让胡迎尘走在自己身后,以免让旁人瞧去。

      在季禾踌躇着该如何开口时,尉迟钦先道去了一声。季禾这边回了礼,再足了刘一荣的礼数,便拽着在后面讪皮讪脸的胡迎尘走了。

      胡迎尘的事情,尉迟钦最初从尉迟皞那里听来一些,后阿嬗也同他道过。既是胡迎尘决意要和季禾走的,又碍于刘一荣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兄弟俩未有什么言语。

      胡迎尘挥着手在告别,季禾狠狠拽过,示意他莫要有多余的动作。而那条捆妖绳,似就真的多余一般。

      花灯铺子前,刘一荣要尉迟钦给自己买了盏花灯。到了灯谜,又停了下来。

      刘一荣问道:“你不猜吗?这些人没你厉害,若是你猜,那大花灯定是你的。”

      “你不喜欢这个了?”

      “……”刘一荣拍了拍尉迟钦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尉迟钦啊,你这样的,日后是哄不到媳妇儿的。”

      尉迟钦不解,又问道:“你想猜吗?”

      刘一荣摊了摊手,道:“不猜。我的媳妇儿我家老爷子会安排,用不着我操心!”

      在没人的小巷里,季禾的剑鞘抵在了胡迎尘的脖颈上。

      “还想狡辩?!这次我都看见了,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你就是要吃那孩子!”

      胡迎尘欲哭无泪,悲嚎道:“真的冤枉啊!那孩子自己把糖掉在地上后就搁那儿哭,我又没糖了,就说给他变个戏法……”

      “你变个花变个草变个什么不行?变个狐狸尾巴出来做什么?!”

      “我逗我们那儿的孩子也是这样的,他们都喜欢大尾巴!”

      “好啊,一个城的孩子都被你吃了!我说怎么上次去,见到的都是老弱病残呢?好的都被你吃了是吧?!”

      胡迎尘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想辩解两句却觉得怎么都是苍白无用。没辙啊,谁叫季禾抓到自己的狐狸尾巴了呢?还是现行的。

      “今儿这么好的日子,你的宝贝师弟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那得怪今儿这么好的日子,你却出现在这里!”季禾见胡迎尘笑了起来,随即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胡迎尘歪了歪脑袋,远了远剑鞘,无辜道,“我是狐仙,能许愿的那种。问问题,是要收铜板的。回头客,也不能赊账呀~”

      “你?!”

      烟花猝然炸起来。随即反应过来的季禾还是被胡迎尘一个翻身,摁在了墙上。

      胡迎尘本就比季禾个高。这一下,在窄小的巷弄里,是更压迫了。

      季禾本想挣扎,可胡迎尘扣着自己的手腕,力道之大,根本动弹不得。

      待季禾终于挣扎出了一分,得以瞪向凑在自己身后的胡迎尘时,他又见胡迎尘正笑得狐媚,俨然一只刁猾的狐狸。

      可恶……尉迟将军和尉迟公子都是谦谦有礼的,小五也是乖巧可亲,怎么偏就胡迎尘……可恶!

      “想不想听个故事?”不等季禾回答,胡迎尘又说道,“下次吧,有个孩子向我许愿了,小孩子优先~”

      胡迎尘跑了。季禾这才发现捆妖绳断了,是被剑割开的痕迹,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割开的,也不知道割开多久了。

      季禾知道自己这是又被胡迎尘戏耍了,季禾也就这么被胡迎尘留在了这条无人的小巷里。但他也知道,胡迎尘总还会再来的。

      定北将军府内,尉迟皞正抱着自己的天灯,将心愿写得密密麻麻。

      阿爹阿娘身体康健、大哥大嫂恩恩爱爱、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早日平安归家、早点把六姐嫁出去、小侄子岁岁无忧……还能再和阿嬗在一起、抓到应佚的把柄……世间太平。

      大抵是终于写完了。尉迟皞看着没能写全糕点的天灯,觉得自己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了。

      “阿嬗,你写的什么心愿啊?”

      “什么也没写。”

      尉迟皞抿着嘴,忖了忖。也是,阿嬗早已是上神了,早已是无欲可求了。

      天上星群,凡间灯海。手里的天灯摇风而上,或高或低,曳曳晃晃。一早远去的杳无踪迹,换来更多的前赴后继。

      尉迟皞看向身边的阿嬗。阿嬗一如平常,一如初见。那片灯海仅仅只是有幸映在她眼里,却留存不下什么。

      阿嬗看向了尉迟皞,忽而笑意一深。那眼里所见的谢花邀月还是云屯雾散,就全给尉迟皞让了位。

      “阿嬗。”

      “嗯?”

      “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日后,你还可来后山寻我。”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

      “嗯,好。”

      尉迟钦回府时,尉迟皞和阿嬗已经走了,只留了书信在屋里。

      ——四哥,我猜你一回来就来我屋了,对不对?我肯定猜对了,我是不是很聪颖?

      尉迟钦无奈地笑了笑。

      ——四哥,等忙完了凡间的事情,记得早点回家。对了,我已经想好成年礼要什么了!虽然我不想办百岁生辰宴,但成年礼还是要收的。四哥的礼嘛,就送我两袋荷糖酥好了,桂花糕我去找大哥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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