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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拉姆醒了,在曾经米娅睡的那张床上。书柜顶上好像是有些什么,于是他搬来一张凳子,扶着书柜站了上去。是一只纸船,他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看着它开始走神。

      “早上好啊拉姆先生!”麦考夫在门口堆着石头。

      “麦考夫,早上好。”拉姆站在门口,太阳已经从小镇那边爬上了普西亚的房顶。拉姆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羊圈里的羊已经自己出去了,就在西坡舞塔那的草原吃着草休憩。于是他踩过几块搭石过了河,也来到这篇草原,手里拿着鞭子,好像自己就是牧羊人那样。

      和普西亚里面低矮的建筑相比,舞塔已经算很高了,倘若从上面摔下来,应该会死。想到这里,拉姆不禁打了个寒战。
      拉姆突然坐了起来,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想法,自己还未付诸实践就逃离了普西亚。于是他想要完成这个曾经的梦想。他站起身来,朝老牧羊人家走去,步伐坚定。

      斧子有些钝了,拉姆用手摸了摸斧刃。于是他坐在门口开始磨起斧头来,动作慢而有力,每一次推动斧子都好像是把一头牛摁了下去。汗珠顺着额头下落,他不得不一直用手肘擦拭。擦拭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下,过了一会又擦一下。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看了看那座塔,年轻的他不过一周就将它建好在那,遥望着普西亚年复一年。等到他袖子都湿了,终于停了下来。他将斧子扔向房门,斧子深深地嵌在里面,还好他依然这么有力。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他将斧子拿了下来,走到镜子面前。一只手抓着胡须,另一只手用小心翼翼地修理自己那沾着汗水和口水的灌木丛,结束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帅气嘛。”

      摇晃,摇晃,摇晃,然后倒下。

      对准树木,每一次的挥击都会耗费大量体力,但是他不着急,只是慢慢地,一根一根的把镇子边上的树木砍倒,然后扛上一两根慢慢走回屋子,细心地修掉树皮,然后将其截成几种不同的长度。为了做这一艘小船,他用了一个多月。

      他从家里翻出了不少干粮,将几个水壶都加满,然后一同跳上了小船。从普西亚开始了旅途。

      普西亚是安瑟尔河的上游,从普雷顿家一直贯穿到老牧羊人家,而那头直指森林深处,没有人知道它到底通向何方。森林那边黑黢黢的,实在是没有人深入过,老拉姆不过是要完成自己年轻时的探险梦罢了。

      小船慢慢靠近森林,像是柔软的小面包马上要被吃掉那样,拉姆提前点亮了船头的煤油灯。

      视线很快被黑暗掩盖,普西亚的热闹也很快被隔绝,这里只听得见死一样的寂静,拉姆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经过了多次回响,然后沉重地传回自己的耳朵里。

      昏暗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摇闪烁,耳边除了水流声和呼吸声好像其他的都藏起来了。拉姆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把船靠在岸边,将小船系在岸边的树上,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熄灭了船上的小灯。他把斧子别在腰间,一只手扶着身边的树或者其他什么,另一只手拿着火把,费力地看着前路。

      森林里雾气很重,虽说手里有着火把,但是还是看不清前面,拉姆一深一浅地往前探索着。为什么想到森林里来,他没想过,只是孩提时代对于陌生的向往让他无比迷恋着无人进入过的森林里。

      几点了,拉姆用火光试着照亮自己的怀表,然而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这玩意从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停住了。森林里黑的深不见底,抬头一看,树冠已经是遮蔽了整片天空,拉姆的鞋早就湿了,一路走过来不知道踩了多少水坑。树木上有时候趴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或许黑暗中哪里就匍匐着一只鳄鱼等待着猎物,但是这些拉姆都不知道。

      “我可能会死在这里。”拉姆有些累,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树干上抽起了烟。至于他突然冒出来的那句话,不知道他在说给谁听,只是他心里对于那个大土堆感到有些排斥。

      有一丝清冷的月光穿过重重遮挡,最后落到拉姆身上,拉姆的烟被一口一口吸进去吐出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里多呆上一秒了,可是拉姆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他不知道,只是心里暗暗觉得有种使命感,就连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拉姆艰难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他在地上捡了一根趁手的手杖,在地面上试了试,长度很适合。火光在风中摇曳了一下,拉姆站定,看了看火把上的火焰,愣了一下。

      树丛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隐隐约约还有一些什么其他的呼吸声。拉姆一下紧绷了,举起火把四处张望,他想确定一下船的方向,但是他早就忘了,于是他没有再去多想,而是撒开腿奔跑起来,刚刚捡到的手杖也在慌乱中掉落。他已顾不上其他的任何,只有向前奔跑,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拉姆都不会想面对。

      拉姆有些跑不动了,一只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身边也安静了下来,那东西好像没有追上来,他把别在腰间的斧子抽了出来,仔细地聆听周边的声音。他慢慢地摸索着,呼吸沉重而缓慢,森林中的雾气不知道是从哪里而起,但是在刚刚的奔跑之后,他现在有些晕乎乎的。

      雾气中好像那边有一些亮光,拉姆慢慢靠近,但是总是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消散然后出现在另外一边。“这好像是一种指引。”拉姆心里想到。于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一个个会消散的微光前进。

      汗水浸湿了拉姆的手掌,他感觉斧柄变得滑溜溜的,不太好抓得住。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拉姆~拉姆~别走啊拉姆~”他猛然回头。

      然而什么也没有,拉姆狠狠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些,刚刚那些声音又都消失了。
      拉姆的步伐开始不太平稳,好像要晕倒过去了,但是他依然□□着,摇摇晃晃地在森林里走着,一旁的树丛晃了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但是这次拉姆却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了。

      那些声音反复出现又消失,拉姆走得越来越不坚定,但是总感觉有一个地方是要去的,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冷汗已经遍布拉姆的额头,他将斧子夹在腋下,从腰间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然后又倒了点淋在头上,这样有助于他保持清醒,然而现在的情况早就不是一点水能够有用的了。

      “拉姆!”一声喊叫在他脑内炸响,他感觉脚被绊住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急忙递过火把去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他没有半秒思考就挥出了斧头,让他的脚瞬间脱困。而他此刻再去看,不过只是些藤蔓而已。不过这一下让他的呼吸彻底不再平衡而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了。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但是他心里越是紧张,那个声音就越是猖狂。

      “拉姆~你要去哪啊,不要丢下我啊拉姆~”汗水从额头不断滑到下巴,就连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夏尔利,不要这么做,夏尔利!不要这么做!你忘了你到底是谁了吗夏尔利!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那些声音不断地轰击着拉姆的脑袋。树枝也变成一只只手,拉着拉姆的衣角,拽着拉姆的手臂,抚摸着拉姆的脸。拉姆只是踉跄着往前走着,用斧头挥砍着面前的一切。

      一头狼看着黑暗中的拉姆伺机而动,它看着拉姆摇摇晃晃,像是看到了今晚的夜宵。突然,它全身绷紧发起了突袭,尖牙和利爪划破空气,却被拉姆的一个踉跄躲开了,这一下它彻底暴露在拉姆的面前了。

      拉姆举起火把,看着面前这头狼,不,没有狼,这里只有他曾经的搭档马文。马文俯身在地上,抬起头颅恶狠狠地看着拉姆。“夏尔利,不,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他,我也不是马文,所以为什么我们要相互厮杀。”

      “马文,我们本可以不这样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那批货藏起来,你知道吗?那里面有个小孩,脖子后面有个烙印,你完全败露了,他们一追查,我们的身份一定……”拉姆话音未落,马文便冲了上来。

      这匹狼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在这里自言自语,但是它明白想要吃到他的肉,就得冲向前去。

      如果在拉姆的眼里这真是一头狼的话,他兴许还会有些害怕。而现在,他一手抓住马文的头发,一手将斧子深深嵌入他的脖子里,鲜血很快从缺口喷射而出。很快马文便没了动静,慢慢不再动弹,滑到地面上。

      狼的血液慢慢流淌在拉姆的手里,心脏正在砰砰砰有力地跳动着加快着它的死亡。拉姆看着躺在怀里的狼,不,那是米娅,安安静静的,眼里没有了光芒。

      “米娅,不,米娅!别别别!米娅!谁来救救米娅,不要,不要,不要!”拉姆悲伤的嚎叫惊起了一群乌鸦。
      拉姆在血泊中慢慢站起身来,手里的火把已不知所踪,他只是紧紧攥着斧子,踉踉跄跄地在迷雾与黑暗中乱闯。在他眼里,现在森林里热闹极了,到处走的都是人,丝毫不逊色普西亚。

      幻听和幻觉不断影响着拉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只是一味地前进劈砍。他有些疲惫了坐在一块石头上,刚要坐下去石头却松动了,很快坠下坡去,拉姆尽力往前看,前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是因为太黑了所以看不到里面,还是因为太深了看不到尽头。

      拉姆朝着下面大喊,竟然也得到了马文和米娅的热情回应,他想跳下去。于是他往前扑去,一根藤蔓却不知怎的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突然清醒,他双手胡乱挥舞着,四处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然后抓到了边上的树根拼尽全力爬了上来。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他真正恢复了神智,不过到底能维持多久,不得而知。

      “每一次的离开,都像一场逃亡,回忆在后面追,我头都不敢回。”拉姆的日记如是写到。

      麦考夫和露西亚在老牧羊人的屋子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拉姆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只是来找拉姆想要听听故事或者吃一些糖果,但是他一直没再回来。于是他们偷偷摸摸翻了进来,其实也不是,因为他的门从来不锁,推开就可以进来了。

      房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干净的地面,排列整齐的梳妆台,平平整整的床铺。他们在床边的柜子上找到了这本日记,但是里面歪歪扭扭的字体让两个小孩有些看不懂。只有最后一页上写的这句“每一次的离开,都像一场逃亡,回忆在后面追,我头都不敢回。”清晰又漂亮。

      这一秒,拉姆想离开了。像是以前逃离普西亚逃离离洛城的时候,抛下一切选择逃亡。他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来,手里的斧子越来越抓不稳,但是他却始终不敢放手。马文明明早就在自己的手上死过一次,而自己刚刚却又杀了一遍,明明米娅的死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可是他刚刚又拥抱着那种无力感再度哭泣。

      他仍然不知道方向,只是胡乱走着,船呢,回到船上再说吧。慢慢地慢慢地他越来越累,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最后一点体力,他脚下一滑摔向下方,然后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跌倒滑落翻滚,他没有力气在做别的什么,只能死死地捏住手里的斧子,斧子不这么想,一不小心挂在了不知道哪里的树藤上,拉姆抓不住,只是一直跌落下去。

      不知道这样的跌落持续了多久,拉姆一直在各种树丛中碾压翻滚着,终于停了下来。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拉姆身上布满了伤口,衣服也被划破了很多地方。他尝试了几次,但是还是没能站起来,于是他只好手脚并用,努力爬向河边。
      一丝火光在不远处摇曳,拉姆足够幸运,他跌落到他的小船附近,但是为什么灯会亮着,到底是他现在的幻觉,还是他下船的时候就没有熄灭,他也不知道了。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躺倒在小船上,拿出水袋狠狠地喝了几口水,又从船上的布袋里拿出了一点肉干和面包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

      远处的黑暗中,乌鸦们停在树干上,等待这个男人死去,好随时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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