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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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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醒一路小跑上车,远远看见禹醖正在打电话。
他神情严肃,叽里呱啦吐出一连串流利的德语。
他下意识看向禹醒,正在储物箱里翻个没停。
禹醖的电话没停,一掌拍开他的手,自己解开安全带,反身在车载冰箱离摸了个糖罐出来。
禹醒抱着被拍的手背,眼睛瞬间亮了。
——saccharum
这是他最喜欢的牌子,但是只在德国本地一个叫做罗滕堡的地方售卖。
禹醒捏着拇指和食指给他比了个心,禹醖只撇了一眼,见他总算不再作怪,安分坐好拉上安全带,才慢慢点火开车。
直到禹醒吃完早餐,这个电话还没挂断。
禹醒有些郁闷,在糖果罐子翻翻找找,摸出一颗紫色的。
等禹醖好不容易安抚好电话那头的制造商,心累的长舒口气,转身过来一眼看见的就,就是他鼓着脸,一脸郁闷的样子。
禹醖随口问了一句:“不开心?”
禹醒“昂”了一声,盖上盖子:“有种……知识被硬灌进脑子的憋屈感。”
禹醖好笑,却突然问道:“听得懂?”
“就是听不懂才更郁闷!”禹醒神色自然,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安了个冰箱啊。”
“你还好意思提!”说起这个禹醖就来气。
“你知不知道上回落在副驾上的糖融了?”
禹醒回忆了一下,上次坐禹醖的车是最冷那几天:“你开加热了啊?”
“废话,那破天你想冻死我。”禹醖实在是不想回忆,“送了你回家,转头碰见爸,那天有招待会,现场还有媒体,爸的车出问题去送修了,时间赶得紧,二话不说就要我送。”
禹醒隐隐猜到,瘪嘴憋笑。
“他下车的时候好险我看了一眼,要不然他回头给他拍网上,我都觉着他能把我杀了埋起来想起来又觉得不解气再拖出来鞭尸一百遍……”
禹醒那糖也不知道禹醒在哪里买的,色素放得重,包装壳也亮晶晶的十分吸睛。
禹攸序当时那脸,可真臭啊。
禹醒憋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怕惹恼他赶紧连连告罪:“好哥哥好哥哥。”
禹醖把着方向盘不好跟他计较,没好气:“省了,你少气我几回,不然我去你妈那告状!”
禹醒小时候,杜若管他管得厉害,很是看不上这种色素和食品添加剂勾兑合成的零食,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给他,大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禹醒越发馋得厉害。
有一年,在德国留学的四哥禹醴回来,带了不少零食给年纪小的弟妹和侄子侄女,其中就有这种糖果。
禹醒跟仓鼠一样,全偷回自己房间藏着。
禹醒自此打开任督二脉。
等打扫的阿姨发现满床底的糖壳,禹醒牙也坏得差不多了。
杜若心力交瘁,看得更紧了,把禹醒当贼一样的防,甜食一律戒严。
可把禹醒痛苦得啊!
往事不堪回首。
禹醒把铁盒摇得“乒乓”响:“这醴哥寄回来的?”
他口中的醴哥——禹醴,是禹醖是一母双生的同胞兄弟,前后就差了几分钟出生。
性格却南辕北辙。
禹醴性格固执,为人处世都一板一眼,自念书起,一路跳级拿奖,高歌猛进。
禹攸序都不止一次的称赞,禹醴天生是做学术的料,干脆顺了他的心意,送他去德国留学。
而禹醖,禹醒心中愤愤,这就是个坏家伙,从小就喜欢捉弄他。
禹醒打从生在这个富贵窝里,就一直娇细的养着。
幼时五官还没长开,禹醒就已经精致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性格也糯糯的老实得很。
禹醖在禹醒之前是家中排行最末的男孩,两个哥哥性格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一开始有个漂亮小豆丁跟着他“哥哥哥哥”的叫,他曾一段时间里,心理上极大地获的满足。
多了这条“小尾巴”,很多地方不方便去,禹醒意外被吓哭好几次,加上身边的狐朋狗友言语不检点,时常揶揄他多了个“娇妹妹”。
次数一多,禹醖嫌麻烦也不爱带他玩了。
说禹醒娇气那确实没说错。
一在禹醖这里吃瘪,就嚎着“哥哥哥哥”,包着眼泪就去告状。
禹攸序偏偏就吃这一套,禹醒一哭,禹攸序就揍他,禹攸序一揍他,他就使坏,换着法的捉弄禹醒,想要禹醒知难而退。
禹醒吓到了也哭,委屈也哭,被捉弄也哭……
他一哭,自己就得挨揍……
这样的恶性循环持续到他离家去上大学。
哪知道,大学了还不消停,禹醒隔三差五给他打视频电话,念念叨叨的说想他。
禹醒长得好,两人也不多像,碰巧给同学看见,还以为他藏着个“小女友”。
坏了他不少桃花。
禹醖想到前事就来气。
“哼。”禹醖白了他一眼,“我在罗滕堡捡的!”
“谢谢哥哥。”禹醒悻悻卖好,又转移话题:“醴哥什么时候毕业啊?”
禹醖诡异的沉默了。
在德国做学术,是出了名的艰难。
德国大学很奇葩。
就拿汽车来说,普通大学如果只是在了解汽车构造和原理。
德国的学校就是,要求你能够造一台车出来,还必须得可以正常上路行驶,这才够到毕业的标准线。
这很适合禹醇,禹醖觉得甭管能不能毕业,禹醴能在德国待到地老天荒。
话说到这,学校也到了。
但是上课时间早就赶不上了。
禹醒还是要脸的,抱着糖罐子拉开车门就跳下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不忘叮嘱:“我给你打包了早餐在后面,记得吃,拜拜。”
禹醖话被他堵在嘴里,瞥见他落在座位上的书包,赶紧叫住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包!”
真够可以的。
禹醒又小跑回来,“谢谢哥。”
伸手要去接,却被他错开了,示意他跟上。
禹醒蔫头耷脑跟在他屁股后面往校门口走去。
静林英中高级中学。
院墙簇拥着米色的拱门,黑色的门型栅栏上方的拱顶石上是深蓝色的校徽。
校门边靠着围墙停了一辆印有校标的大巴车,车门大敞司机也不在车上。
禹醖站在旁侧的树下,烟瘾犯了点了一支烟。
等禹醒走近,点点地面让他靠远一点,才神色复杂的问他:“为什么要转分部?”
“跟不上啊,你不是知道吗?”禹醒把糖罐抱在怀里团着。
“嗤——”禹醖点他额头,“你是这一两天才开始跟不上的?少糊弄我。”
禹醖神色纠结,猛吸了一口,长长吐口气,才继续道:“你都高中了,是该收收那些玩闹的心思,好好念书了。”
“为什么一定要待在本部啊,”禹醒歪着头,鞋底踩着一个石头,来回“咯咯”的碾动,“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不开心。”
禹醖没有说话,垂头嘬着烟,视线跟着他鞋尖走。
禹醒拿不准他什么意思,拿小眼神瞅他。
禹醖忽然半眯着眼,透过朦朦胧胧的烟雾直直望进他眼里。
那眼神似是审视,又像在判别他有没有说实话。
禹醒忍不住直了脊背:“哥?”
禹醖却又低下头:“有人欺负你?”
“哪敢啊。”
禹醖“啧”了一声,“你不想跟爸爸说,还不想跟我说?”
“真没有怎么说嘛,最多就是说闲话,我也不在乎,从小到大也没少听,我都习惯了。”禹醒无辜道:“我倒是不在意,他们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妨碍不到我什么,我就是懒得听了,影响心情。”
禹醒无所谓:“再说了,心情都不好怎么好好读书,说不定时间长了还会抑郁症,哥,那些抑郁症患者都很憔悴的,你肯定不想以后都对着一张蔫了吧唧的丑脸吧!”
禹醖拧着眉,看着弟弟满脸无辜的耍宝,眼神逐渐软化。
“那以后你要一直这样吗?”
“这样?”禹醒歪歪头,懵懂的眼神像是没听懂,但是禹醖知道听懂了。
禹醒有些泄气,半晌才道:“以后不是还有你们吗?”
大家好像不约而同的在避开这个话题。
禹醖有些烦躁,但他也分不清自己在到底因为什么这么焦虑。
半晌才慢慢摸上少年的脑袋:“开开心心,快点长大。”
禹醒闻言一愣,张了张嘴。
烟头已经烧手,禹醖不再多说,把书包给他背上,拍了拍他肩膀:“去吧。”
说完绕过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回了车上。
禹醒神情怔楞站在原地,看着灰蓝色的汽车扬长而去。
许久,校园里响起长铃声,他才恍然的往教学楼狂奔。
校巴里的后座,眉目冷峻的少年缓缓直起身,修剪干净的指尖捏着准考证。
—— 14:00 AMC10竞赛,盛道谙。
他的校服穿得规矩,拉链直拉到下巴,校裤笔挺,搭配一双简单的白色运动鞋。
他抬眸透过车窗看向教学楼,那男孩已经爬上三楼。
他蒙头往上爬,看不见楼上正好下来一位老师,也是神色匆匆,还一边埋头在公文包翻找些什么。
所以在拐角两人差点撞在一块。
从少年的角度看过去,四楼和五楼交接的外墙上镂着烫金大字。
那是英中的校训——和而不同,知行合一。
想到刚才无意听到的对话,他突然意味不明的低头冷嗤一声。
少年走到车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扶着车门气喘吁吁。
“陈老师。”
陈老师抬头,少年姿态从容,笑容和煦,让人看着就打心里舒服。
“诶。”陈老师笑着应了,扶着扶手正往上爬,少年伸手就来扶,陈老师也不矫情,就这他伸出来的手拽着借了把力。
“老骨头了,嗨——”陈老师撑着膝盖平复呼吸:“不好意思啊,刚才有学生问题没听见铃声,盛同学等久了吧?”
盛道谙从前座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
这个年纪的男孩,两极分化的很厉害,要么一派沉默不语,要么淘得不行。
盛道谙倒是另类。
他几乎面面俱到,班上得同学们不亲近他但是却很信服他。
难得的是他人还非常斯文和善,争气的同时没有一点傲气。
老师们都很欣赏他。
盛道谙牵了一下唇角:“没有,还早。”
一边拧开盖子递给陈老师。
陈老师是静林英中本部数学竞赛组的主任教师。
今天他负责带考。
去保安室借用洗手间的司机也紧跟着回来了。
陈老师于是道:“那我们准备出发了,盛同学准备准备。”
如果是别的学生,陈老师说点放平心态鼓励的话,但是盛道谙不需要。
毕竟英中学生就算没见过他,也都听过这个名字。
——英中分部的学神。
在没转来英中之前,他还在普高就读。
那会就已经在英中教师组声名大噪。
大大小小的竞赛,盛道谙初中三年参与了不计其数,甚至多次力压英中同级的参赛学生。
陈老师是真喜欢这个学生啊。
——聪明,天生的竞赛苗子。
几乎英中竞赛组的老师都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学校怎么操作的,盛道谙去年转入了英中,初初得知此消息的老师们当晚都兴奋得睡不着。
第二天一到校,第一时间不是进班级,纷纷迫不及待的跑到校长办公室,只想领这颗心心念念的大白菜到自己麾下。
哪里知道,人家转进分部了!
静林英中高级中学分本部和分部,本部自然是集最顶尖的教育资源于一身。
物理组的井老师性格特别直,指着校长鼻子骂他“脑子进水了”。
井老师今年刚刚延退,校长都曾经是他手底下带出来的学生,被骂了也不敢还嘴,只得默默憋气。
给他们解释了一天,自己虽然是校长,但也不能独断专行!要尊重人家盛同学和他父母的意见!
井老师给他气得倒头就走,转身就进了盛道谙的班级给他叫了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只知道自那以后,井老师隔三差五揣着题集,把盛道谙叫来开小灶。
每次结束之后,拉着老师们连连称赞。
一边满怀欣赏,一边愤愤不平的自己生闷气。
那一个学期校长恨不得躲着他走。
陈老师扭头看了一眼。
男生侧这头看着窗外,不见紧张之色。
身板笔直,头发有点长,遮住锋锐的眉眼,嘴唇很薄微微勾着,唇边一直带着笑,倒消减了那丝锋利,令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柔。
陈老师有点惆怅,忍不住叹气。
嗐,多好的孩子啊,偏偏因为家里那点乌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