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住的心事》向井千里

3、第 3 章 我们的心事

　　关莞和乔越相对而坐。

　　“你看看想吃什么。”乔越翻看着菜单，没有抬头。

　　关莞随手翻了几页，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乔越一抬眼，瞥见关莞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抿嘴，她又在纠结了。“还是我来吧。”如果让她选，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饭。

　　“好。”关莞合上菜单，如释重负。

　　果然，没有她的参与，很快就上菜了。关莞扫视一圈，都是她爱吃的，不过这也太多了吧。

　　关莞夹了一块黄鱼年糕放到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乔越没有动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关莞察觉到对面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吃？”

　　“不太饿。”

　　不饿你点这么多，就算我有两个胃也装不完啊，关莞在心里嘀咕。

　　“工作忙吗？”乔越问道。

　　“不算特别忙。如果碰到比较复杂的案子，开庭时间会延长，中午可能会错过午休时间。平时的话不会经常加班，只有到了年底集中结案的时候才需要每天加班。”

　　“听起来还好。有时间吃饭。”

　　他是在担心我吃不上饭吗？所以才点了这么多？关莞不理解，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嗯，和大多数工作相比算是比较轻松的了。你呢，你们应该很忙吧？”

　　“和读博时差不多。”乔越右手轻握水杯，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眼神漫不经心地看向杯子。

　　关莞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没再接话。

　　一提到在国外的事，两人很有默契地选择沉默，没有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整个晚饭时间就在关莞低头干饭，乔越看着她吃饭，偶尔动动筷子的状态下度过，像极了两个拼桌吃饭的陌生人。

　　关莞本以为乔越这次约她是要讨论工作上的事。直到晚饭结束，他都没有提到月底的培训会。
　　也没有谈起过去。

　　“你住哪？”出了餐厅，乔越问关莞。

　　“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坐地铁两站就到了，很方便的。”关莞解释道，并没有想让乔越送她回去的意思。

　　“上车。”乔越也并没有想要询问关莞意见的意思，顺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关莞只能乖乖上了车。

　　虽然离得不远，但国贸是出了名的拥堵，车子以龟速前进，短短一段路开得及其艰难。

　　两个人在车上谁也没说话。关莞侧头望向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车流，心里乱做一团。乔越在每个等红灯的间隙，都会不经意地看向右边，有什么深深地吸引着他。

　　“到了，就在这。”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那我就上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嗯。”

　　“再见。”

　　“再见。”

　　回到家，关莞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在紧张，她还是在意的，心跳骗不了人。十几年的感情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下。

　　她讨厌这种感觉，喜欢又怎么样，他们回不去了。现在的关莞不再拥有那般勇气，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从我上课望着你的背影发呆开始，满脑子都是你，认真听讲的你，专注解题的你，耐心给我解答的你……我都好喜欢，喜欢到不知所措。你知道吗，那时候你是我每天去上学的动力，一想到能见到你，就抑制不住的开心，一想到见不到你，连周末都变得讨厌。我不想再把这份心事藏在心底，我想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

　　大二暑假，同学聚会后的某个傍晚，关莞鼓起勇气向乔越表白。

　　雨果的《悲惨世界》有一句话，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那时的关莞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她对乔越的爱赶走了她本就不多的理智，她不是冲动，是青春期逃不过的劫。

　　六岁刚遇见乔越那年，关莞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后来他次次考试第一，包括她在内，全校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那个时候的乔越，外表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不只是同班的女生，其他班的女生，也有不少人喜欢他。课间会跑到教室门口看他，向班里的同学打听他的消息。那个年纪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

　　小学六年同窗，毕业照上的他们并排站在一起。

　　小学升初中，他们是按片区划分学校，小学同学基本还在同一个学校，关莞和乔越又分到了一个班。刚入学，班主任对他们还不熟悉，只好采用最基本的方式分配座位。他们按照个头大小在教室门口排成两队，男生、女生各一排，两个两个一起进，关莞和乔越就这样成为了同桌。不是她太高，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开始发育，也就和她差不多高。到了初二，班里的男生开始疯狂长个，比女生高出一个头，毕业照的前排几乎看不到男生的身影。

　　初中毕业照，关莞在第一排，乔越在最后一排。

　　他们的同桌关系仅维持了一个学期，初一下学期班主任要求根据成绩排座位。一横排八个人，竖排七个人，八个小组，四个大组。前十六名坐在第二排和第三排，关莞刚好是第十六名，座位在乔越的后面，他们从同桌变为前后桌。只要排名还在前十六名，座位就不会变了。他们就这样保持前后桌度过了整个初中。

　　由于乔越成绩优异，同学们喜欢下课找他讲题，一到课间，他的座位附近便围满了人，坐在他后面的关莞也受到波及，好几次她不在的时候，座位就被前来请教的同学占领了。定是他太耀眼，关莞开始对他产生好奇。

　　她发现乔越听课的时候能自动屏蔽周围的杂音，不受干扰。全程认真听讲，一堂课下来基本没动过，后脑勺写着专注两个大字。关莞总是忍不住看他，慢慢地就发展成盯着他发呆。也许暗恋就是从这开始的，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年少时无意中种下的种子，一直浇灌，野蛮生长，向下扎根，任谁也无法撼动。

　　后来，关莞有不懂的题也会找他，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可不能浪费了。关莞用笔尖轻轻地敲乔越的后背，他转过身，“这道题我没听懂，你能给我讲讲吗？”关莞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试探性地问。

　　乔越正在解一道难题，刚有了思路就被打断了。“哪里没听懂？”乔越看了眼关莞，注意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问他题。她的声音小小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怯，让人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

　　放学后的学校安静了许多。做值日的同学们打扫完已经纷纷离开。乔越要给关莞讲题，他让每天一起回家的朋友先走，不用等他，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关莞两个人。

　　太阳也要回去休息，走前留下连成片的红晕，透过窗户落在关莞的脸颊上。

　　关莞偷偷抬眼，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此时，乔越低顺着睫毛，高挺的鼻梁在落日余晖下变得柔和，嘴唇张合，字字清晰且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关莞的心跳太过明目张胆，打扰到他，乔越停下来，顺着她看向他的方向抬头，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错，关莞在乔越深褐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落日晚霞愈发通红，给他的脸颊也上了色。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讲题。

　　关莞家楼下，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昏暗的路灯旁。乔越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发动。

　　太阳退居幕后，月亮爬上楼头，大地被月光笼罩，月下的人影忽明忽暗。

　　大二暑假的那天晚上，乔越怎么也不会忘记。同学聚会结束，关莞叫住他，双手紧紧地抓住裙摆，借着夜晚的微风，说出“我喜欢你……”。
　　当时，乔越最想做一件事，“闭上眼睛。”
　　关莞闭上眼睛，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是他们的初吻。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乔越也开始在意关莞，她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入他的眼底。她真的很爱笑，怎么会有女孩子笑起来那么好看。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两个小梨涡也盛着盈盈笑意，露出又白又齐的牙齿，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了目光，毫无防备地走进他的心。睁眼闭眼都是她的笑容，像一只只萤火虫躲进他深不见光的心底，所到之处皆是光。

　　乔越意识到关莞对他来说不一样，他是慌张的，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从小到大，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没有为学习之外的事费过心，只需要一步一步按照母亲的规划完成学业，根本没有想过其他事情。现在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失控感。乔越没有把握，他不知道关莞的想法。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没有自信。

　　乔越向来只关心自己的成绩，他不担心有人会超越，可现在他也会关注关莞的成绩。他知道，如果没有考好，关莞会难过，他最怕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少年少女的心事简单又纯粹，却又最难猜测。

　　深夜已至，家家户户的灯一盏盏熄灭。关莞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关灯躺下。乔越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小区。

　　明天又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