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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城相伴 ...

  •   3. 金城相伴
      我们抵达金城时已经是入秋了,而金城的秋天也比中原京城更深一些,树上的枯叶都被吹落,金城内尽是北方的肃杀之气。
      为了实现两年内肃清边境的目标,西北侯这一次真的要拿出本事来了。
      皇上对宋时虽然多有忌惮,但是边境不能没有宋时把守,虽然这几年宋时在边境的表现让皇上并不满意,但是立太子和安庭与被太子暗杀这些事情上,皇上是理亏的。
      这一次宋时进京领罪并立下了两年平定边境的军令状,还是给足了皇帝面子,但同时也要了皇上“半条命“,粮草、士兵、军饷,西北侯毫不客气的对皇上狮子大开口。
      皇上当然是想花小钱办大事,但是无奈在西北侯面前威望不够,心有戚戚,只能一一满足。
      我心里更看不上西北侯了,民脂民膏都被他拿来完成自己的丰功伟绩,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已。
      新征的士兵,粮草被源源不断的送来西北,宋时和安庭与、宋巍以及多位副将也不分昼夜的在开军事会议。
      到了金城,宋时安下心来,给老皇帝写了信,说你两个儿子不知道怎么跑到宝鸡去了,还不肯回京城,我回金城的路上恰好碰到,就只能捎着他俩一起了。
      宋时没有说破自己亲外甥被太子追杀,这一层薄薄的脸皮皇上也不能撕破,皇上只能回信说辛苦舅父带带外甥吧,让安庭与在边关好好历练也好,回京后自有嘉奖。
      然后把之前皇子府中伺候的侍卫嬷嬷和诸多药材补品和书籍一起打包发到了金城来,以表父亲的疼爱之心。
      安庭与看着他父皇送来的人和物,冷脸上有了一丝温度。
      送来的人都是之前皇子府中最可靠心腹之人,父皇甚至还送来了六个他自己最信任的宗师级别的暗卫,这些暗卫被训练永远不能对主人说假话,暗卫为首的那个人说,他们此行只听命于六皇子,直到六皇子回京后,他们才回领命回皇上身边。
      也就是说无论战场刀枪,还是太子,谁都不能取了六皇子的命。
      送来的东西除了珍稀的药材补品,还有各种书籍,甚至九皇子要读的书也一同送来了。
      皇上对这两个皇子疼爱确实是真心的。
      只是帝王家总归是无情家,朝堂之事,皇上也不能独断专行,皇子的生死贵贱,皇上也不能完全说了算。
      皇上除了给自己的儿子一番慰问,也传来了太子被狠狠禁足敲打一番的消息,希望能安抚身心皆伤的六皇子。
      六皇子给父皇写信,表示收到慰问,一切安好,会为父皇收失地,守边关。
      入冬了,西北侯宋时也筹备得当,准备开拔,收复甘州、肃州一带,最终攻至敦唐,完全收复河西四郡。
      如果战事顺利,这就需要一年半的时间。
      然后再赴银川,继续敲打银川周边部落的军事实力。
      这是宋时他们研究出来的两年规划。
      宋时最近原本对我非常满意,因为我从不在他们眼前出现,但是当我说我要随军一起去敦唐的时候,老舅舅眼睛一眯,要好好思索一下我这是又打的什么算盘。
      我如实说出,五年前我祖父和父亲都客死敦唐,当时家中仆役去收尸骨,但是战乱之中只找到了尸骨,却无法带回,只能就地草草掩埋,带了衣物回来让我们在京城立了衣冠冢。
      我之所以同他们来北境,其实为的就是带回家人的遗骨。
      “恳请将军让我完成此心愿,待我回京安葬好祖父和父亲,便是将军还了我救下两位皇子的恩情,日后不再叨扰诸位。”
      将军听了我的话,心里舒畅了一些,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最为安心。他知道我没打别的主意,而是一心只为孝道,反而对我多了几分赞许。
      安庭与确是脸色晦暗不明,没说同意我去,也没说不同意我去。
      将军难的温和的对我说道:“我们此行不仅是行军,更是打仗。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说是否能吃的了这苦,且说刀枪无眼你如何自保?别收尸不成反丢了一条命。待明年我们收复敦唐,自会有人送你来与我们汇合,我必让你完成心愿,还了你这个人情。”
      我觉得,他说的对。
      临行前,安庭与来到我的小院与我辞别。
      “赵姑娘,我还有一事托付于你。”
      “请讲。”
      “幼弟顽劣,但他肯听你的话,我走后,还望你对他多加教诲。我知道你外祖父曾开过书院,虽然你并不时常开口,但我知道你颇有见识,只是藏慧于心。安庭南交付给你,我放心。”
      我点了点头,抓紧答应他。
      其实我心里挺高兴他们快点走的,那样我就自由一些了,话也敢多说一些了。
      安庭与皇子府来的人大部分都留在金城,安庭与说他们会听命于我,不过我也就是听听而已,我凭什么指挥得了他们啊,而且我也没啥KPI要完成,也不需要什么人力。
      安庭与看出我的敷衍之意,轻轻叹了口气,又看到我书桌上放着一个将将完成的小滚灯,很好奇的拿起来看。
      这滚灯是我以前刷过非遗手工小视频的时候学的,以前在小院闲来无事便做过几个,到了金城也打算做几个哄安庭南玩。
      “这个可否送我?”
      人家都要出征打仗了,我也不好小家子气,点了点头。
      纵观历史,战事胜败,甚至朝代更迭斗不过是沧海一粟,所以战事原本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立场。
      但是大军开拔自有一番仪式感,庄严肃穆,那一刻我真心希望他们得胜归来。
      马背上的安庭与器宇轩昂,皇子亲征,对于将士来说也是莫大的鼓舞,只是他在军中的威望,还是需要实实在在的历练和胜利才能得来。
      安庭与出发前最后看了看他的幼弟,安庭南向亲兄长俯首一拜,小脸庄严肃穆。
      安庭南冲弟弟点了点头,扫了我一眼便策马转身和他舅父表弟一起带着军队启程了。
      终于送走了他们,我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晚上的碳水都多吃了一碗。
      此后半年,战报连连,从白银到武威,再到甘州和肃州,西北侯带着军队熬着寒冬苦战,一路收复城池。
      我知道将军选择冬天作战也是一次极大的冒险。这次军队中有3成将士是从中原新募而来,并不适应北地的寒冷天气,作战能力大大受限。
      但另一方面,北国在城中统治权还并不稳,守城并不容易。
      此时已经入春了,北国军队虽然受了重创,但是残余的北国士兵都撤到了敦唐,春天也是他们可以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之前拿回的都是小城,敦唐城比这三座小城加起来都大,如何攻下敦唐才是对宋时真正的考验。
      在金城这边,一个百无聊赖的学霸好为人师,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这半年,安庭南被我鸡娃成功,一手好字已经隐约成型,小九九早就会背了,但是数学方面我也不敢教他更多,就搞点应用题锻炼锻炼他。
      皇家子弟开蒙早,安庭南又十分聪明,“三百千”他早已经会背了,我按照他哥的教学大纲带他学习《名物蒙求》《幼学琼林》一类的启蒙教材。
      除此之外我还带他搞了搞我的老本行——农学。我们在侯府里搞了块地,自己搞耕种。瓜果梨桃和一些花卉,就着春风一起长了起来。
      我知道金城里不少达官贵人家的亲眷都笑话我,说我是京城来的土包子。
      他们也不好好想想,京城里来的能是土包子吗?我只是依旧爱好土地而已。
      因为我是随将军抵达金城一行人中唯一的女眷,当初到了金城还是有些显眼,城里也有一些关于我的传说,有人说我是将军的私生女,有人说我是将军未来的儿媳妇,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应该如何定义我的身份。
      反正我也不与他们来往,他们想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吧。
      4月中,没想到安庭与和宋巍一起回到了金城。
      皇上嘉奖他们的战功,派大监来金城宣旨施恩。
      宋时须得坐镇甘州,派两个年轻人回来金城受赏,准他们休息一下,过了端午节再回甘州。
      忙完谢恩的事情送走了大监,安庭与终于安下心来,好好打量和检查一下安庭南的功课。
      宋巍本是抱着看笑话,等着看兄长暴揍幼弟的热闹在旁围观。
      但是发现安庭南总能对安庭与的提问对答如流,言之有物,表情越来越精彩。
      最后,安庭与很满意,随口说了一句:“宋巍,你可有想问的?”
      “有!安庭南,你几岁?”
      “回表兄,庭南刚过完6岁生日。”
      “天啊,你才6岁?要命了,这脑袋瓜子,怕要把我都比下去了,你以后在你舅父前面不要这么‘露富’,要藏拙,知道吗?”
      安庭与听到他说‘怕要把我都比下去了’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这个表弟宋巍,脑子确实聪明,但是非常不肯学习,小时候没少挨先生骂、挨舅父的打。
      这是我第一次见安庭与笑。
      初见他重伤在身面色惨淡。
      后来虽然有他舅父护着他和安庭南,但他依旧总是心事重重,一副冷面孔。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笑起来是这般春风化雨滋润人心。
      这魅力,要是放在现在,出道的话一定是顶流中的顶流。
      我有点痴痴的望着他,他突然目光转向我,我的一副花痴样子还没来得及收回来,都落入了他眼中。
      我慌忙板起脸庞,他反而笑意更深,居然还起身向我走来。
      我惊慌的后退两步,他也止住脚步,站立好,郑重向我鞠了一躬:“谢赵姑娘,庭南被你教的很好。”
      我虚回一礼,依旧不怎么敢开口说话。
      他们此次回金城,完成了谢恩一事,便再无它事,纯休假,于是他俩就带着我和庭南好好逛了逛金城。
      我们4人吃遍了金城的馆子,还逛了戏园子,这还真的是我第一次感受古代的文化生活,非常快乐。
      金城的人看大小三位公子都对我客气有礼,更好奇我的身份,大多数人猜测我未来将是宋巍的夫人。
      安庭与有一次听到有人议论,立刻走过去冷冷的说道:“赵姑娘是安亭南的教书先生,我没有时间管教幼弟,她代行职责。”
      “九皇子的女先生”,这个title我非常满意。
      可接下来的议论就更不得了,说六皇子很护着我,还说我长嫂如母,以后我是要嫁入皇室。
      这些议论自然不会有人传给我听,但是安庭与自然是知道的,他懒得再去澄清什么了。
      这一日,安庭与提议骑马去郊外的吴泉寺逛逛。
      开车我可以,但是骑马可绝对是我的空白区。
      安庭与说道:“不会骑马没关系,我教你。”
      我有些抗拒,但是觉得技不压身,尤其这种生存技能总归还是掌握一二的好。
      安庭与精心为我选了一匹温顺的马,带我去了马场。
      安亭南在身后追问他哥:“兄长,我不需要学骑马吗?”
      宋巍看了看小小一只的安亭南:“走,哥带你。”
      在马场练了两日,我貌似也可以骑马出行了,只是还是走的慢了一些,我想没关系了,跑一圈长途回来,驾驶时间到了,自然就熟练了,于是第三日便愉快的一起出行了。
      宋巍带着安亭南同骑一匹马,安庭与和我各骑一匹马,虽然身边还有几个护卫,但是他总是紧紧跟在我旁边亲自看着。
      初夏的阳光非常舒服,清爽的微风也一阵阵吹拂着马背上的我,这样的时刻真的是太美好了。
      此时的金城就是我那个年代的兰州。
      学过中国农业史的我知道,这时甘肃的环境还未被大量开垦耕田而破坏,四百毫米等量降水线还没有南移,这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畜牧和农耕业是最鼎盛的时期,此时这里的屯田储粮甚至还要供给太原。
      此时的甘肃,在我朝是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
      我们在吴泉寺拜了平安,吃了斋饭,寺院的住持为我们一一加持功德。轮到我的时候,住持停下来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我从有些诧异,到有些心虚。
      住持继续举手施礼,我谢过住持。
      宋巍移步过来问我:“赵姑娘可要求个签?”
      我摇了摇头,哪敢啊,万一真的很灵验怎么办?
      住持看着我笑了一下:“姑娘聪慧绝顶,命运世事皆掌握在自己手中,无须求佛问天。即使问,姑娘的困惑,也无人能解。”
      这话到底是好话还是话中有话呢?我搞不懂古人总打这种哑谜。
      午后我们又骑马去了黄河岸边,我再次看到了羊皮筏子。
      安亭南却是第一次见,他问那是什么。我又犯了嘴比脑子快的毛病,脱口而出:“羊皮筏子。”
      安庭与和宋巍都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同是从京城来,他们也不过是前段时间和将军渡黄河的时候才第一次知道这东西。
      我真想把自己毒哑。
      “姐姐读过的书可真多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姐姐的学问。”安亭南主动用他的马屁帮我度过难关。
      这一次宋巍却不打算让我那么容易蒙混过关:“赵姑娘,你平日读的都是什么本子啊,怎么知道那么多我们都不曾知道的事物?虽然你家是开书院的,可是想皇宫中和将军府的藏书应该也不会比你家书院少,六皇子和我也读了许多,却不如姑娘知晓的多,姑娘还有什么好书,也分享一二,让我们也涨涨见识吧。”
      “你们读的都是圣贤书,我读的都是乡趣逸事。你们是要治国平天下,我就是闲散过日子而已。”说完我就抓紧策马快走几步,躲开他们。
      “赵姑娘真是能文能武,马也骑的如此顺了。”宋巍在我身后不依不饶的说着。
      回去的路上就不那么顺利了,我的体力毕竟不如他们,骑马的速度明显耽误了大家的回程。天已经擦黑,我们离进城还有好一段路途,宋巍带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安亭南不再陪我磨蹭,策马飞驰,带着几个侍卫先行回城。
      安庭与依旧耐心的陪我们慢骑而行。旁边几个侍卫不敢言语,也只能驾着马陪着慢跑。
      其实我心里也急,天黑了,总归不太安全,而且此时还未入夏,太阳一落就很冷。但是我现在整个人都是僵的,一点也使不出力气策马了。
      我小声问道:“六皇子,我可否与你同乘一骑。”
      安庭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提议。
      他迟疑了一下:“姑娘若不介怀,在下愿效劳。”
      于是我在其他侍卫的帮扶之下,狼狈笨拙的上了他的马,我将将坐稳还没调整好姿势,安庭与就策马疾行。
      因为惯性,我仰靠在他怀里,随着马的起伏颠簸摩擦着他的胸膛。
      他身体很热,传递过来的热量也驱散了我身上的寒冷,靠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怀里真舒服啊。
      我居然睡着了。
      安庭与也没想到我会在马背上睡着,他只好一边肩膀向前顶起,让我歪着的脑袋可以靠住,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策马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进城了。
      好在宋巍是个靠谱的,他回府后就派了马车出来接我们,一进城就遇上了来接我们的马车,我睡的晕乎乎的,安庭与抱我下马,又把我抱上了马车,我都没带挣扎自强一下,在马车上继续靠在他怀里睡。
      回到府里,我睡的不肯下车,又是安庭与把我抱下马车送回小院,丫鬟们帮我擦洗换衣,而我就那样一直深深浅浅的睡着,自己动弹不得,但是好像也大约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
      安庭与见我睡成这个样子,很不放心,叮嘱丫鬟们一定守好夜。
      半夜他还差了嬷嬷来看了我两次。第二次嬷嬷来,发现我发起烧来了,立刻派人去告知安庭与。
      安庭与立刻让人拿帖子去请了大夫,他自己也连忙到我这里来等着大夫。
      大夫把过脉后,让六皇子放心,只是风寒,喝几剂汤药就好了。
      而我被灌了几天汤药,依旧发烧且昏沉沉的不得清醒。
      好几个大夫每天都轮流来把脉调药,但是一致结论都是风寒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清醒过来,每天只能硬灌下一点点汤药和汤水。
      安庭与见我一直昏迷不醒,万分懊恼自责,他悔自己为什么那天让我那么辛苦,为什么没有早点把我抱到他的马上。
      安亭南也日日守在我床边,看我咽不下多少汤水,急哭了好几回。
      再过三日就是端午,过端午,安庭与和宋巍就要回甘州复军命,安庭与心里急的不行。
      他们如此焦头烂额,而我呢?
      我好像去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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