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子夜》陌鹤MH

15、第 15 章

　　帝国召开了紧急会议，一众高级议员鱼贯而入，一个个却瞻前顾后，相互对视几眼又默不作声的假装思考。

　　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一枢机关长摸着自己的一小撮灰白胡子，不紧不慢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人类方面究竟劫持了多少人，暗地里又还有多少手段，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的打算。”

　　在场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听完更是踌躇不语。

　　祈梵心里一声冷笑，这老头弃车保帅，还想甩锅给皇室。

　　“这些人为帝国奉献一生，帝国当然要尽全力保全他们。”

　　“皇太子殿下说得在理，只是温井续宗阁下说得也不无道理。”一个绿眸中年贵族出来充当和事佬。

　　温井续宗就是第一枢机关长，也是泰勒家族的家主，同样是池黎念出的第二个人的哥哥，他的弟弟是被公开处刑中唯一一个被人类劫持的。

　　皇太子眯了眯眼，一双象征权利巅峰的金瞳透出一点阴沉沉的不悦。

　　一群谈判专家聚在一起谈论三天后的谈判，中央的意思是钱财好谈，资源也可以谈，唯独领土不能退让。

　　第三天，谈判开始。

　　帝国官网的中心控制权又一次丧失。

　　一众技术人员直骂娘，熬了三天大夜，屁用没有，对面夺取中心控制权就跟回娘家一样——随来随走。

　　光幕又一次失控，人类指挥官微笑着，“帝国，我等了三天，你们的筹码是什么，不要让我失望啊。”

　　女人的语气像不懂事的小孩索要糖果，却不容置喙，指尖点在光屏上，眸光沉沉。

　　“是谁，与我谈判？”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出现在屏幕前，“人类指挥官，您好。”

　　谈判开始。

　　一个时辰后，老头颤颤巍巍的捂着胸口往后退，池黎不咸不淡地喝了口茶。

　　“我以为三天的时间够帝国想清楚，没想到帝国根本就没看懂题目。”

　　乌瞳中血色一闪而过，宛如一口泛着寒气的漆黑深潭，阴冷的魇兽仿佛一下秒就要破空袭来。

　　女人盯着光屏，透过它看向每一个人。

　　“可是不应该呀，我已经和皇太子殿下说过了，我要源九区和霜七区，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

　　拖长的尾音沙沙的，绕出三分暧昧不清的调情意味。

　　“殿下，这？”

　　Alpha们诚惶诚恐地向中心看去。

　　皇太子面无表情，根本看不透心中想法。

　　可光屏上的女人没有停，“你们的诚意我感受不到，所以现在来个无奖竞猜。”

　　池黎笑容张扬，问道：“猜猜，我在哪？”

　　帝国公民们对着自家光屏窃窃私语。

　　有些已经开始分析。

　　“她背后就是没有建筑物，视野开阔，但是偶尔有鸽子飞过。”

　　除了一区，其他十八区都没有大规模公开饲养鸽子的习惯，而一区是为皇都，高楼林立，一眼望去满城金属构架的大厦。

　　除了——皇宫顶楼。

　　有人惊恐道。

　　“她、她在皇宫。”

　　人类指挥官海藻般的长发被狂风吹起乱舞，眼中病态的嗜杀暴露无遗，她大笑起来。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光屏前，一只洁白优美的鸽子落在她的位置梳理尾羽。

　　“开启最高防御。”皇太子声嘶力竭的话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

　　典雅坚固的宫殿轰然倒塌，呛人的烟尘散去露出灰扑扑的断壁残垣，象征着神圣与高贵的白金皇室徽章变成四散凌乱的碎石块。

　　Alpha们面露惊恐，他们所处的宫殿完好无损，但轰鸣声和震颤就在不远处，震颤感从地面穿来，直让人心血逆流，冷汗涟涟。

　　空气中，在隔离贴阻隔下的信息素有了失控的趋势，纷杂蔓生的不同信息素猝然爆发，彼此疯狂抗争，易感期不久前才发作的祈梵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围的Alpha已经有些脸色发热了。

　　是魇。

　　缓解易感期有三个办法，抑制剂、Omega、暴力发泄。

　　可皇宫里除了皇后就没有其他Omega，四代抑制剂还未投入使用，用暴力发泄整个皇宫都会毁于一旦。

　　池黎把魇混在炸弹里，炸弹爆炸的瞬间，魇就无声混入防御系统内。

　　现在，他们才是笼中困兽。

　　Alpha之间天生的互斥让他们无法彼此认同，血液里流淌的暴虐使他们高高在上。

　　如今，便要自食恶果。

　　硝烟肆虐深处，池黎缓步走来，漆黑的制服严丝合缝包裹她的身躯，银穗落在胸前处摇摇晃晃，一柄银白短匕在五指间翻飞旋转，刀尖寒光凛冽，一派咄咄逼人的煞气凶光。

　　“最后一次机会，我的条件，接受还是不接受？”

　　祈梵意识尚且清醒，他艰难抵抗腺体传来的潮热，哑声道。

　　“池黎，你费尽心思筹谋了五年，难道是想将人类和帝国逼向无可挽回的深渊吗？”

　　祈梵低喘口气，才继续说，“你当然可以胁迫我们拿到领地，但是以后呢？难道人类和帝国要始终活在对立中吗？”

　　女人停下了脚步，似乎在考虑眼前男人的话有多少可行性。

　　半晌，她歪头笑了笑，宛如油画里天真无邪的少女，笑容明艳又纯真。

　　“时间拖延够了吗？皇太子殿下。”

　　女人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凤眸微微睁大。

　　“你居然指望着苏醒之塔里的那群废物来救你。”

　　苏醒之塔是皇室的药物开发中心，后来重心放在研究冷冻舱上，由于池黎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劫走了冷冻舱，苏醒之塔就恢复了原来的本职工作。

　　只要四代抑制剂送到这里，局势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皇储竭力压制体内的躁动，心中黯然，看来今天这条件非答应不可了。

　　霍纳皇帝比祈梵更狼狈，他早已忍受不了易感期的痛苦，每一寸血肉、筋脉、骨骼都似被烈火灼烧，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防御系统的最前方，和池黎隔着一层薄薄的光膜。

　　“我接受、我接受你的条件。”

　　池黎这才满意地笑了，招招手，一个beta从一旁托着几摞试剂放在Alpha面前。

　　Alpha们面色狰狞地注射四代抑制剂，虽然颓迷不振，但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祈梵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池黎身后的Beta——是皇宫东边负责洒扫的侍女。

　　罢了，Beta侍女从怀里掏出两份协议递到霍纳皇帝面前，还贴心地附了只笔。

　　“一个月的时间，帝国公民从七区九区全部撤离。”

　　上位者的丑态沿着光屏飞速传遍帝国每一处角落，喧嚣不止。

　　第一天，帝国十九区暴／乱不止，极力抗议帝国割地条约。

　　第三天，七区九区公民撤离计划收效甚微，公民拒不配合。

　　第十天，七区九区公民自发组织起军队抵制撤离计划。

　　第二十九天，七区九区仍有百分之六十居民不愿撤离。

　　第三十天，七区九区宣称脱离帝国独立，帝国条约与他们无关。

　　第三十一天，帝国向人类拨通的联络均无人接听。

　　暮色西沉。

　　帝国的余晖似乎也随残阳散尽。

　　夜色已至。

　　晨星塔塔尖暗影树立，街道上人影稀疏，身着银甲的巡逻军腰别光枪，领口透出一点特制的、阴沉沉的拘束衣，带着淡蓝色、活水似的护目镜，上空，距离地面千米的机甲化成小小的黑点隐没在夜色中。

　　人类指挥官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肩前银灰色的穗链与月色相撞，摇晃着点点流光飞舞。

　　身后林林总总数十道身影鬼魅无声。

　　薄雾蛇一样游蹿在黑影之间，火焰自指尖绽放，驱散了夜色暗涌。

　　和平，不是衔着橄榄枝的白鸽。

　　子夜将至，唯有厮杀放能迎接黎明。

　　火光冲天，魔鬼的手笔点燃了沉寂的夜幕，撒旦从地狱爬出来，笑吟吟地要清算故土之仇。

　　曾明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赤瞳血色翻涌。

　　“杀！！！”

　　无数光屏亮起来，一道令人窒息的女声近乎残忍地宣布。

　　“在这满是不公的帝国中，秩序和基因碾压你们的脊骨，冰冷无情的规则无休止得奴役你们，今日，便是新时代的诞生，我知你们视帝国为信仰，更不忍同胞相残。”

　　“所有不抵抗者，皆生。”

　　“抵抗者，死！”

　　有人有所触动，光辉皮囊下的帝国腐朽堕落，暴乱络绎不绝，看不见的规则与枷锁层层奴役。

　　无尽的压迫和剥削使Beta成为帝国最底层的人，只有疲于奔命的一生。而无限制的束缚和生育让Omega活得郁郁寡欢。

　　麻木不仁地活着，看着盛世太平的帝国在他们的骨肉之上蚕食而生。

　　帝国Alpha平均死亡年龄为115.6岁，可Beta和Omega的平均死亡年龄为68.7岁，帝国Alpha们享受最多的资源，却冠冕堂皇地说帝国公正不阿。

　　有人放下武器。

　　但更多的人举起武器厮杀，上空Alpha操控的机甲也与人类所在的机甲悍然相撞。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池黎踩着长靴走进皇宫，无数身着拘束衣的Alpha对她举起光枪。

　　这玩意儿与一般的枪支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子弹数量限制，同时可以随意调节附属属性。

　　让射出的光弹带有毒性、定位等作用。

　　只不过制作成本高昂，现在还没有量产。

　　池黎被上百个Alpha围在中间，都手持光枪对准她。

　　皇室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惜，无用功罢了。

　　亮如白昼的皇宫里，女人漫不经心地按下手中的红色按键。

　　巨大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在烈火浓烟滚滚中，祈梵窥见晨星塔的塔尖轰然倒塌。

　　刹那间，黑暗笼罩了帝国一区，昔日夜夜笙歌的翡冷翠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挥之不去。

　　在无法弥散的黑暗中，六翼的漆黑羽翼遮住今夜的血月，冷风下血瞳獠牙，嗜杀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