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佬到处浪》寇有匪

21、第 21 章

　　纵仗川朝着那群孩子走过去，停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他低着头看着他们，他们却没看纵仗川，俨然把他当成空气。

　　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但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色调。领头的小女孩看着有七岁，卷曲的树莓红长发垂落肩头，头上斜斜戴着一顶暗红色克罗切帽，帽子上堆着层层叠叠的蓝花楹，红色的蓬蓬裙衬得她一张小脸白玉兰似的娇俏，她咯咯地笑着，短短的小手拍着沙子，手腕上系着的红铃铛叮铃叮铃响，一副幸福快乐沉浸游戏的模样。

　　纵仗川站着看了一会儿，看他们堆的沙堡成型，看他们拍着手欢呼，互相击掌哈哈大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纵仗川一眼，仿佛他们都是过去的影像，看不到现在的来客，有一层透明的壁把他们隔开了。

　　纵仗川打量着眼前华丽的色彩靓丽鲜明的城堡，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沙堡。

　　沙堡是以面前的城堡为模板搭建起来的。

　　他们分工很明确，手艺很熟练，是只有把堆沙堡这项工程重复了几十遍才有的熟能生巧。他们之间默默无言，只是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开怀大笑，没有任何的沟通，但是能准确地领会彼此的意思。

　　纵仗川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沙堡，然后拍着破破烂烂的衣袖走开了，在他转过身走向城堡的瞬间，小孩们齐刷刷地抬起头，五颜六色的眼珠子粘在纵仗川的背影上。

　　戴着克罗切红帽的小女孩率先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手，拍掉手上沾着的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纵仗川的背影，看着他朝城堡的大门走过去，小女孩眼睛满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嘻嘻地跟她的弟弟妹妹们说，“嘻嘻嘻，我们又有新玩具啦！”

　　她看起来恶毒又恶趣味，天真又真诚，狡狯又狡黠，这些复杂又矛盾的元素混合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但纵仗川对此一无所知。

　　纵仗川全神贯注地抻着自己的衣袖，破破烂烂的衣袖在他大力拉扯下断开，十分有时尚样式地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纵仗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衣袖，手臂上、大腿上的疼痛让他的大脑出奇地冷静又清醒，但是一夜没睡的疲惫又让他心底升起一股生理上的烦躁。

　　把衣服扯破了，纵仗川心里的烦躁才消减了一点，他走到了城堡门下，但没有进去。

　　他甚至都没有把手放到勾勒着繁复花纹的朱红色大门上。

　　城堡也是糖果做的，用溶化的糖浇筑成墙、成门、成窗，然后用不同颜色的糖上色，勾勒花纹，给窗户加上华丽雍容的窗沿，给城堡装上气派的红屋顶，让任何一个误入的外来者都深信城堡里住着世上最尊贵美丽的公主，她有花蕊一样柔嫩的肌肤，声音比彩虹糖还甜，眼波如水，落在人身上却比烙印还滚烫。

　　纵仗川看到一丛青草，杂乱无章地躺在门口，像是一颗清早没梳头的脑袋。

　　纵仗川抬腿走过杂草，顺着城堡往后面走，绕到了城堡的后面。

　　淡淡的花香混着糖香，城堡的后面是漫山遍野的花海，紫色的蓝花楹长在低矮的灌木上，不知道是多高超的嫁接技术、多用心的呵护才能种满这上百亩的蓝花楹。

　　原来马蜂是在这里采蜜的。纵仗川想。

　　城堡的四周各有一擎古希腊多立克式的方柱，方柱旁探出一颗颗漂亮的小脑袋，他们有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五光十色的眼珠子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般浮光跃金。此时他们藏在柱子后面怨恨地盯着站在花海前面的纵仗川。

　　“真该死啊他为什么不到城堡里面去？”一头天青色短发的小女孩说，与她飒爽的长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语气里的狠毒和不悦，她眉眼冷冽锋利，手指紧紧扣着简单造型宏伟大气的柱身，像是要把柱子连根拔起砸到纵仗川的脑袋上。

　　“小蜜蜂还没飞回来吗？好可惜！不然我一定要让我的小蜜蜂陪他玩捉迷藏！”戴着云水蓝领结的小男孩气鼓鼓地撅起嘴。他手里捏着一只白色的蝴蝶，手上还带着浅浅的可爱的小窝。可这只可爱的稚嫩的小手正在把蝴蝶的翅膀撕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把它的翅膀揪下来，蝴蝶疼得簌簌发抖，小男孩看也不看一眼。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片一片的蝴蝶翅膀，分开两指，鼓起嘴一吹，蝴蝶翅膀翩翩落地，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子，看着翅膀落在地上，云水蓝色的瞳孔平静得如同晴空万里的蓝天。

　　“我都玩够蝴蝶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说着，他把蝴蝶扔在地上，仅有一只翅膀的蝴蝶在地上扑棱着，挣扎着，却再也飞不起来了。云水蓝小子伸出胖乎乎的小脚无比精准地踩上蝴蝶，然后转着圈地碾着地上的蝴蝶，把它踩成了粉末。

　　“啊，又死了。”

　　他笑嘻嘻地说。

　　“你们谁过去把他骗到城堡里面去？”克罗切红帽说。

　　“我才不去！”云水蓝领结小男孩说，他年龄最小。

　　“我也不去！”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那我也不去！”

　　他们为谁去把纵仗川骗到城堡里吵了起来，一个比一个生气，瞪着彼此，像是不共戴天仇人，完全没了刚才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堆沙堡时的友好相处。

　　“都闭嘴！”年纪最大的克罗切红帽小女孩低声吼道，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争吵，“你，”她指着一个有着漂亮的孔雀绿眼眸的小男孩说，“去把他引到城堡里面去！”

　　“凭什么是我？”

　　树莓红卷发女孩看着他诡秘地笑了，“当然是凭你可以先玩玩具。”

　　“凭什么是他？！我要去！”云水蓝领结不乐意了，他撅着嘴不满地看向克罗切红帽。

　　“我要去！”

　　“他是我的玩具！我去！”

　　孩子们又为谁去把纵仗川骗到城堡吵了起来。

　　可这时，绿眼眸男孩已经悄悄从柱子后面探出半个小身子，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圈，发现纵仗川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于是从柱子后面跑出来，一蹦一跳欢天喜地地朝纵仗川奔过去。

　　纵仗川正弯着腰，眼睛几乎凑到蓝花楹的花瓣上面。

　　绿眼眸的小男孩不满地撇撇嘴，很不高兴纵仗川离自己心爱的花朵那么近，他居然敢把自己肮脏的呼吸喷到自己心爱的花朵上！他是多么该死啊！但是遇到一个活人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难得、多么难得的一个玩具啊！他早就玩够堆沙堡的游戏了！

　　尽管很不乐意，但绿眼睛小矮人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他忍着内心的不情愿抱住纵仗川的腿，扬着脸一派天真，孔雀绿的眼眸干净澄澈得像阿尔卑斯山谷里的一潭碧水。

　　“哥哥，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你要看看吗？”

　　“好俊俏的小男孩唷”，纵仗川扭过头，看到小男孩后眼前一亮，他甚至弯下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动作轻柔，语气也温柔，他笑吟吟地问，“你的好东西在哪里呀？”

　　小男孩伸手指了指城堡，孔雀翎羽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在里面哦哥哥。”

　　“啊——”纵仗川有些纠结地皱起眉，“这里面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啊。”小男孩说，他急不可耐地扯着纵仗川的衣角就要往城堡门口走，但是纵仗川纹丝不动。

　　“主人会答应吗？”纵仗川很有教养礼貌地问。

　　“当然会啊。”小男孩斩钉截铁地说，还郑重地点了点头。

　　纵仗川依旧满脸笑意，“可是，为什么你们堆的沙堡上面没有门啊。”

　　小男孩愣住了。

　　“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堆沙堡，忘记了，哥哥。”

　　克罗切红帽女孩跑了过来，她上前晃纵仗川的手臂撒娇，树莓红的卷发海浪一般荡漾着，“哥哥进去嘛，会让哥哥大吃一惊的。我保证。”

　　“好啊”，纵仗川本来有些犹豫，听到这话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附和地点了点头，他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由衷地赞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小女孩和小男孩一人牵着纵仗川的一只手拉着他往城堡门口跑，跑到门口他们也没有停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合力把纵仗川推进了城堡里。

　　“嘻嘻嘻，哥哥你上当啦！”

　　“咣当——”

　　纵仗川站在黑暗里，他看着阳光下的如同天使般的小女孩一只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纵仗川，脸上挂着恶魔一般的笑。

　　踏进去就有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天灵盖，纵仗川好像一脚踏进了初春刚融化的冰川水里，从脚底板直到指头尖都是冰凉，冷气像是电流一般贯穿了他的全身。

　　“哥哥，里面冷不冷啊，买点儿火柴暖和暖和身子吧。”

　　“哥哥，里面冷不冷啊，买点儿火柴暖和暖和身子吧。”

　　“……”

　　“……”

　　周围孩子的嬉笑着，吵闹着，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他们藏在黑暗里。

　　“火柴啊”，纵仗川说，扭头扫视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没看见，“怎么卖啊？”

　　“嘻嘻嘻——”

　　“嘻嘻嘻——”

　　小孩子天真地嬉笑着，“怎么卖？当然是拿你的命来换啊。”

　　“哦？”纵仗川闻言不怒反笑，眼眸温和地看着黑暗，歪头做出一副天真的姿态。

　　他说，“我的命不值钱，拿你们弟弟的命来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