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27、触碰

　　素枝理感觉自己的灵识瞬间聚集在小黑点的身上。

　　她不由得惊诧，那小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吸引力，竟然比陈玄还大。

　　难不成也是梦魇的一种？

　　她怎么从未见过？

　　素枝理驱动灵识靠近，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她直到距离小黑点一尺才发现发现，那不是个黑点，而是个黑色小人，他的脸上没有五官，是一团乱糟糟的小点。

　　他捂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身上时不时飘出一抹黑灰一样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齐秉昭刚刚提醒的不知道的东西。

　　素枝理盯着那黑灰，这东西比她见过的黑气都要强大，灵识几番躁动，她想去触碰，但想着齐秉昭叮嘱自己，不要碰不知道的东西。

　　又将控制灵识缩了回来。

　　转念一想，这是在梦中，齐秉昭怎么会知道她会梦见不知道的东西。

　　他又不是绘梦师。

　　更何况她连陆沧舒的梦魇都能解开，还害怕一个黑色小人?

　　素枝理这般想着，灵识所形成的触手，轻轻一点黑色小人，眨眼间，她的灵识出手瞬间变成黑色。

　　这竟然是梦魇形成基础的黑气凝聚而成的黑灰！

　　黑灰的主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气，执念竟然会这么强！

　　素枝理心下一惊，连忙切断这块儿灵识，往后退去，而那小黑人身上的黑灰紧追不舍。

　　梦外，大会有条不紊进行着。

　　万仙盟的长老姓卫，单名一个栋字，是负责此次大会的万仙盟长老。

　　他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手持浮尘，白眉长须，端的是一个仙风道骨之姿。

　　“你们当中可能有未下山的弟子，不知魔族最前线战况如何，更不知何为魔气。眼下，我正好带来一被魔气污染的弟子。”

　　他说着，箱子大开，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被金绳紧紧捆绑的蓝衣男子。

　　男子头发散乱，眼睛猩红，嘴被金绳绑住，涎水从嘴角淌到身边，喉头间不断发出嘶吼，像是被锁住的野兽。

　　嘶吼声阵阵，路灵台四周的弟子们纷纷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入魔的修士竟然这么恐怖？”

　　“我以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好可怕。”

　　……

　　卫栋抬手，道：“安静！”

　　台下众弟子安静下来，嘶吼声在路灵台盘旋。

　　一朵阴云遮住了阳光，天色暗了下来。

　　梦境中，素枝理盘腿坐着，黑色小人所形成黑灰狂风已经将她包围，狂风中无数狰狞形成的怪物，瞪着猩红的眼睛，不断嘶吼。

　　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痛哭。

　　素枝理现在像是被黑灰囚禁其中，她想要冲出牢笼，但灵识形成的身体一旦靠近，黑灰就沾染在她身上，一股狂躁的情绪便在心中腾盛而起。

　　她不得不割舍那抹灵识，缩回黑灰狂风中央。

　　这到底是什么？

　　素枝理取出《素十梦经》。

　　这是她娘亲留下的灵识书籍，收在她识海之中，记载了各种梦境所出现之物代表的东西。

　　《素十梦经》分为上下两部，上部详细记载了梦中之物代表什么意思，主要是解梦。而下部是如何绘梦，如何深度理解梦境。

　　下部她娘留下了封印，只有达到记梦阶段才能进入查看。

　　其余的入梦控制之法，都是娘亲在梦中手把手教导，并未留下书籍。

　　而定制的玉碟，一是存储灵识，可作为媒介入他人梦境，二是可记录梦境，可作为绘梦场景不断重演梦魇，用以查漏补缺。

　　但不管是哪一本书，或是玉碟中，都未曾提及黑灰这种东西。

　　而此时，隐藏在黑灰中的怪物似是等待不急，气势冲冲直奔素枝理而来。

　　素枝理手一挥，《梦经》一书消散，灵识护在身体四周，如蛋壳一样将她护在其中。却不曾想，那怪物在撞上她灵识的瞬间，竟然化成一团黑灰，附着在上面。

　　痛疼从脑海袭来，如同锥子狠狠刺进脑海，她的意识瞬间有些昏沉。

　　这黑灰在蚕食她的灵识！

　　素枝理瞳孔一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梦境外，卫栋正为众弟子解释道：“这是被魔气影响的弟子。魔气变化莫测，暂时无法可寻，若是不慎被魔气入体，则会致使心魔恒生，眼前不断产生幻象，最后堕入魔道。唯一能做的，就是遇见魔修之时，提前调动灵识预防。或是在察觉入体后，刻意避开魔气诱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等待他人净化。”

　　卫栋手中拂尘一挥道：“若是魔气侵入识海，则无力回天，谨记，此时的弟子身有魔气，万万不可用灵力触碰，不然沾染上魔气，自身也会被魔气污染。”

　　“所幸魔气完全侵入此弟子识海，还有一线生机。还请诸位牢记拔除魔气步骤。“”

　　他说着，取出一把金符，“魔气极其狡猾，得需这镇灵符压制灵台，待被魔气侵入的人安静下来后，再用银针封住所有大穴……”

　　卫栋边说，一边上手演示起来。

　　众弟子屏住呼吸，凝视场上变化。

　　却不曾想，银针落下的瞬间，台中的男人狂躁起来，眼底鲜血流出，身上骨头咔咔作响。

　　卫栋皱眉，怎么突然，他身上的魔气翻涌起来了？

　　齐秉昭作为随意峰的代表，在台上看台下很是清楚，素枝理正在睡觉。

　　他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传音给宁为玉道：“快把小师妹叫醒。”

　　灵力灵识刚传出，眨眼间被卷入台上那疯狂的修士身体中。

　　齐秉昭看向台中，卫栋吩咐随从四人，紧急布置阵法，压制那修士。

　　众人以为这是常态，都在盯着台中变化，他不能直接下去叫素枝理。

　　但若是他们灵识接触到素枝理，发现师妹与之连接，他又该如何？

　　齐秉昭呼吸乱了。

　　旁边的贺照问道：“师侄，怎么了？”

　　齐秉昭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没事儿，不过看台中修士痛苦，心有愤慨，这魔道怎么如此折磨人。”

　　贺照脸色一冷，眼里杀气腾腾，与平日所见温和慢吞吞的和蔼老头相差甚远，“魔道就是魔道，若是叫我找到他真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齐秉昭没再说话，他看着素枝理，握紧的手中沁出一层汗水。

　　此时，素枝理如被狂风卷上天空的一片枯叶。黑灰将她卷入空中，不断在她甚至四周盘旋。

　　素枝理抚动腿间的散入琴，悠悠琴音在凄厉的嘶吼中钻出一道空隙，她盯着那细弱发丝的缝隙，咬了咬嘴唇，她现在的灵识太弱，一曲弹完，只能打开这一道缝隙。

　　黑灰似是被这琴音惹怒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素枝理被黑灰再度缠绕，而她的灵识早在这漫长的拉扯中，被消耗殆尽。

　　黑灰侵蚀着灵识护罩，她的意识也随着再度昏沉。

　　早知道，她就听齐秉昭的，不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看来，她上次给陆沧舒解开梦魇，全然是她运气好。

　　就在护罩将要破开之时，一道青色倩影悄然出现在她身旁，纤细的手搭在她的手上，“铮”的一声琴音从指尖传出，黑灰裂开一道口子。

　　素枝理瞬间清醒，看向旁边，青影已然消失。

　　娘亲！

　　梦境外，台上的修士猛然停止了嘶吼，安静倒在椅子上，双眼紧闭。

　　卫栋松了口气，继续引动银针往修士的穴位中扎去，一边说一边继续讲解。

　　梦境中，素枝理快速收起琴，往那道裂口飞奔而去，她钻出裂口，追寻娘亲的身影。

　　四处搜寻却满目茫茫，素函那道身影，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眨眼间，身后的黑灰再度追来，素枝理气急，挥琴往黑灰上砸去。

　　梦境外，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大声怒道:“滚开！”

　　一声“滚开”在路灵台炸响，众人目光齐齐向着最前面看来。

　　宁为玉吓得连忙捂住素枝理的嘴。

　　但修士耳聪目明，即便捂住嘴，不满的哼哼还是被众人听见。

　　齐秉昭眼神跳动，有机会了。

　　卫栋一愣，调侃道：“看来老道我是老了，现在说的这些，弟子们都不爱听了。”

　　丰文山面色冷沉，震声道：“素枝理！”

　　宁为玉脸上冷汗连连，台上大师兄的脸阴沉的都要滴水了，她连忙推了推素枝理，“小师妹，快醒醒。”

　　素枝理沉于梦中，耳边听见有人在叫她，但她却无法挣脱，黑灰紧追不舍，大有再次笼罩的意思，她凝出散入琴，与之对抗。

　　铺天盖地的黑灰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只能靠着一点琴音，在黑灰中为自己寻得一暂存之地。

　　宁为玉眼看丰文山脸已经黑成了铁锅，小师妹若是还不醒，这老考究定然是要狠狠责罚小师妹。

　　丰文山惩罚倒是不怕，但怕的是，师叔惩罚完之后，还有齐秉昭的惩罚。

　　但不管宁为玉怎么推，素枝理依旧双目紧闭。

　　宁为玉急得头冒冷汗，一旁的陈玄此刻回过神来，帮着宁为玉一起叫着素枝理。

　　齐秉昭趁乱，在丰文山下台前，先一步站在素枝理身前，两指并拢在她眉头一点，灵识涌向素枝理识海。

　　此时，素枝理梦中，突然下起了大雨。

　　眼前的黑灰被大雨盖在地上，很快消散不见，素枝理感觉自己的灵识在这一刻恢复正常。

　　她迷茫看向四周，大雨所带来的灵识，她有些熟悉，谁在帮她？

　　耳边一道清朗温柔声音传来:“小师妹，快醒醒。”

　　素枝理随着这声呼喊睁开眼。

　　眼前突然一亮有些不适应，泪不自禁从眼角流出来，她揉着眼看去，面前是一道藏蓝色法衣。

　　再往上，齐秉昭正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她。

　　素枝理心里一咯噔。

　　这半年相处，素枝理对齐秉昭的有了一定的了解。

　　除了约定好的事情，齐秉昭是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要多纵容有多纵容。温润如玉，清朗和蔼，说的是此时的大师兄。

　　但若是犯了错，他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只会盯着她，让她不得不反省。若是反省不出来，他会利用一些手段。

　　遭了。

　　她做错事了。

　　还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