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23、因材施教

　　自从那天过后，素枝理再去瑞南峰没什么人会说她的闲话了。

　　但，她并不开心。

　　她之前每天至少睡七个时辰，多年来一直如此。

　　如外界所说，她之前身体确实不好，素函十多年的调养，才让她现在身强体壮。但睡得时间长的习惯，她短时间内改不过来。

　　一天三个时辰，她真的睡不饱。

　　白天在瑞南峰打着瞌睡，晚上回来后还得控制灵识不能入梦运转不被齐秉昭发现，久而久之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齐秉昭自从那天过后，什么都没再说。

　　每日尽职尽责做好每一餐饭，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与身体健康，比她娘亲还细腻。

　　素枝理多年生病，从小被素函照顾，生活能力为零，可以说是个离开人就没法过的。

　　预言梦中，剑峰寒冷，身旁无人做饭，她向来是饮雪吃冰，偶尔去次云台峰，想买食材，但不会处理，于是都买成了灵果。

　　若是她现在还是一个人过，应该与预言梦中所差无机。

　　是以齐秉昭每日细致的照料，她实在生不起什么防备心。

　　这么会做饭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即便有错，也是她没自己收好尾巴，叫人发现了。

　　于是，素枝理每天灵识都不敢放出来，更不用说在随意峰长睡了。

　　素枝理也想过，直接跟齐秉昭说明自己不想去瑞南峰上课的事情，但一想，说出来岂不是跟凡人界那些闹着不去上学的孩童一般么？

　　碍于面子，终是无法开口。

　　她也不敢直接逃课，丰文山若是捉到她，定要发挥一番。

　　素枝理每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跟她当初拜入随意峰的初衷简直天差地别。

　　她有些后悔。

　　早知道过得这般痛苦，还不如直接去剑峰隐姓埋名，饮雪吃冰。

　　但是，她有点舍不得齐秉昭的饭菜了。

　　唯一比较欣慰的事情是，陈和光拜入六方炉后，曲良才等人没再找他的麻烦，他深受一众师兄们和师父喜欢，整个人越来越开朗，前几天还说要给素枝理打造一把摇椅。

　　如此过了半个月，素枝理正在考虑，明天怎么请一天假好好睡一觉，没想到齐秉昭先找了她。

　　素枝理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是她最近入梦被发现了？

　　素枝理小心打量着齐秉昭的脸色，如往常一样温和，应该无事。

　　她定了定心神，随齐秉昭进了书房。

　　书房是随意峰最好的房间。

　　比素枝理的房间大了三倍不止，屋顶上甚至用了好的黑瓦。齐秉昭推开门，一股墨香迎面而来。

　　面前的书架如丛林一般，有两人高，绕过层层书架，两人步入书房中央。

　　书房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金丝木桌，容纳八人都绰绰有余。

　　齐秉昭拉开椅子坐下，见素枝理还坐着，拉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眼下书房内他们两个，看齐秉昭这架势，是准备算账？

　　素枝理拿不定齐秉昭的注意。

　　齐秉昭此人深不可测，她也尝试过悄悄探查齐秉昭的灵识，不过每次还未靠近就会被发现，久而久之，她也只得放弃，不敢再冒险。

　　不过她还是有做错事的自觉的。

　　这几天在瑞南峰，天天被师叔师伯们骂，他们不可能一直纵容她气他们，定然是上报给了齐秉昭。

　　但齐秉昭从未找过她，只要没找到她，那就是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她就一直保持现状。

　　但现在，状态被打破了。

　　素枝理摇头道：“大师兄，我站着清醒一些，你还是说事儿吧。”

　　要真坐着了，她估计坚持不住要睡过去。

　　还是别坐了。

　　齐秉昭也不强求，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这几天在瑞南峰可还习惯？”

　　他眉目间不见丝毫责备之意，声音也温柔，似乎只是关心一下她的课业。

　　除了每天高强度的修行，没什么不习惯的了。

　　素枝理决定敷衍过去，道：“确实有些难，不过已经习惯了。”

　　齐秉昭脸上的笑容淡淡，他取出宗门令牌，推到素枝理面前，“这是习惯了么？”

　　素枝理一看弟子令牌上面的传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啧嘶。

　　瑞南峰那些老头，骂人不带脏字，还骂的这么脏。

　　齐秉昭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正坐在书桌前，温柔地看着她，神情与那个温柔的大师兄并无两样，但素枝理就是无端的感觉到一股压力。

　　素枝理抿抿嘴，事到如今，证据都在眼前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破罐子破摔道：“没习惯。”

　　她说完，书房内安静得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但是一想，齐秉昭又不是她娘亲，也不是师父，她在怕什么？

　　齐秉昭屈指点了点桌子，“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他看着素枝理的眼睛，眼神温和坚定，不容任何谎言。

　　素枝理抿抿嘴，半晌实话实说道：“大师兄，我天生身子弱，从小长时间睡十来个时辰，之后身子好了一些，至少睡八个时辰。睡得少了，睡不醒。”

　　若是用吃饭来做比较，九个时辰睡眠，她能睡得饱饱的，七八个时辰就是刚八分饱。

　　齐秉昭轻嗯了声，道：“你现在能控制睡眠？”

　　素枝理道：“可以。”

　　齐秉昭点头，点点桌子，道：“不管是在瑞南峰还是留在峰中修行，睡八个时辰时间都太长，你既然能控制，先试试控制在七个时辰如何？”

　　素枝理只听见齐秉昭说留在峰中修行了。

　　她眼睛一亮，“大师兄的意思是我不用去瑞南峰了？”

　　齐秉昭抿唇轻笑，“因材施教，你既然不适应瑞南峰学业，我还强求你去做什么？我有那么不近人情么？”

　　素枝理心里十分欢喜，只要不去瑞南峰耗着，七个时辰已经很好了。

　　她立马答应下来。

　　“你先别高兴，先来看看你的课业如何安排。”齐秉昭说着取出一张白纸来，“你的课业由我负责，宁为玉和陈玄为辅如何？”

　　素枝理点头，反正她有之前的经验，这几天来即便在睡觉，也不曾落下其他同窗的进度，又师兄师姐们的教导，想来是锦上添花。

　　齐秉昭叫素枝理过来，两人准备每日的课业安排。

　　素枝理看齐秉昭一边说，手下不停。

　　他的字极为好看，龙飞凤舞，极其随性，但内容就不那么好了

　　锻体，剑法，读书，大字，阵法符箓，丹道，甚至还有音律……比之瑞南峰的课业还要齐全。

　　齐秉昭这是打算把她培育成随意峰的完美接班人么？

　　素枝理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忍不住道：“大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五个时辰根本做不完这些？”

　　齐秉昭停笔抬头问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做不了？”

　　没做过，但知道自己拖延的性子，完不成。

　　她在预言梦中，也只有剑法精通，睡眠之道都不熟悉，所以后来才会跟那魔道合作。

　　齐秉昭见素枝理一脸不在意，笑容一敛，正色道：“任何道法的修行，都建立在基础之上。若是连基础的东西都没接触过，就想一飞升天，堪比白日做梦。况且，就算是要做白日梦，也得有做梦的基础。你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你拿什么做梦？”

　　素枝理手一紧。

　　齐秉昭说的不错。

　　她跟着娘亲修行时，每天四处接诊不同患者，与人交谈，学会了人情世故与人心，但生活常识，她向来以来娘亲，娘亲走后，她一直奔赴在完成娘亲遗愿，寻找娘亲死因的路上，从未考虑过这些。

　　不管齐秉昭发现了什么，还是说她是否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现在说的话是中肯的。

　　素枝理深呼吸一口气，道：“大师兄说得对，多谢师兄赐教。”

　　齐秉昭欣慰一笑，“无事，日后好好学习便是。你过来看看，时间如何安排。”

　　素枝理不敢再有任何偷懒的心思，此时齐秉昭全心全意是为了她，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可热心呢？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白纸上满满当当。

　　齐秉昭将纸推到素枝理面前，“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素枝理摇头，上面的内容，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来的。虽然要做的事情多，但她若是认真，也能做完。

　　她看着那白纸，才是真的感觉，她没有活在预言梦中。

　　不是那个一直形单影只，每日盼望陆沧舒来看她的素枝理。

　　素枝理行礼，真诚感谢道：“多谢大师兄。”

　　“不必多谢，身为师兄这是应该的。”齐秉昭清润的温柔的眼睛里满是满意与期许，“日后我会负责教导与检查，当日事当日毕，可能做到？先试七天，若是不行，你依旧要去上课，如何？”

　　“自然没问题。”

　　素枝理满口答应。

　　若是她知道，日后会发生的事情，定然会捂住自己的嘴，与齐秉昭再商谈一番。

　　但现在的她并不知道。

　　她还对未来的修行生活充满期待。

　　齐秉昭早在丰文山前来告状的时候，就将素枝理留在随意峰中修行几日的事儿与丰文山商量完了。

　　是以，素枝理第二天便不用再去瑞南峰上课。

　　深夜，瑞南峰，天元殿。

　　司清晖案桌上的折子堆积如山，桌前，贺照随口提及素枝理之事。

　　这两天山下的魔修邪祟多了起来，门中弟子安排出去历练等大事儿，得需他多方面定夺。弟子去哪儿的事情，还不值得他操心。

　　他道：“阚千一当年也随性到闹过这一出。只要不闹出大事儿，不必管他们做什么。对了，这一批的炼气中的普通弟子中，可有出彩的？”

　　贺照点头应下：“除了素枝理，倒是有一个名为白月灵的普通弟子，悟性极高，就是资质差了一些，其他的弟子，都与往年的所差无机。”

　　司清晖停笔若有所思：“万仙盟一直想与从我们太清剑宗中寻求几个可长久培育清除魔气的弟子，你以为如何？”

　　贺照道：“如现在这般只是历练七天倒是没关系。只不过他们在与魔修魔道抗争的一线，炼气期的弟子们修为低，太过于危险。”

　　司清晖揉了揉额角，“近期这些魔修魔物，极其擅长灵识攻击，万仙盟能向我们讨要让入门的弟子培育，想来也是为了应对他们。”

　　贺照捋着胡须道：“掌门，不若让他们上山来演说，到时候，看弟子们的意愿。”

　　司清晖道：“也只能如此了。”

　　贺照看着司清晖的黑眼圈，道：“宗主，你要不跟师祖请个假休息几天？”

　　司清晖揉了揉额角。

　　还请几天假。

　　他那常年在朝暮殿闭关的祖宗，只要能安安心心闭关就算是好的了。

　　至于请假，他想都不敢想。

　　他摆摆手，示意贺照退下。

　　很快，千年难得一遇的雷灵根弟子不去瑞南峰修炼，躲在随意峰睡大觉的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快速传遍整个太清剑宗。

　　比她当初执意拜入随意峰，更令人吃惊。

　　所有人都说，素枝理是个悟性为零的废物，所以只能每天睡大觉来养身体，已然撑不了几年了。

　　吕夏漪和陈和光极其担心，第二天放课后便赶到了随意峰，被齐秉昭告知素枝理在睡觉，要睡一天一夜，让他们明天放课后再来。

　　两人提心吊胆一天一夜，再次到随意峰的时候，没想到，见到的是那么狼狈的素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