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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墨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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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亥时，回春堂侧门。
白日里治病救人的医馆实则暗藏玄机。回春堂平时里只问诊取药，入夜留一两个大夫在外间诊看急症，后院另作他用也不会惹人怀疑。
袁芷与白岑头戴斗笠，以黑纱遮面，轻叩木门。
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袁芷顺着缝隙将两块木牌递进去，门后的人接了过去。不一会儿，木门开到可供一人通行的大小。两人侧身进入后，发现门后是一个干瘦驼背、饱经风霜的老人。
老人状似费力地抬头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又低下头去。
“两位随我来。”
这老者看着身形佝偻却步履稳健，很快将两人引到内院。
小院不大，北面一间主屋，东西各一间厢房。院子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药草香，四方各挂一盏灯笼，东北角一棵槐树枝叶稀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装饰。
人不算多，基本都站在隐蔽处，皆以兜帽面纱稍作掩饰，虽看不出身份，但院子里气息交杂，可以肯定里面不止凡人。
两人找了个角落，静静观察。
“师兄，这些人恐怕不是凡人。”袁芷微微侧头，一边提防有人注意这边一边轻声说。
不待白岑回应，北面正房房门从内打开，一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院中，面朝各方作揖后缓缓开口：“能得各位大人赏光是回春堂的荣幸，今日的东西必定会让各位满意。”
中年男子抬手在胸前连拍两下，一众侍者便从东西厢房内鱼贯而出，在院中排成一排，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托盘，盘内物品或大或小，都盖上了红绸。
若按大小来说，这里面很显然没有鲛人。
难道是要留到最后展示？
中年男子走到第一个盘子前，将红绸揭开，竟然是一颗青色内丹。
“此乃玄龟内丹，对修士大有助益，也可用于炼丹制药，有延年益寿的妙用。”
玄龟水生似龟，蛇尾鸟首，寿命极长，虽然是妖兽但也有修成仙身的先例。看这颗内丹色泽浓郁，应该是一只修行有些年头的大妖。
这个回春堂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稀有大妖的内丹自然很快就被拍走，中年男人紧接着介绍起下一件拍品。
第二块红绸掀开，看清里头的东西后四周的竞拍者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带血的鲛人鳞片！
就算沾满了血渍，也能很明显地发现这鳞片墨色中间杂青色纹路，就算在光线昏暗的夜色中也泛出几种不同的光泽。
不是澜音的鳞片，难道他们还抓了其他鲛人？
空气中浓郁的药香也无法完全掩盖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诡异的寂静后角落里有人发问：“先前说今晚有海里的大货，现在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
院中不少人出声附和。
中年男子神色不变，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原本是有好东西要同各位大人共赏，谁料昨日突然有了变化。那东西还不太老实，需得用些手段。待过些时日乖顺了，自然会再邀各位前来。今日且先给大人们看看回春堂的诚意。”
狠狠折磨一番，就是他们的诚意吗？血色鳞片静静躺在托盘里，却刺得人眼睛生疼，袁芷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没有找到鲛人前，还不能暴露。
一番话后，院里复又静下来。郎中打扮的男子越过第二个托盘，开始介绍起下一件物品。
一连展示了六、七件，基本都是仙丹灵药，只剩最后一块红绸没有被揭开。
“接下来，就是今晚最后一件拍品。”
袁芷垂在身侧的手一紧，目光扫视一圈，在场的人并没有异动。
一块通体纯白的玉石展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任何灵力，看起来只是一块非常普通的石头。
大多数人看起来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袁芷敏锐地感受到身旁一直镇定自若的师兄呼吸有一瞬停滞。
“师兄，这东西你认识吗？”袁芷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
白岑只微微一点头。
谁料那中年男子却并不过多解释，直接宣布开始竞价。但一院子的人都不清楚玉石的来历，自然不会轻易开价。
“黄金一百两。”
站在槐树下的男子率先开口。男子身着一件黑色披风，脸部被兜帽严严实实遮住，袁芷只能从声音推断他的年龄不算太大。
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曾说过话，前面几次也从未出过价。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的手笔，还是为了一件不知底细的东西。
非常可疑。
第一个人出了价，也有两三个好事者跟着提价几回，但槐树下的男子似乎对盘子里的东西志在必得，开价非常大方。因为不知道玉石的用处，其他人跟了几轮后纷纷放弃，男子也顺理成章拍得玉石。
“出去之后，跟紧他。”
一晚上一言不发的师兄突然开口，虽然声音很轻，还是让袁芷小小地吓了一跳。
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那块玉果真有问题。
最后一件拍品已经被拍走，院子里的人很快隐在夜色中各自散去。拍下玉石的男子也准备离开，可是却不像大多数人一样原地消失或者飞檐走壁，而是沿着刚刚袁芷和白岑进来的路线原路返回。
好像是个凡人。
可凡人的气不可能这么混乱。
来不及多想，两人尽可能隐藏住气息跟上那男子。
男子从回春堂出来后，非常警惕地四处观察是否有人跟踪，紧接着便沿着街道一直向南离去。
两人保持距离跟在他身后，可那人从城北走到城南再向城西一直没有停下，可能是不确定后头有没有人跟踪，准备在城里绕上几圈。
这么谨慎，怕是心里有鬼吧。
这样一直跟着不是办法，若是等到赶早市的人都出来了，鱼龙混杂，反而容易跟丢。于是袁芷拦住想继续跟踪的师兄，从荷包里取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往男人的方向一掷，珠子在接触男子皮肤的瞬间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那是什么？”
“幽光石磨成粉末后又重新凝成的珠子。”
宗门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每每训练不见人影，都是她满山头一个草丛一个山洞地找。后来实在找得烦了，袁芷便想了个法子，将幽光石磨成粉末，悄悄抹在几个惯犯的皮肤上，这样他们无论跑去哪里，都会留下痕迹。
只是粉末不好携带还容易沾自己一身，所以又略施灵力把它们重新压制成了一颗一颗的小珠子。
后来几个小兔崽子每每逃学都会很快被袁芷找到，吃过几次苦头，渐渐就不敢再犯了。剩下的珠子一直留在荷包里，没想到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白岑听后面露疑惑，很认真地开口：“我下山这几年宗门里这么无聊吗？”
少了一起练剑的人，她竟然开始琢磨起这种家家酒似的玩意儿了。
沉默是今晚的历州。
眼下不用再追着人满城跑，袁芷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那块玉究竟什么来头？还有那片墨色的鳞片，不是澜音身上的，他们可能抓了不止一条鲛人。”
“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我到历州来确实是为了那块玉。至于鲛人，听那郎中的意思应该还活着。”
虽然活着，却也受着非人的折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袁芷心下焦急，却也知道光急是没有办法的，必须得冷静下来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师兄师姐去回春堂的这一晚，淮安一个人守在房内并不敢放松警惕。
历州城除了有拐卖人口的地下团伙，现在居然又出现魔修青天白日里劫杀修士，谁知道城里还有没有喜好蛟龙肉顶级美食家啊。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外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淮安忙收敛气息，躲到门后。
不会吧，说美食家美食家就到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蛟龙感觉自己全身鳞片都快炸起来了，右手将剑柄越攥越紧。
眼见木门从外面被推开，淮安正准备暴起制服那人，却在看清来人后猛地止住动作。
“师姐师兄！你们这么一点气息都没有啊？！”
袁芷进了门没有看见小师弟，正疑惑着背后就传来小蛟龙拔高几个八度后九曲十八弯的声音。
从闪着寒光的剑刃到泛白的指尖再挪到淮安惊疑不定的双眸，一时之间尴尬流转在两人交接的目光间。
“你，这是?”
淮安连忙收起佩剑，小声解释：“我没有察觉到你们的气息，还以为是有人图谋不轨来着。”
后一步进门的白岑受到的冲击显然没有两人大，背过身将房门关上：“刚才我们在跟踪一个可疑的人，收敛了气息。”
“原、原来是这样。”
三人在桌前坐下来。
“今晚见到澜音了吗？他怎么样，没缺胳膊少腿吧？”经过一晚上漫长的等待淮安迫不及待想知道两人在回春堂的发现。
袁芷摇了摇头：“不止没见到，还发现他们抓了不止一条鲛人。”
淮安闻言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那你们今晚跟踪的是谁？绑鲛人的那群坏蛋吗？”
袁芷叹了口气，接着摇头：“那人拿到了师兄在找的东西，回春堂没有鲛人的气息，但可以肯定鲛人在他们手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大师兄终于开口：“郎中特意不讲明玉石的来历，恐怕和那男人私下早有联系，等我们探清他的底细，或许能找到些有关鲛人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