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绗舟见闻录》小蓝本

13、绕树三匝

　　至今已经在第一大会红莪会学习一个星期，要说体验，一个字——静，静得毫无波澜，静得死气沉沉。

　　七天中只有彩来讲课，魔术理论方面……只有第一节课问了一嘴“为什么学魔术”，后来便都在讲数学，而且是我们小学就学过的平面几何。但内容上像是螺旋上升，甚至高出一个维度。并不是物理上的维度，而是抽象意义上的，那种巧妙的图形变换和纷繁复杂的解题步骤，以及众多定理与知识点的混杂融合，颠覆了我对平面几何最基本的认知，这也是我对彩产生崇拜的第一步。

　　类似与终考时需要动用魔术领域的题目不在少数，但彩强行压制住我们的魔术领域，说什么用大脑独立思考。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甚至怀疑学习数学本身有什么意义，为什么用魔术领域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我想这些问题不久便会有答案，毕竟红莪会是大陆魔术的最高学府。

　　会中日程与中小学没有太大差别，但空余时间有所增加，人际交往也就显得重要。我预想过最坏的情况，小泉会因为身体状况和优异的成绩遭到冷眼甚至欺凌，但事实打破了我的认知。冷落和排挤比之暴力残酷百倍。

　　枭雄堂中七成都是女生。大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除外。她们一个个冰雪聪明，甚至古灵精怪，那种跳脱的思想和行为模式超出了我的考虑范围。小泉在为人处世方面并不比我强，甚至迟钝到令人发指——只有这个词能表达我的无奈。举例来说，她根本不敢和其他学生搭话。当然，失聪是原因之一，且这件事已在堂中人人皆知。

　　我观察每个女生的言行举止，一个星期后，终于帮小泉锁定了目标。那是一个戴半月形眼镜的带着书香气的女生，还有一丝类似筱冢的呆呆的气质，名叫闻净。我注意到她，是因为每当我扶着小泉艰难地走上最后排座位时，学生的目光往往不怀好意地集中到我们身上。而闻净则总是低头看书，偶尔抬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虽然我对这种眼神有些过敏，但我仍感激涕零。

　　我尝试着让小泉注意到闻净，知道她是个好女孩，是个可以交谈的对象，但小泉已经饱受冷落和恶意的视而不见。与我独处时活泼开朗，可一到会中便惶惶不安，像是错走了一步便会坠入阿鼻地狱。

　　无奈，我主动向小泉提起了闻净。她既期待又惶恐，就带着这样复杂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愿意去找闻净搭话。

　　“请，请问……你在看什么？”

　　小泉立在闻净座位边，战战兢兢，说着递过一本草稿本，让她写下回答。我知道小泉在明知故问，那分明是《二阶魔术绪论》，小泉在神殿附会学习一年，不会不知。

　　可闻净像是浑没听见，动也不动，兀自左手撑着头看书。我的心霎时间凝结。这种情况小泉已经遇到了无数次，故意的冷落。

　　“请问……”

　　小泉重复着，声音逐渐颤抖，眼见要哭出来。

　　我上前去要替小泉解围，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闻净的撑着的手臂。

　　“啪。”

　　那是鼻涕泡破裂的声音。

　　闻净一个激灵直起身，眯着眼，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原来她是睡着了。

　　小泉耸着肩膀哧哧地破涕为笑。没有比这更靓丽的风景了。

　　当闻净把书的封面拿到本应知道书名的小泉的面前，我察觉她的目光直直看向那对兽耳发卡，小泉大概也察觉了。

　　“那个好看吗？”

　　小泉主动发话了，我在心里暗自鼓舞。闻净点头。

　　“你喜欢吗？”

　　闻净连连点头，大眼睛像是放出光来。不知怎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惜不能给你哦，这是芙兰送我的第一个礼物。”说着，她向我看了一眼。

　　我几乎要冲过去替她捂住脸。她到底是有多不通人情世故，问别人喜不喜欢，就是要送的意思啊！

　　闻净愣了一下，随即背转身去，不理我们了。

　　但我分明察觉她是佯装生气，心里暗自欢喜。小泉至少没有被完全排除在外。即便不能和其他女生打成一片，也不至于是一座孤岛。我从小也不擅交际，又因为和小泉这个公认的“怪人”在一起，我也被围困孤岛，与小泉在同一座孤岛，与世隔绝，仅存彼岸灯塔的微光。至少还有微光。但我和小泉的岛又似乎割裂开来，但相去不远，各存灯塔，彼此间相望，相望那灯塔的闪烁、律动，相望彼此的愿景，相望自己的希望。孤岛终会在海底作用下相遇，再与陆地相遇。但那千万年岁月必将把孤独蒸腾得浓浓的，浓得呛人。先熬死了人，再熬死了岛。死了人，死了灯塔，死了岛，死得全无生气。

　　中午可以出会购置物品，下午空闲，傍晚回宿舍休息，没有双休。晚间是我和小泉的独处时间。

　　每个堂各有一栋宿舍楼，是二人寝。我和小泉在一起，这让我们都松了口气，但却更让我们在堂中处于被孤立地位，室友往往可以形成亲密关系，我们两却是把这种机遇内耗了。原本我的床位是凫鸯的，她是终考第二，我称凫鸯因病暂时请假，学会没多做追究。凫鸯被雨泓会掳走，一来她们无冤无仇，二来主席瑜羔心地良善，总不至于遭遇不测。我们打算先修炼魔术，养精蓄锐，等到放长假再去追寻。只是好奇那瑜羔的老师——那个男青年如何会对凫鸯产生兴趣。难道他以为翎羽花杖认她为主了？可以他的实力，应该不至于看走眼，花杖分明在小泉手上。

　　胡思乱想间，眼前闪过白花花一片。我心里一颤，带着一丝兴奋一丝羞涩一丝自责悄悄抬眼，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一周了，但我还是无法完全适应——小泉在脱衣服。浴室确实是空间狭小，可这也……光是这点还不是最夸张的，小泉竟然有裸睡的习惯。以往不是路途匆忙就是露宿在外，小泉都没显露出这种怪癖。但我并不讨厌，毕竟小女生的身体十分养眼，也有近似于空气清新剂的作用。我常常借着月光，痴痴地望着临床小泉滑溜溜的肩膀，随着轻轻的呼吸声上下起伏。有时，鼻息堵塞似的戛然而止，小泉迷迷糊糊翻身，又把被子蹬到了地上。我旋即别过滚烫的脸去，又觉得不妥，悄悄起身，拾起被子给小泉盖上，没忘了细细把边角掖好，当然，我没有别的目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